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黄嫂子挨着李众众坐，李众众帮她夹菜，又帮她盛汤。黄嫂子喝着汤说：“以前梅娜特别会煨汤，我煨汤都是跟她学的。”周小格直接低下了头。周春来，周冬去不说话，表情有点尴尬。黄强注意到了，说：“妈，您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黄嫂子说：“我说什么了？我说梅娜会煨汤，你们都喝过，忘了？回来说我煨的汤一点都不好喝，浪费了排骨海带。”黄刚笑说：“您厨艺本来就一般，之前在大小姐家里帮忙做饭，那是大小姐信任您。”黄嫂子说：“给你们当了一辈子的保姆，洗衣做饭打扫卫生，却嫌弃我做饭不好吃，不好吃也把你们给养大了。”黄强说：“您又要说我们没良心了，我们只是就事论事，你厨艺真的很一般。”黄嫂子看起来生气了。李众众忙说：“别理他们，您当初生的要是两个女儿，绝对不会这样，谁叫您生的两个儿子。”龙龚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黄嫂子说：“我没梁彩霞的命好，瞧洪子言，洪子语两个多能干。”黄刚，黄强两个人脸色都变了。李众众说：“他们都这么大了，您还拿他们跟人比，不合适。这个汤不错，我再帮您盛点。”黄嫂子说：“牙齿不好，稍微硬点的东西都吃不动，只能喝汤了。”黄强说：“帮您换了几副假牙了。”黄嫂子说：“几副假牙都不好。”黄强皱着眉头说：“那我们接着换，直到换到好的为止。”李众众看了他一眼，说：“为什么叫‘假牙’？就是假的嘛，假的怎么能比真的呢？假的就是假的。凑合着用，以后把菜煮烂一点，也好消化。”黄嫂子说：“苹果都吃不了。”李众众说：“要不买台榨汁机，把苹果榨成汁？”黄嫂子说：“那些机器我不会用。”李众众说：“有一种花牛苹果，粉的，味道还不错。”黄嫂子问：“贵不贵？”李众众说：“不贵。”
吃了饭，黄刚，黄强先后接到电话有事要先走一步。黄嫂子着急说：“你们走了，那我一会怎么回去？”李众众说：“我送您回去。”黄嫂子于是作罢。
周小格说：“你两个儿子混得挺好的。”黄嫂子说：“混口饭吃而已。”周小格说：“都成家了，有孩子了，工作顺利，事业有成。”黄嫂子说：“什么事业？得亏了大小姐帮忙，不然现在不知道在哪要饭？还是你儿子女儿孝顺，给你换肾，那得多少钱啊？”周小格尴尬笑说：“他们两个是很孝顺，是我对不起他们，拖累了他们。”黄嫂子说：“现在好了，肾也换了，接下来就是攒钱买房子结婚了。”周小格说：“女朋友都没有。”黄嫂子说：“等有了房子，好找女朋友的。他人长得好，又有文化，又孝顺，还会做饭。”李众众说：“借您吉言了。”周春来说：“一时半会我可买不起房子。”龙龚子说：“有女孩子不要房子的。”黄嫂子说：“不要房子的女孩子很少，不知道刚是不是吃多了，怎么感觉肚子有一点胀？”李众众问：“很难受吗？”黄嫂子说：“下去走一下就好了。”李众众说：“那好，我陪您下去走一下。”
下去黄嫂子说：“这个小区好旧。”李众众说：“租金便宜。”黄嫂子说：“现在没有房子很难结婚的。”李众众说：“不过周春来个人条件不错。”黄嫂子说：“当初要不是你帮忙付首付，黄刚都结不了婚。”李众众说：“当初要不是您和老黄帮忙，我会过得很艰难。”黄嫂子说：“你真的是孝顺，梅娜儿子跟女儿也孝顺。”李众众笑说：“黄刚黄强也孝顺。”黄嫂子不满说：“他们孝顺就会把我接过去跟他们一起住。”李众众说：“年轻人跟老年人生活习惯不一样，住一起会有矛盾的。”黄嫂子说：“他们孩子大了，不用我帮着带，我做饭不好吃，又不会用洗衣机。周小格要换肾，他儿子女儿都没说什么，相反拼命赚钱给他换肾。”李众众说：“您现在还能动，等哪天动不了他们会把您接过去照顾的。”
楼上周小格对龙龚子说：“你帮我谢谢李小姐，当着她的面，我说不出口。”龙龚子笑说：“您还是找个机会当面感谢她吧。”周春来说：“别，还是我代为感谢吧，众众姐，你还不了解？她会说，我才不需要你的感谢，或者我才不稀罕你的感谢，然后再其它一些话，大概率不好听。”龙龚子笑说：“你挺了解她的。”周春来说：“她总是摆最冷的脸，说最狠的话。”龙龚子笑了笑。周春来说：“我挺好奇的，她平时跟你说话也那样吗？”龙龚子笑说：“也那样，一视同仁，不会区别对待。”周春来问：“什么狠话？不爱你了，要跟你离婚，要你净身出户？你会当真吗？当真怎么应对？”龙龚子说：“她说过离婚，说过一两次，但都不是认真说的，就很随便飘出来的。”周春来说：“你根本就不当真？”龙龚子说：“但我吓了一大跳。”周春来说：“你怕她跟你离婚？”龙龚子说：“我们不会离婚的，我不答应。我这个年纪，什么都没有，跟她离婚找不到老婆的。”周春来说：“你有身材有长相，还有才华有潜力。”龙龚子笑说：“就算找得到老婆，那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老婆。”周春来问：“你真的认为她好吗？”龙龚子笑说：“我真的认为她好。”周春来低头不语。
一会李众众上来，龙龚子问：“黄嫂子呢？”李众众说：“在楼下，她想回家躺一下，我上来拿钥匙，送她回去。她原本想上来的，跟你们说一声，但又不想爬楼梯。”周冬去说：“爬楼梯锻炼身体。”李众众说：“今天打扰了，辛苦你们了。”周小格慢慢站起来，说：“李小姐。”李众众问：“什么事？”周小格说：“谢谢你。”李众众问：“你打算怎么谢我？”周小格愣在原地。周春来问：“你想我爸怎么谢你？”李众众说：“跪下来磕头感谢我，电视里都那么演的，大恩不言谢，请受我一拜。”周春来，周小格，周冬去面面相觑。
龙龚子说：“人家才刚出院，身体都没有恢复。”李众众说：“是我考虑不周，那等你身体恢复了再跪再磕吧。”龙龚子看她那个满不在乎轻描淡写的样子就生气，说：“人家那么大年纪，算是你的长辈，跪下来磕头感谢你，你受得起吗？”李众众说：“受得起，我不怕折煞。”龙龚子说：“人家真诚的感谢你，你却要人磕头感谢，你缺那个头吗？”李众众说：“我缺，我没有儿子，也没有女儿，以后死了，谁给我磕头？谁给我烧纸？”龙龚子说：“生前做个好人，身后有人管的。”李众众说：“我要不是个好人，他就是个死人了。”
龙龚子看着周春来说：“你没看好她。”周春来表情难受。龙龚子说：“你以前喝多了才会胡说，现在不喝酒也胡说，酒精是深入到你的骨髓，渗透了你每一个神经吗？所以你有点神经。”李众众说：“你直说我神经病得了。”龙龚子说：“心理医生在这，你问问他，你看起来正不正常？”周春来一句话不说。李众众说：“看起来不正常又如何？”龙龚子说：“那就装得正常一点，你不是很会伪装掩饰吗？”李众众瞪着他。龙龚子说：“你瞪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
周冬去一脸担心，说：“你们别吵起来，怎么了？之前一直好好的。”龙龚子说：“不能感谢她，她会得寸进尺的。”李众众说：“你要谢我，就跪下来谢我，不愿跪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周小格说：“我跪，你出手相助，我真的很感谢你。我以为你不会帮忙，但你帮了，还去医院看我。”说着跪下来。周春来，周冬去看着没有动。龙龚子想拉他起来。周小格说：“你别拉我，我应该跪，应该磕头。”说着磕了个头，“你不但救了我的命，之前还救了梅娜的命，细心照顾她那么多年。我给你跪下磕头应该的，你受得起。”龙龚子把他拉起来。周小格说：“你是个好人，我对不起梅娜，我没资格换肾。我应该就死了，早点去见她，跟她道歉，求她原谅。”李众众说：“梅姨会不会原谅你我不知道，但我原谅你了。”周小格十分感动，说：“谢谢。”李众众说：“你算是重获新生，以后好好活着吧。”周小格说：“我们都好好活着，活着最重要。”李众众说：“黄嫂子还在下面等着我呢。”说着转身离开。
周春来说：“她恢复正常了。”龙龚子站着不动。周冬去说：“你跟众众姐没事吧？”龙龚子说：“没事，我们经常这样。”周春来说：“你一点不让着她。”龙龚子说：“她又没有落下风。”周春来说：“夫妻之间针锋相对互不相让好吗？”龙龚子说：“做不到相敬如宾，那就势均力敌吧，走了。”
龙龚子下去，见李众众，黄嫂子正站在车旁等他。黄嫂子笑说：“下来了。”龙龚子笑说：“下来了。”
李众众开车，龙龚子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黄嫂子说：“以前老黄活着的时候，总夸你车开得特别好。”李众众说：“他车开得也不错，很稳。”黄嫂子说：“他以前想我去考个驾照，那样我们就可以一个开白班，一个开夜班，多赚点钱，但我不敢。”李众众说：“您胆子小，梅姨胆子就大一些，她想学开车，说那样就很方便。”黄嫂子说：“她要学会了开车，那老黄不就失业了吗？”李众众笑了一下。黄嫂子说：“不过梅娜真是能干，什么都会，想得又细致又全面，我比她真是差远了。要她在，会帮你很多忙，你也不至于那么辛苦，每天只睡几个小时，照顾一家人还要做翻译赚钱。周小格看着挺老实本分的，也不像个坏人，怎么做出那种事来？”李众众说：“也许他当时真是一念之差。”
把黄嫂子安全送到家，李众众对龙龚子说：“我累了，换你开吧，送我去公司。”龙龚子说：“累了还去公司？”李众众没有回答。
到公司，李众众说：“你先回去吧，晚点我让黄强送我回去。”龙龚子说：“晚点打电话给我，我过来接你。”李众众说：“不用。”
晚点黄强开车送李众众回去，说：“自从我爸走后，我妈就越来越刁了。”李众众说：“你们有空多关心她一下。”黄强说：“我们没有不关心她，她情商很低，一直以来都不怎么招人喜欢。”李众众说：“这么大年纪了，还谈什么情商？就算以前很聪明，现在也老糊涂了。”黄强说：“她以前就不聪明，你家里厨房那些，蒸柜烤箱什么的，她学了多久才学会用？”李众众说：“反正最后学会了，会用。”黄强说：“你那时对她真是足够宽容。”李众众说：“我不也是没有办法吗？”黄强忍不住笑了，说：“我真的很敬佩你，你爷爷奶奶他们可比我妈难搞多了，但你却那么有耐心，一点也没有不耐烦。”李众众笑说：“向我学习，同时通知号召你哥也向我学习。别让你妈觉得白生你们了，白养你们了。”黄强说：“好。”李众众说：“子女不孝是做父母的说不出的伤痛。”黄强问：“把父母送去养老院算不孝吗？”李众众说：“你妈说了，不住养老院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