龚春雨的眼泪直往下掉,看得出来她委屈极了,也难过极了。李众众于是停下来帮她擦眼泪,说:“那两个老人家,黄土都埋到脖子了,所以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再说了,您又没有输,憋了那么多年的怨气,今天总算是出出来了。您也别担心,等找到召成,一定让他当面跟您道歉,跪下认错。”龚春雨问:“到哪去找他呢?谁知道他跑去了哪里?”李众众说:“我们去找,您先回家。您这个状态不适宜找人,别把自己给弄丢了。”龚春雨说:“我没事,那么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好多了。”
龙龚子皱眉说:“你以后别拿召轩说事,他还是个孩子。”龚春雨说:“你又说我,你总是说我,召成也说我。你是不是经常在召成召明面前说我,所以他们才对我那么多的不满?”李众众说:“他没在召成召明面前说您,只是召成召明长大了,有思想了,懂得思考了。”龙龚子眉头紧锁,说:“我怎么可能在他们面前说你?只有你在付老师面前说他爸妈不好。你要宽容大度一点,你跟付老师最后也不会离婚收场。”龚春雨说:“我宽容大度一点?他们怎么不宽容大度一点?他们不是老师吗?有文化有修养,经常以理服人,以德服人。而我没文化没修养,还没有德行,就爱计较。”龙龚子十分无奈。李众众也无奈,说:“能不能少说几句?”龚春雨哭着说:“我做人真是太失败了,儿子都不待见我。”龙龚子说:“都不待见你,那你就应该好好想一下,那是因为什么?”龚春雨不说话,只是哭。李众众一脸无奈,说:“我先送您回去吧。”龚春雨大声说:“我回去什么?我干脆也走算了。”龙龚子说:“走哪里去?你就别添乱了。”
龚春雨说着就要走,李众众忙拦住她,问:“您去哪?我送您去。”龚春雨抹着眼泪,一句话不说。李众众说:“我们去客运站吧。”龚春雨停止了哭泣,说:“召成会去客运站?”李众众说:“离家出走当然是走得越远越好,那样才不容易被找到。飞机票太贵,买不起,而且实名制。火车票也是实名制,很容易被发现端倪。那剩下的就只有客运了,最近的客运站是华新客运站。我们去华新客运站,碰碰运气,说不定就找到了。您手机有召成的照片吗?到时方便问。”龚春雨忙说:“有。”李众众又问:“他今天穿的什么衣服鞋子?”龚春雨说了一下,说得很详细。龙龚子说:“我打电话跟付老师说一声,我们去华新客运站找,叫他去其它客运站找。”李众众说:“上车再打吧,现在时间就是金钱,能争取一秒就是一秒。”
上车后,龙龚子打电话给付绍盛。付绍盛觉得李众众分析的挺有道理的,说他们去宏运客运站找,宏运客运站比较近,而且公交非常方便。
挂断电话,龙龚子不像之前那么紧张了,放松下来。李众众的那番分析给了他很多信心,他觉得召成就在客运站。龚春雨也不哭了,恢复了正常,李众众的那番分析同样给了她信心,她也觉得召成就在客运站。
没人开口说话,大家都默契的保持沉默。这时龙龚子的手机响了,竟是他表弟龚嘉喜打过来的,问:“你在哪?”龙龚子问:“有什么事?”龚嘉喜说:“我在华新客运站,碰到了召成。”龙龚子激动得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说:“你帮我看着他,别让他走,我正在去华新的路上,马上就要到了。”龚嘉喜笑着说:“难不成被我猜着了?我送芬子的小姨小姨父搭车,谁知看到召成,刚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怎么会在客运站?他不是应该在教室上课吗?试探着叫了一声,他竟答应了,并十分的慌乱。我问他怎么在客运站,他不说,我当即就有点猜中了。谁还没有年少无知过,我看他表情就知道他想要离家出走。于是我稳住了他,然后给你打电话。”龙龚子说:“你还挺聪明的。”龚嘉喜笑说:“主要我以前离家出走过。”
挂断电话,龙龚子显得十分激动,说:“你猜对了。”李众众虽然也有点激动,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提醒他说:“赶紧打电话给付老师,告诉他人找到了。”龙龚子说:“是,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太激动了。”李众众说:“再打电话告诉陈老师,他正悬着心呢。”龙龚子说:“好,我一个个打。”
付绍盛接到电话十分激动,说他们直接去华新客运站。陈老师接到电话松了一口气,说找到人就好,还嘱咐龙龚子不要批评召成,有什么事心平气和的跟他讲。
李众众,付绍盛两拨人几乎同时到华新客运站。龚嘉喜正陪着召成,跟他聊天说话,但他情绪似乎很低落,耷拉着脑袋。
龚春雨一看到召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声音很大。李众众假装无奈说:“您不要再哭了,我包里的纸巾都被您用完了,客运站的纸巾卖得又贵,一小包就要一块钱,而进价才两毛多点。”龚嘉喜笑说:“真的,矿泉水卖三块钱一瓶。姑姑,不要哭了,人不是好好的在这吗?胳膊和腿都在。”李众众说:“就是因为人好好的在这才哭,因为激动高兴,喜极而泣。”龚嘉喜说:“姑姑,淡定一点,看其他人都没有哭,就你一个人哭。”其实召成也在哭,只是没哭出声来,眼泪默默往下流。龚嘉喜笑说:“世上只有妈妈好,这话真的是,只有你妈最关心你,最在意你。”召成奶奶说:“我们也关心他,在意他。”她老伴说:“他妈哭是出于内疚,因为他妈说他,他才跑出来的。”龚嘉喜笑说:“你妈说你不很正常吗?又没打你骂你虐待你。”李众众说:“打你骂你虐待你,你就要报警。”龚嘉喜笑说:“报警把他妈抓走啊?”李众众说:“那样的妈不抓走,难道还留着孝顺吗?”大家都笑了。召成也笑了。
龙龚子没有笑,而是问他:“你原本打算去哪里?”召成低着头不说话。龙龚子说:“要不是你表叔刚好看到你,你现在都上车走了吧?就因为妈说了你几句。我们以后是不是都不能说你了,不然你就要离家出走?”召成还是低着头不说话。李众众说:“先回去吧,有什么事回去再说。”龚嘉喜说:“回去再说。”龙龚子看着召成,表情十分的严肃,说:“你知不知道我们都快要急死了,给所有认识的人打电话,就差没有报警了,没满大街张贴寻人启事了。你嫂子在上班,你爸在上课,大家都有事,为生活而奔波。你爷爷奶奶这么大年纪,跟着担心焦急。我从小是怎么教你的?人一定要冷静点,想清楚了再做决定,不然要承担后果的。同时不能太过自私,只考虑自己的感受,不考虑别人的感受。你一走了之,让其他人怎么办?你以前很好的,怎么现在变成这个样子?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召成不说话,眼泪直往下掉。李众众见状说:“你能不能少说几句?”龙龚子说:“他以前很好的,自从搬去你那里住,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并要什么你就给什么后,他就变了。”李众众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变得像我一样自私吗?随心所欲,为所欲为?”龙龚子说:“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不要太惯着他们,但你就是不听。”李众众说:“我没有惯着他们,我只是给他们提供更好的生活。他们是你的弟弟妹妹,是我的小叔子小姑子,我可以不为他们花那么多钱,但我花了。你不感动,却还指责。”龙龚子说:“我没指责你,我很感激你。”召成抬起头来,哭着说:“你们能不能别吵架?”
龚春雨说:“就是因为你才吵架,你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他们不会吵架。我就说了你几句,你还不高兴,还离家出走。我为什么说你?你不知道吗?”召成哭着说:“我又不是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他奶奶过去心疼的用手帮他擦眼泪。他爷爷说:“我这里有纸。”
付绍盛对龚春雨说:“不是什么大事,你太过紧张了。沟通是对的,但你明显不会沟通,因此适得其反,差点弄出事来。”龚春雨冷冷说:“我不会沟通,你会沟通?你会沟通,我的公司就不会垮。”付绍盛淡淡说:“你会沟通,我们的婚姻不会垮。你还记着你的公司,我却早忘了我那段失败的婚姻。”龚春雨说不出话来。
龚嘉喜说:“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人来人往的,又吵又闹。”召成爷爷说:“召成跟我们回去吧。”他老伴说:“跟我们回去,在我们那住个几天。”龙龚子说:“不合适吧,也不方便。”付绍盛说:“怎么不合适?也没不方便,我家里很宽敞,有地方住。而且你去了,召轩肯定很高兴。”龚嘉喜笑说:“问一下当事人吧,要不要去你那住几天。”召成默不作声。李众众说:“去住几天吧,就当是散心。但要先回家拿几件衣服,或者我叫薇姐帮你收拾,到时叫小刘给你送过去。”召成说:“回家我自己收拾。”李众众说:“那你自己收拾吧。”
龚嘉喜笑说:“那我还有事,先走了。”龚春雨说:“今天真是多亏你了。”龚嘉喜笑说:“姑姑你这么说,就太见外了。”李众众说:“改天登门道谢。”龚嘉喜笑说:“不用。”龙龚子说:“今天真是谢谢你了。”龚嘉喜笑说:“谢什么?我又没有做什么,只是多看了一眼。只是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他一眼。”付绍盛说:“那一眼看得好。”龚嘉喜笑说:“我今天难得聪明了一回,他开始还骗我说过来送一个朋友,跟老师请了假。”召成一旁脸红了,十分难为情。龙龚子看了他一眼,说:“你都学会撒谎了。”李众众说:“大概跟我学的吧,我最喜欢撒谎了。”龙龚子默不作声。
回去因为召成坐他爸爸的车,所以这辆车上还是只有李众众,龙龚子,龚春雨。大家集体保持沉默,气氛压抑到了顶点。最后还是龚春雨开口打破沉默,问:“你们两个在家是不是经常吵架?还当着召成他们的面吵?”李众众见龙龚子不吭声,只得说:“没有经常吵架,偶尔吵两句。”龚春雨说:“你们要吵就回房间吵,关上门,别当着他们面吵,对他们有影响的。”李众众说:“我们以后不吵了,和平相处。”龚春雨说:“其实夫妻间吵架很正常了,但吵过后很快要和好。”
龙龚子说:“这是你结三次婚得出来的经验吗?你婚姻一而再的失败,就别教我们怎么相处了?以后召成召明的事,你不用操心。你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不用管我们。”龚春雨不说话,眼泪直往下流。李众众从镜子中看到,说:“阿姨一片好心,你辜负了不说,还要指责针对。召成找到了,危机解除了,你可以放宽心了。总教我宽容大度,你的宽容大度呢?”龙龚子叹气说:“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一桩桩,一件件。我忍不了了,我快要死了。”李众众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龚春雨擦干了眼泪。
到家召成上楼收拾衣物,还有一些生活日用品。张薇帮着收拾,笑说:“去你爸那住几天,我刚好把你的床单和被套拆下来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