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龚子沉默良久，说：“对不起。”李众众说：“你没有对不起我，相反我得感谢你，谢谢你欣赏水墨心的画，谢谢你赞扬苏仁心的医术和医德。”龙龚子说：“你在医院？”李众众说：“我跟医院有缘，这十几年，我什么事没干，尽来医院了。医院也没亏待我，我两个男朋友都是在医院认识的，一个是医院的病人，一个是医院的大夫。病人得了治不好的病，死亡是可以预见的结局。大夫从小就立志当一个好大夫，悬壶济世，救死扶伤，因此因公殉职对于他来说虽不是必然，却也不是偶然。苏医生热爱他的工作，说如果可以，他愿意干到死。死在工作岗位上，那于他是一个褒奖，也是一个很不错的结局。他如愿以偿了，他得偿所愿了。人家的愿望怎么那么容易就实现了，而我的愿望却怎么都实现不了，我想他爸妈接受我，我想跟他结婚生孩子。他爸妈现在后悔了，后悔有个屁用！”龙龚子半天说：“很晚了，去睡吧。”李众众说：“你睡吧，我睡不着。”
龙龚子后半夜才睡着，但睡得也不好，中途醒了几次。好容易天亮了，龙龚子躺在床上打电话给李众众，问：“你昨晚几点钟睡的？睡得好吗？”李众众说：“昨晚没有睡，坐了一晚上。”龙龚子吃惊说：“怎么不睡呢？”李众众淡淡说：“说了，睡不着。”龙龚子说：“睡不着也要强迫自己睡。”李众众不说话。龙龚子说：“我一会去医院看你，你想吃什么，我帮你带。”李众众说：“我一会回家的。”龙龚子说：“那我去你家里看你。”李众众说：“随便你。”龙龚子说：“你还没说你想吃什么。”李众众说：“我什么都不想吃。”龙龚子说：“你这样不睡也不吃怎么能行？”李众众说：“放心了，死不了的。”龙龚子皱眉说：“一大早又说死。”李众众说：“不想说的，你逼我说的。”龙龚子气得笑了。
去李众众家，她刚洗漱完，问：“你想吃什么？我去做。”龙龚子说：“你家里除了面条还有什么？”李众众说：“还有馄饨，意外吧。”龙龚子问：“又别人送的吗？”李众众说：“别人帮我包的。”龙龚子问：“谁对你这么好？”李众众说：“钟点工，因为担心我饿死了，她会失业。”龙龚子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问：“真的假的？”李众众说：“是真的也是假的，她对我好有目的，但同时也是出自真心。”龙龚子说：“以前认识一个人，在我家公司上班，对我妈特别好，一半出自真心，一半另有目的。”李众众说：“那样的人，适当的表示一下对她的关心，不必过分亲密。”龙龚子说：“我妈反过来了，跟她关系十分亲密，却对她知之甚少，缺乏最基本的了解。”李众众说：“我去煮馄饨了。”
馄饨煮好，一人一碗。李众众说：“那个钟点工都不会包馄饨，特地跟人学的。”龙龚子问：“因为你喜欢吃吗？”李众众说：“谈不上特别喜欢，只是因为我在她面前提过两次，说我初恋男友很喜欢吃馄饨，我们两个人常一起去吃，她就记在了心上。”龙龚子说：“水墨心喜欢吃馄饨。”李众众说：“他家附近有一家馄饨店。”龙龚子问：“有没有醋？”李众众笑了一下。龙龚子也笑了。李众众说：“味道还行，包得也好，看来她用心学了。”龙龚子说：“有空我也去学。”李众众说：“别对我这么好，小心我以身相许的。”龙龚子笑说：“一碗馄饨就以身相许？”李众众说：“你管我，我愿意，除非你不愿意。”龙龚子笑说：“我为什么不愿意？”李众众说：“你怕上了贼船。”龙龚子笑说：“那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一起做贼。”李众众说：“侠盗联盟吗？”龙龚子忍不住好笑。李众众说：“别笑了，赶紧吃，吃完了你洗碗我睡觉。”龙龚子笑说：“我昨晚也没有睡好。”李众众说：“那我不管。”
洗了碗去上班，一进办公室，龙龚子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大对，然后没看到糖糖，她几乎每天第一个到杂志社，而且没听说她今天有事请假。这时尹领过来，龙龚子问：“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尹领说：“刚糖糖那里大发脾气，把文件都摔了，我捡起来的。”龙龚子问：“糖糖呢？”尹领说：“出去了。”龙龚子问：“因为什么事而大发脾气？”尹领说：“选题选得不对，文章也没写好，还有其它一些事。说什么都指着她，她又没多拿一分钱。”龙龚子说：“她不介意多劳的。”尹领说：“就是啊，不知道她今天早上是怎么了，那些人议论说她更年期提前了，说那么大年纪还没结婚，精神八成有些异常。”龙龚子皱眉说：“那些人真是良心被狗吃了。”尹领说：“吃得干净，一点不剩。”龙龚子问：“吴莉媛呢？跟糖糖在一起吗？”尹领说：“说今天有点事，要请假。听说是相亲去了。”龙龚子挺意外的，说：“相亲？”尹领说：“她有一个好爸妈。”
龙龚子面露不屑之色，拿着手机去洗手间，拨通了糖糖的电话。糖糖还没等他开口，就说：“你怎么才来？你如果早点来，我也不至于失态了。”龙龚子说：“早上有点事，你现在在哪？”糖糖说：“就在楼下的咖啡厅。”龙龚子说：“我去找你。”糖糖说：“好，请你喝咖啡。”
糖糖坐在靠窗的位子，面前放着一杯咖啡，但几乎没有动，神情看起来十分落寞。龙龚子过去坐下，笑说：“衣服新买的？以前没见你穿过。”糖糖露出了笑容，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龙龚子笑说：“挺好看的。”糖糖笑说：“真的吗？看来我的衣品有了一点提升。”龙龚子说：“别黯然伤神闷闷不乐了，回去上班了，很重要的工作正等着你去做。”糖糖说：“难得上班时间下班待遇，我要多坐一会，你也多坐一会，平时都约不到你，难得这次你主动找上门，我没那么容易放过你。”龙龚子笑说：“听起来我像是羊入虎口。”糖糖笑说：“我不是老虎，又不会吃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我妈打电话过来，说有人帮我介绍对象，是个公务员，还是个部门领导，说如果成了，以后办事会容易很多。说那个男的离了婚的，有一个儿子，十几岁了，正上初中，不用人照顾。又说那个男的长得一脸官相，一看就是有福的人。我突然想起来，见过那个男的，回家应酬的时候一个桌子上吃过饭。是一脸官相，因为肥头大耳的，然后身材跟脸又配，不高但很壮。发际线后移，聪不聪明不知道，但挺能说的，只是说的都是一些场面话，也就是废话。我很生气，跟我妈大吵了一架，她说我多大了，是不是想一辈子呆在家里。我说我以后不会赖在家里，我会死在外面的。”龙龚子吃惊说：“你怎么说这样的话？很伤人的。”糖糖说：“是她先伤我的。”龙龚子说：“她无意伤你，只是有点生气罢了。”糖糖说：“我很想说我有男朋友。”龙龚子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没提前找好男朋友。”糖糖勉强笑了一下。
喝了咖啡回杂志社，糖糖心情好了不少。尹领笑说：“只有龙少爷才搞得定你。”糖糖一脸平静的说：“只可惜我搞不定他。”尹领笑说：“不要做超出你能力范围之外的事。”糖糖不满看了他一眼。尹领笑说：“你瞪我做什么？不自量力，会死得很惨的。”糖糖心情瞬间不好了。
原以为吴莉媛请假一天，结果她只请了一个上午，中午就来了，还没错过饭点。糖糖说：“你不是出去相亲吗？怎么连饭都没吃上？”尹领说：“八成没有相上。”吴莉媛说：“对方很热情，但我找借口离开了。”说着看着龙龚子。龙龚子低着头看手机。糖糖说：“你爸妈知道了会说你的。”尹领笑说：“还会说龙少爷。”龙龚子抬头说：“别让我听见，不然我会生气的。”糖糖说：“不会让你听见的。”吴莉媛十分尴尬。糖糖问：“对方跟你一样离异人士吗？”糖糖更尴尬了，勉强说：“嗯。”糖糖说：“你爸妈不会真认为离过婚就掉价吧？”糖糖说：“对方条件挺好的，而且婚史很短暂。”糖糖说：“跟你一样。”吴莉媛不说话。尹领说：“你这条件完全可以找个未婚的，相反你很大可能只能找离异的。”糖糖虽然知道这是实话，却还是很生气。龙龚子见状说：“她人格独立，经济独立，想找什么样的都随她的意，甚至不找都行。”糖糖说：“就是。”
吃了饭回办公室，吴莉媛情绪十分低落，说：“我不过是结了个婚，又离了个婚，怎么就像犯了错一样，要受你们的奚落和嘲讽。”龙龚子说：“别放在心上。”吴莉媛问：“那放在哪里？当没听见吗？我耳朵又不聋。”说着手机响了，看了一眼后，直接挂断。龙龚子猜是她爸妈打来的。
吴天，许开屏显然没那么容易放弃。龙龚子说：“你还是接了吧。”吴莉媛紧皱着眉头，接通了电话，冷冷问：“什么事？”一边说，一边走开去。
龙龚子呆坐在位子上，这时手机响了，吓了他一大跳，张小菲打过来的，问：“吃饭了没有？”龙龚子说：“以后这些开场白可以省了，直接进入主题，节约大家的时间。”张小菲不满说：“你现在还真是不待见我，一点耐心都没有。”龙龚子问：“找我什么事？”张小菲冷冷说：“没事。”龙龚子说：“那我挂电话了。”张小菲问：“你想好了没有？我真不想法庭上见。”龙龚子说：“我想法庭上见。”张小菲生气说：“你以为你有多大的胜算？”龙龚子说：“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张小菲说：“那好，咱们法庭上见，还没上过法庭呢，正好去见识一下。”龙龚子说：“那是你运气好，一提离婚我爸就答应了，分财产也爽快，没有闹上法庭，希望老钟以后也可以对你这么好。”张小菲生气挂断电话。
下午下班，糖糖，吴莉媛几乎同时发信息给龙龚子，问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龙龚子拒绝了，说晚上有其它的安排。两个人都很失望，问什么安排。龙龚子心一横，直说跟李众众约会。她两个什么不说了。
龙龚子笑着打电话给李众众，说：“一会一起吃饭吧？”李众众说：“你一个人吃吧，我走不开。”龙龚子便失望，说：“我拒绝了两个美女的邀约，就想跟你一起共进晚餐。”李众众说：“我让你失望了。”龙龚子说：“非常失望，怎么就走不开？你总要吃饭吧。”李众众说：“我可以不吃。”龙龚子说：“但我要吃啊。”李众众说：“那你去吃啊，我又没拦着你。”龙龚子说：“我想跟你一起吃，一个人吃饭太寂寞，早知道不拒绝那两个美女了。”李众众说：“都说男人贱，看来是真的。”“贱”这个字刺伤了龙龚子，他皱起了眉头，冷冷说：“放心了，犯贱人生就此一次，不会有第二次的。”李众众说：“不过是说笑，你还当真了。”龙龚子继续冷冷说：“我们没那么默契。”李众众说：“真的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龙龚子问：“你跟谁一起喝酒呢？”李众众说：“打比方，听不懂吗？”龙龚子说：“听不懂。”说着生气挂断电话。李众众呆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