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马车在落府前停了下来。几个婢女连忙走了过来,掀开帘子扶她走下马车。
向前走了几步,落梨霜的贴身嬷嬷便笑着走过来行了一礼,十分高兴的说道:“二小姐,多日未见您可还好?”
落梨霜见到了她很是开心,上前拉着她的手笑道:“老嬷嬷,您怎么在这儿?”
老嬷嬷抽噎了一会儿,忽然大哭道:“老奴这辈子无儿无女,早已将二小姐视若己出。二小姐这一去杳无音讯,老奴快急疯了,日日焚香祷告,祈求二小姐平安无事。唉,如今总算平安回来了。”
落梨霜十分感动,流着眼泪笑道:“唉,还是老嬷嬷对我最好,最疼我了。”
老嬷嬷见她这副模样,连忙劝道:“二小姐可哭不得啊,您如今身怀有孕,千万当心身子。”
落梨霜笑了笑,说道:“嗯,有劳老嬷嬷挂心,我知道了。”
老嬷嬷看了她几眼,上前小声说道:“二小姐,实话跟您说了吧。唉,是城主让老奴出来迎你的,老奴来前悄悄观察了一会儿,城主面容严肃,想必是生了大气。二小姐一会儿见到城主,千万记住不可再惹城主动怒。”
落梨霜点了点头,由老嬷嬷扶着一路走进府里。
从这儿到落梨莺的书房不算太远,但落梨霜却觉得十分漫长,仿佛走上几天几夜也走不完。
到了门口,落梨莺背对着她说道:“进来。”
落梨霜深吸了口气,十分镇静的走了进去。
还未等她开口,落梨莺又说道:“老嬷嬷,您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和梨霜单独说说。”
老嬷嬷看了看她们姐妹二人,向前行了一礼便关门离去。
她走后,落梨莺十分恼怒的转过身来望着妹妹,快步走到落梨霜的跟前伸手打了她一耳光。
这一耳光下手极重,落梨霜嘴角渗出了血,脸蛋上还留着一个鲜红的掌印。
她抬起手轻轻摸了摸脸,缓缓扭过头来看着姐姐笑道:“姐姐嫉妒我吗?”
落梨莺大声笑了片刻,冷冷的说道:“可笑,你以为我在跟你争风吃醋吗?”
她围着落梨霜转了转,看着她的肚子问道:“梨霜,还带了个礼物回来啊?”
落梨霜看了几眼落梨莺冷漠的神情,忽然有些心虚,她赶忙抬了抬手下意识的摸着小腹,十分警惕的看着落梨莺。
落梨莺语气柔和了一些,看着她问道:“梨霜,你可知错?”
落梨霜笑了笑,反问道:“我有何错,还请姐姐明示?”
落梨莺想了想,走回去坐在椅子上说道:“说吧,你和白启明的事,我洗耳恭听。”
落梨霜想了一会儿,浦的跪在地上说道:“姐姐曾答应我,一定要让我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如今我找到了,不知姐姐说的话可还算数?”
落梨莺闭着眼叹了叹气,十分无奈的说道:“苍天神明啊,这难道就是天意吗?”
落梨霜赶忙问道:“姐姐能否成全梨霜?”
落梨莺又看了看她,接着问道:“落梨霜,我且问你一句,你还是不是羽清城的人,是不是我落家的女儿?”
落梨霜点了点头,说道:“这自然是,从生到死,我都是羽清城落家的女儿。”
“好,你知道就好。落梨霜,你明明知道羽清城和西国是什么关系,为何还如此糊涂?不但授人以柄,还让白启明趁机要挟我,你可真是我的亲妹妹呀!”
落梨霜笑了笑,看着她说道:“我没有姐姐的本事,不懂那些。我只知道他是我心爱的男人,我与他早已私定终身,有了孩子。姐姐难道是要活活拆散我们吗?”
落梨莺气得火冒三丈,但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了,纵然落梨霜闯下弥天大祸,她也必须冷静下来替妹妹落梨霜想办法解决此事。
落梨莺叹了口气,抬起头来望着她说道:“梨霜,你那孩子……”
落梨霜吓了一跳,十分紧张的看着落梨莺问道:“姐姐要干什么?”
落梨莺冷笑道:“怎么,怕我杀了他是吗?”
“哼,实话告诉姐姐,这世上没有一个娘亲会容许别人夺走自己的孩子。”
落梨莺看了看她,颇为失望的说道:“梨霜,你就如此不相信姐姐吗?在你眼里,姐姐难道就是个心狠手辣残忍无情的人吗?”
落梨霜笑了笑,有些嘲讽的说道:“当年姐姐能狠下心来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更何况是别人的孩子呢?”
这句话戳中了落梨莺心里的痛处,她流着眼泪大声喊道:“够了,别再说了。梨霜,我再问你一句,你是铁了心要嫁往西国是吗?”
落梨霜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是,梨霜今生非他不嫁。梨霜知道,姐姐在羽清城权势滔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可姐姐阻止不了我的心,阻止不了我去爱我想爱的男人。”
“哈哈哈,真是幼稚。我的权势是阻止不了你爱谁,可它能决定你是生是死。哼,命都没了,你说的那些于你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话音刚落,落梨莺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又气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朝外边喊道:“来人,将梨霜带回房中,不许她出房门一步。”
几个婢女赶忙过来扶她回屋,但落梨霜却生硬的拒绝道:“不用你们扶我,我有手有脚自己会走。”
落梨霜望着姐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转过身便急匆匆的走了。她走后,落梨莺独自坐在书房里连声叹气,双手托腮,头一次感到如此心累疲惫。
落梨莺正低头思索着,门外一个家丁忽然禀报道:“启禀城主,落氏一族的长老们已经到了前厅,吵着一定要城主给个说法。城主,该如何是好?”
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朝前厅而去,等着众人向她兴师问罪。
转眼间便到了前厅,一个长老见她来了,毫不客气的大声说道:“哼,此事大族长预备如何处置?我们大家都来了,也省得大族长再派人去叫。”
这人话音刚落,另一个长老也是十分生气的说道:“落梨霜这个不要脸的小贱人,不仅与西国的帝王私通苟且,还,还怀了他的孩子。唉,咱们落氏一族的颜面都被她丢尽了。”
“是呀,咱们落氏一族清清白白,绝不允许这个小贱妇玷污了落氏一族的声誉。大族长,此事你若是不秉公处理,我等就在先祖们的灵前自尽,到地下去请先祖为我等做主。”
落梨莺看了他一眼,随口问道:“你们想如何?”
“哈哈哈,依照落氏一族的族规,罪当处死。”
话音刚落,其他人立马附和道:“对,一定要杀了这个败坏门风的小贱妇,为落氏一族洗刷耻辱。”
落梨莺望着众人点了点头,无奈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长老们半信半疑的听着,相互看了看,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只得行礼告退,守在家里看看落梨莺到底会如何处置此事?
刚把他们打发走,落梨莺又来到落梨霜住的屋子,看了看四周吩咐道:“行啦,你们都退下,我有些话要单独和梨霜说说。”
屋内众人急忙行了一礼,转过身迅速离去。见他们都走远了,落梨莺便望着妹妹说道:“落梨霜,这回不光是我一个人不会放过你,咱们落氏一族的长老们,都等着找你算账呢。”
落梨霜抬起头看了姐姐一眼,无所谓的问道:“是吗,那他们想把我怎么样?”
“哼,依照落氏一族的族规,罪当处死。”
落梨霜点了点头,想了一会儿便看着落梨莺问道:“那么姐姐打算如何?真的要将我处死吗?”
落梨莺笑了笑,忽然问道:“怎么,害怕了是吗?”
落梨霜大声笑了会儿,意味深长的说道:“哈哈哈,好一个公正严明的姐姐。唉,姐姐如今大权在握,要处死我,我无话可说。不过在临行前,我还得让羽清城的百姓们都知道,他们高贵的城主落梨莺,在年轻的时候就曾与西国的帝王白启明幽会,二人暗通曲款,情投意合,甚至还有了孩子,哈哈哈...........”
落梨莺恼怒不已,指着落梨霜大骂道:“落梨霜,你给我闭嘴。”
落梨霜看着姐姐恼羞成怒的模样便笑得越发得意,仍旧大声说道:“哈哈哈,姐姐,要是妹妹把你们二人的陈年旧事都一一说出去,恐怕要不了多久,天下人都会知道的。到那时,姐姐可就是美名远播了啊!”
落梨莺气愤至极,抬起手狠狠扇了落梨霜几耳光。落梨霜捂着疼痛的脸笑了下,十分倔强的望着姐姐喊道:“哼,反正姐姐已经违反族规在先。若要按族规处置就该一视同仁,哈哈哈,你是城主就可以恣意妄为,凭什么我罪当处死?”
落梨莺抽噎了一会儿,打开房门便走远了。一个人站在亭子里朝前望了望,心中苦闷不已。正好,一轮圆月挂在了碧空之上,落梨莺望着白色的月光,泪流满脸的自问道:“当年知道了白启明的身份,我就应该转身离去的。可是当时为何,为何会心软了呢?唉,或许他说得对呀,若是时光能重来一次,我也宁愿与他从未相识。”
落梨霜故意与姐姐落梨莺赌气,无论贴身嬷嬷端来什么也不肯吃下半口。
贴身嬷嬷笑了笑,耐心劝道:“二小姐,您就吃几口吧。您饿着还受得了,可孩子受不了啊!就算是为了孩子,您好歹也吃几口好吗?”
落梨霜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老嬷嬷,我是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我这孩子,他还未出生就有性命之忧。”
老嬷嬷笑道:“二小姐快别说了,你怀着身孕,快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落梨霜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望着屋外似在想些什么。
连日以来,落梨霜水米不进,人也日渐消瘦,脸色苍白无力,终日里躺在榻上半眯着眼,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老嬷嬷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落梨霜是她的心头肉,眼睁睁的看着她这样日复一日的折磨自己,老嬷嬷真是心急如焚,可劝又劝不动,她只好厚着脸皮跑过来恳求道:“城主,老奴求求您答应二小姐吧。她这几日什么东西也不肯吃,如今连说话的力气也没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活活饿死啊!”
老嬷嬷一边磕头行礼,一边哭道:“城主,老奴求求您了。城主,老奴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落梨莺闭着眼想了想,赶忙放下手里的公文奏报匆匆跑了出去。
推开房门一看,落梨莺瞬间愣在了原地。
落梨霜有气无力的躺着,像个快死的人。
落梨莺又急又气,端着桌上的一碗粥放在一旁,揪着她起来,强行喂她喝下。
她流着眼泪抽噎了一会儿,看着妹妹大声喊道:“落梨霜,你给我喝啊,喝呀!”
落梨霜恢复了一些神志,轻轻咳了几声,却仍旧坚持着不肯喝粥。
落梨莺将碗狠狠砸在地上,怒斥道:“落梨霜,你很想死是吗?”
落梨霜无力一笑,缓缓说道:“姐姐以为,我这样还有几天活头,死就死了吧!到了地下也好早日和爹爹娘亲团聚。”
落梨莺叹了叹气,闭上眼睛想了想,终于说道:“好啦梨霜,别再折磨自己了,姐姐答应你。”
落梨霜抬起头来看着姐姐,有些不相信的问道:“姐姐说的可是真的?”
落梨莺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哈哈哈,当然是真的了。”
落梨霜高兴得泪流满面,望着姐姐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落梨莺摇了摇头,从她的屋里出来后,便写了封信派人送往揽夕城。
崇礼先生听见了风声,急忙跑到落梨莺的书房问道:“城主,在下听闻城主已经答应了将二小姐嫁往西国了是吗?”
落梨莺笑了笑,说道:“唉,是啊,眼下已别无他法,只好答应她了。”
崇礼先生低下头来想了想,忽然笑道:“依我看,城主是并非是被迫答应,而是早有谋算啊!哈哈哈,这次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落梨莺扬起嘴角微微一笑,看着崇礼先生夸赞道:“哈哈哈,先生果然厉害。说得不错,我肯定不会让梨霜嫁往西国。”
“那,城主有何打算?”
落梨莺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淡然说道:“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崇礼先生想了想,赶忙问道:“敢问城主,如何修?又如何渡?”
落梨莺笑了片刻,胸有成竹的说道:“假意让梨霜出嫁,待送亲车队行驶至边境时,便派人扮作盗匪劫掠金银财宝,再趁乱将梨霜带走。”
崇礼先生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二小姐又该如何处置?”
落梨莺心头一惊,想了一会儿便拿着笔在纸上写了个大大的“杀”字。
崇礼先生上前一看,十分吃惊的问道:“城主,您真要把二小姐……”
落梨莺眼里蓄着泪珠,抬起头摆了摆手,极为哽咽的说道:“先生不必再说了,落梨霜已经疯了,无可救药,决不能留。”
眼眶的泪珠簌簌而落,吧嗒吧嗒的滴在了纸上。半晌后,她又看了看崇礼先生,似笑非笑的说道:“若还有第二种办法让她回心转意,我也不想如此啊!”
崇礼先生低下头叹了叹气,试着劝道:“二小姐毕竟是豆蔻年华的少女,难免执着,城主何意断定二小姐无药可救了?”
落梨莺擦掉眼泪笑了笑,颇为感慨的说道:“唉,先生不懂女人啊!情爱这东西可以让一个女人发疯,失去理智。落梨霜是彻彻底底的疯了,她心里哪还有羽清城,哪还有我这个姐姐?为了这个男人,她可以什么也不顾。”
这日傍晚,白启明和几个朝臣在通明殿里商议朝政大事。羽清城回复了消息,几人听闻了此事也是高兴不已,纷纷行礼恭贺道:“恭喜陛下,大功告成。”
白启明低下头仔细想了想,脸上毫无笑意,几个朝臣相互看了看诧异不已。
一个臣子想了一会儿,忙上前问道:“陛下为何不高兴啊?”
白启明起身走了走,若有所思的说道:“不对啊,依我对落梨莺的了解,她肯定不会答应这门婚事。如今却答应得如此爽快,这其中必有蹊跷。”
陈大人疑道:“不会吧,微臣听闻,是她妹妹了以死相逼才让落城主答应的。”
白启明想了想,转过身来喊道:“穿扬。”
穿扬站出来行了一礼,大声道:“微臣在。”
“事关重大,由你亲自前往边境迎亲。我已让人将婚期定在五日后,你即刻出发,务必在边境上小心应付,谨防羽清城作何手脚。”
“是,微臣遵旨。”
璐茵城的密探将此事传至公孙城主的耳中,他笑了笑,幸灾乐祸的说道:“哈哈哈……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我看你落梨莺如何收场?”
落府里的人都在忙着给落梨霜置办嫁妆,虽说时间紧迫,但该有的东西却一样也不能少。
羽清城里最好的绣娘挑灯熬油了几个日夜,才做好了这套鲜红的嫁衣。
落梨霜躺了几日,精神饱满容光焕发,站在这身嫁衣前一个劲的傻笑着。
落梨莺偷偷朝里边望了望,妹妹落梨霜一脸幸福的笑着,沉浸在新婚的喜悦里无法自拔。
她想了想不由得感慨万千,用不了多久,这个刚出嫁的美娇娘就会变成一具尸骨埋入地下。
愧疚与不舍化作眼泪渀涌而出,落梨莺顺势扶着一棵小树大哭起来。为了不惊动落梨霜,她只好捂住口鼻,呜呜的小声哭着。
落梨霜出嫁前夜,落梨莺便趁着夜色秘密召见曲南江。为防万一,她二人各自错开了时间,坐上马车前往崇礼书院。
落梨莺先到一步,身披黑色的斗篷走下马车。
崇礼先生早已迎候在外,朝前摆了摆手。
落梨莺心领神会,十分警惕的望了望四周,迈着大步朝前而去。“先生可有安排妥当?此事要绝对保密,绝不可泄露出去。”
崇礼先生一边走着一边说道:“城主放心,这书院里有个密室,除了我之外无人知晓。城主尽管和曲南江将军在里边商议,我已经下令让书院的闲杂人等全都告假回家,绝不让西国的密探打听消息。”
落梨莺笑了笑,点头道:“嗯,先生做事素来谨慎,这我放心。行了,密室就在这儿了,我自己进去,先生快去等等南江。”
崇礼先生行了一礼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就领着曲南江来了。
曲南江看了她几眼,连忙行礼道:“拜见城主。”
落梨莺转过身来笑了笑,说道:“南江,快坐吧。”
曲南江忙走到一旁坐下,问道:“明日的行动,城主有何具体打算?”
落梨莺想了想,说道:“我听闻,羽清城和西国交界处有股山匪是吗?”
曲南江点了点头,说道:“嗯,是啊,这伙匪徒祸患周边百姓多年,边境驻军前几日还传信给我,请调士兵攻灭匪寨。”
落梨莺笑了笑,忽然说道:“哈哈哈,想不到这伙匪徒还帮了我一个大忙啊!”
“哦,城主的意思是?”
落梨莺笑道:“南江,挑上几百个靠得住的亲信士兵,明日就扮作这伙劫匪,打着谋财害命的旗号趁乱下手。到时即可惑人耳目,又可联合西国灭了这伙匪徒。”
曲南江点头想了想,继而问道:“那二小姐又该带往何处?”
落梨莺又道:“这我早已想好,到时你们便绕行山寨方向,快马加鞭。你过来看看,此处山高林密,将梨霜带到这个山洞里看押起来。事成之后,我就将与梨霜容貌相仿的女子尸体放在一处谷底,再向西国通报梨霜被一伙匪徒追赶,不幸坠崖身亡。如此一来,与西国的这场婚约便不了了之了。”
曲南江盯着图纸仔细瞧了瞧,点头道:“我明白了,请城主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演好这出戏。”
落梨莺微微一笑,十分期许的说道:“南江,此事成败就看你的了。若胜了咱们皆大欢喜,若是败了便有灭城之祸,我可是将这千金重担压在你的肩上了。”
曲南江连忙行了一礼,郑重许诺道:“城主不必担心,我曲南江也是个久经沙场见过世面的人了,一定小心应对,绝不让西国得逞。”
落梨莺很是放心的点了点头,笑了笑嘱咐道:“这次前来迎亲的西国将军是穿扬,此人是白启明的心腹大将,有勇有谋,临危不惧,你切记不可与他过分纠缠,更不能让他派人一路跟踪。我已暗中安排一队人马在附近埋伏,一旦发现有人尾随你前往,便在暗处替你处决这些碍手碍脚的人。”
曲南江小心收好图纸,上前行礼道:“城主放心,我即刻就去安排。”
落梨莺点了点头,笑道:“嗯,时辰也不早了,还是我先回去,免得惹人怀疑。”
落梨莺与曲南江又岔开了时间回去,一路小心翼翼。
明日是场豪赌,落梨莺坐在书房里目不转睛的盯着棋盘,这场博弈事关羽清城的生死存亡,纵然是自己谋划细致,落梨莺却始终无法劝服自己放下忧虑。
这日清晨,落梨霜早已梳洗打扮妥当,穿着鲜红的嫁衣走到落梨莺的跟前行礼道:“梨霜在此拜别姐姐,望姐姐身体康健,好生珍重。”
落梨莺笑着点了点头,有些伤感的说道:“唉,这身鲜红的嫁衣我是没福气穿上了!哟,我的梨霜今日真是美呀,这天下间的男人见了你恐怕都得丢了魂魄。”
落梨霜笑了笑,说道:“姐姐说笑了,若说美貌,我哪能和姐姐比呀!那年姐姐刚满百日,唇齿微微一笑,便能让梨林里数百里的梨花瞬间绽放,百姓们都说姐姐是梨花化成的仙子啊!”
落梨莺大声笑了片刻,又说道:“好了梨霜,时辰快到了,赶紧上路吧!”
落梨霜扬起嘴角微微一笑,又行了一礼,便盖上红盖头由老嬷嬷扶着出了府,坐上花轿,欢欢喜喜的走了。
落梨莺来到门外依依不舍的望着,落梨霜渐行渐远,想着她还被蒙在鼓里,落梨莺便没来由的隐隐惭愧,闭着眼自问道:“爹爹,娘亲,你们能原谅梨莺吗?”
羽清城这边送亲的车队带着落梨霜丰厚的嫁妆一路走着,曲南江的探子躲在一旁张眼望着,隔了不久便派一个人跑回来向曲南江禀报道:“将军,车队一行快到边境了。”
曲南江点了点头,望了望四周连忙说道:“好,兄弟们,咱们出发。”
这伙士兵穿着山匪的衣服,蒙着面,骑上马一路狂奔。
穿扬果然就守在了不远处,骑在马上,远远瞥见了这边的送亲车队。
一个士兵笑了笑,十分高兴地说道:“将军,您快看,他们来了。”
穿扬想了想,见时候也差不多了,便下马带着一干人等前去迎接。
马车渐渐停了下来,落梨霜掀开红盖头缓缓走下马车,望着穿扬面带喜色的笑了笑。
穿扬忙上前行礼道:“落姑娘,微臣已将车马备好,良辰吉日可耽搁不得,咱们还是趁早赶路吧!”
落梨霜低下头来想了想,虽说这一路颠簸是有些累了,但此去路途遥远,早些赶路也好。她笑了笑,满口答应道:“嗯,有劳将军千里相迎,一切听从将军安排。”
穿扬微微一笑,再次行礼道:“姑娘客气了,全是陛下的安排,穿扬只是遵旨行事。”
落梨霜红着脸笑了笑,心喜道:“多谢陛下。”
曲南江躲在一旁看准了时机,拔出剑朝前喊道:“兄弟们,冲啊!”
身后的士兵在曲南江的一声令下迅速出击,目标直指不远处的羽清城送亲车队。
曲南江一伙人闪电出击,西国这边的护卫望着他们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便仓促应战。
为掩人耳目,曲南江早已安排妥当,几人哄抢金银珠宝,几人截击西国护卫的士兵,再有几个武艺高强的士兵设法拖住穿扬。
一时间打杀声混做一团,老嬷嬷十分害怕的问道:“二小姐,咱们怎么办呢?还是赶紧逃吧!”
落梨霜笑了笑,却十分镇定的说道:“逃?哈哈哈,笑话。”她从袖中掏出一把防身的匕首,十分警惕的看着四周。
曲南江趁人不备,带上几个士兵骑着马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一把将落梨霜抢到马背上,挥鞭疾驰而去。
落梨霜奋力挣扎着,大骂道:“你是谁?为何要绑我?”
曲南江朝后望了望,用手在她的后颈重重的拍了一下,落梨霜很快便昏了过去。
西国的几个士兵瞧见了,连忙喊道:“将军,大事不好了,有一个人把新娘子截走了。”
穿扬吓了一跳,朝那边望了几眼,急忙命令道:“快派人跟着,千万不能让她出事,快去。”“是,将军。”
十几个士兵骑着马迅速追上前去,他们皆是穿扬精挑细选的护卫士兵,马术更是了得,不一会儿就追上了曲南江他们。
“将军,不好了,他们追上来了,现在该如何是好?”
曲南江冒着冷汗,大声道:“咱们只管往前跑,别管他们,自会有人替咱们收拾他们。”
他们一行人加快了速度,奋力朝深山密林跑去。西国的士兵穷追不舍,埋伏在暗处的羽清城士兵眼见情势不妙,便赶忙拿出弓箭射杀了这十几个人。
一个西国士兵稍微慢些跑在了最后面,十分吃惊的看着倒在地上的这十几个人,想也没想便调转马头往回跑了。
曲南江回过头去望了几眼,心想道:“唉,幸亏城主早有防备。”
骑着马跑了许久,终于赶到事先商议好的这个山洞。曲南江抱着落梨霜步入山洞,扶着她靠在一旁。曲南江想了想,连忙向一个士兵吩咐道:“快去通报城主,咱们已顺利截下二小姐。”
“是,将军。”这个士兵骑上马匆匆离去,迅速跑到落梨莺的面前禀报道:“启禀城主,曲南江那边已经大功告成。”
落梨莺终于松了口气,大笑道:“好,回去告诉南江,让他务必看好梨霜。”
士兵点了点头,立马行礼告退。
他走后,落梨莺又看着崇礼先生说道:“先生,接下来就有劳你了。”
崇礼先生笑了笑,连忙行礼道:“城主放心,按城主的安排,我早已悄悄准备了一具女尸,放在事先商议好的山崖底。一会儿便让人前往西国通报,羽清城送亲的车队遭山匪截击,本来是为财而来,却临时见色起意,贪图二小姐的美貌,趁其不备抢入深山欲行不轨,我等得到消息后奉城主之命领兵搜山,正全力搜寻二小姐的下落。哈哈哈,这套说辞不知城主以为如何?”
落梨莺仔细听了听,忍不住的笑道:“哈哈哈,好个先生,真是花样百出啊!”
这群假扮的山匪被西国的护卫士兵斩杀殆尽,尸骸遍地,让今天这个本该欢天喜地的日子充满了血腥。死的死,伤的伤,活着的人躲在一旁颤抖着身子惶恐不安。事发突然,刚才忙于应战,穿扬也来不及多想,便领着剩下的士兵火速赶回揽夕城。穿扬火急火燎的赶到通明殿,跪下请罪道:“陛下,微臣无能,请陛下赐罪。”
白启明抬起头来望了他几眼,起身问道:“穿扬,出了何事?你先别急,慢慢说。”
穿扬想了一会儿,便说道:“回禀陛下,微臣今日奉命前往边境迎亲,却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山匪袭击,慌乱之下,还让他们趁机截走了落姑娘。唉,微臣无能,敢问陛下现在该如何是好?”
白启明低下头想了会儿,有些惊讶的问道:“山匪,哪来的山匪?”
“哦,微臣也听闻羽清城和西国的边境交界处是有那么一伙山匪盘踞此处,羽清城这次陪送了无数的金银珠宝,想来那伙匪徒一时贪心,便决定冒险一试了。”
白启明往前走了走,赶忙说道:“穿扬,先别管这些了。派些人马进山搜寻,哪怕撅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是,微臣遵旨。”
穿扬走后,幽谷先生便上前问道:“陛下,微臣以为事有蹊跷啊!怎么看都像有人刻意安排好的。”
白启明想了想,也说道:“是啊,我也正有此意。唉,这事说不准又是落梨莺摆的一出迷魂阵啊!”
穿扬急忙带着一批人赶赴出事之地,伸长了脖子朝前一望,崇礼先生早已领着羽清城的士兵候在此处。
穿扬到了后,他便上前行礼道:“啊,穿扬将军辛苦了!城主早已听闻今日之事,十分着急,故令在下领着这对士兵与将军一道搜山,不知将军意下如何?”
穿扬点了点头,看着崇礼先生笑道:“这也好,那就有劳先生和身后的这群士兵了。”
崇礼先生摆了摆手,笑着说道:“哈哈哈,哪里哪里啊!将军客气了。二小姐是城主的亲妹妹,城主如何不急?只恨不能亲临啊!唉,将军见谅,这伙匪徒实在是太猖狂了。”
穿扬心急如焚,时不时的朝四周望了望,懒得在这儿多费口舌。他看着崇礼先生笑了笑,客气道:“行了,先生还是省省力气,留着找人吧!”
崇礼先生连忙点了点头,十分抱歉的说道:“将军恕罪,在下一贯如此喜好多费口舌啊!哈哈哈,此处地形将军不熟,我等先行一步,不过将军可别离我们太远,以免迷路。”
穿扬笑道:“嗯,多谢先生提醒。”
众人刚进山不久,天色便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两路人马只好举着火把沿路走着。
崇礼先生领着士兵们四处转了转,有意无意的将穿扬往那处山崖底这边引。
一个士兵忽然走了过来,在他耳旁轻声说道:“先生,是时候了,就在前边不远处啦。”
崇礼先生想了想,忙小声问道:“都准备好了吗?”
这个士兵点了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先生放心。”
崇礼先生看了看四周,命令道:“好,你大声喊它几下,把西国的人引到这儿来。”
士兵点了点头,跑到一旁大声喊道:“不好了,出大事啦,先生,出大事啦……”
穿扬听见了喊声,忙问道:“怎么了?”
不久后,一个士兵急忙跑过来说道:“将军,羽清城那边有消息了。”
穿扬急道:“哦,快去看看。”
西国众人急急忙忙的走了过来,眼瞧着离这儿越来越近了,崇礼先生想了会儿便看准时机跪在那具尸体旁痛哭道:“二小姐,我们来迟了。二小姐,您还这么年轻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穿扬赶忙上前瞧了瞧,一脸狐疑的看着地上那具女尸。
女尸披头散发,周遭流了一地的血,想来孩子也已随她而去了。
他走近一些仔细瞧了瞧,问道:“先生确定这就是落姑娘吗?”
崇礼先生擦了擦鼻涕眼泪,仍旧哭道:“唉,这就是二小姐啊!”
“哦,何以见得?”
崇礼先生深吸了口气,紧接着说道:“将军请看,这女子的手背上有一处胎记十分明显,这总不会错的。”
穿扬仔细想了一会儿,是曾在落梨霜的手背上见到过这个胎记。他叹了叹气,只好站起来说道:“唉,来人,将落姑娘的尸首带回揽夕城。”“是,将军。”
几个士兵正要上前,崇礼先生忽然喝斥道:“住手,二小姐的尸身还轮不到你们带走。”
穿扬冷笑道:“哈哈哈,先生这话说得好笑。羽清城与西国早有婚约,我们为何不能带走?”
崇礼先生也望着穿扬笑了笑,说道:“哼,此刻人已经死了,还提什么婚约?这二小姐眼下还是羽清城落家的人,岂容你们带走?兄弟们,你们说该如何啊!”
崇礼先生身后的士兵纷纷拔出了剑,充满杀意的围在这具女尸周围。
西国这边的士兵怒道:“你,你们想干什么?”
穿扬想了想,急忙制止了他们,骑在马上笑道:“好,就依先生之言,待我回去禀明陛下再行处置。”
穿扬急忙调转了马头,一行人举着火把匆匆下山离开了此处。
崇礼先生深吸了口气,连忙吩咐道:“来人,好生抬着二小姐的尸身回去。”
崇礼先生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回到了落府,喝了几口茶,劫后余生般的笑道:“唉,城主,真是太险了。想不到这穿扬将军如此谨慎,差点就让他发现了。”
落梨莺笑了笑,坐在椅子上说道:“哈哈哈,俗话说小心使得万年船。找个替身风险极大,总得做好万全准备啊!”
“唉,说的是啊,接下来咱们又得想法糊弄西国的使者了。”
落梨莺揉了揉脑袋,无奈道:“先生跟我想到一块去了,这紧锣密鼓的,真是不让人喘口气啊!”
落梨霜未嫁身亡,依礼是十分不吉利的事,为宽慰羽清城的百姓,落梨莺便下令为妹妹置办隆重的丧礼。
丧礼上,落梨霜的贴身嬷嬷哭得肝肠寸断,她扶着灵柩哭喊道:“二小姐,二小姐啊,您还这么年轻怎么说没就没了?老奴的心都碎了,二小姐啊,二小姐,老嬷嬷这就来陪你了。”
话刚说完,她便一头撞在了棺椁上,头破血流而亡。
众人吓得后退了几步,望着她惊讶不已。
落梨莺看了老嬷嬷几眼,闭眼道:“来人,把她抬下去,好生收敛,过几日与梨霜陪葬。”
几个家丁赶忙走了过来,抬着她走了。
穿扬叹了叹气,一脸哀伤的走入通明殿禀报道:“启禀陛下,落姑娘她,她已亡故,请陛下节哀。”
白启明愣了愣,有些吃惊的问道:“你说什么,霜儿死了?”
穿扬点了点头,说道:“是的陛下,微臣和羽清城的人在一处山崖底发现了落姑娘的尸身。”
白启明起身走了走,低下头叹道:“落梨莺,算你狠。”
穿扬想了想,上前问道:“陛下,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白启明想了一会儿,面带哀伤的说道:“把霜儿的尸首运回揽夕城,葬入王陵。她是因我而死,无论如何,都算做些补偿吧!”
穿扬一边想着一边点了点头,又说道:“回禀陛下,微臣原本想将她的尸身带回来,可羽清城态度强硬,说什么也不肯放人。微臣无奈,只好先回来禀明陛下。”
白启明想了片刻,转过身来问道:“羽清城与西国早有婚约,他们为何不肯?”
穿扬摇了摇头,无奈道:“那个崇礼先生说,人已经死了,婚约便不做数了。更何况,落姑娘是在羽清城的地界身死亡故的,因而她的身后事理应由羽清城操办。”
白启明笑了笑,说道:“岂有此理!来人,去叫陈大人来一趟。”
不一会儿,陈大人便赶到了通明殿,行礼问道:“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唤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白启明叹了口气,看着陈大人说道:“落梨莺的妹妹前几日不幸身死亡故,但羽清城却不肯让咱们将她的尸身运回来安葬,所以,需得劳烦陈大人出使羽清城一趟,不知陈大人可愿前去?”
陈大人想了想,连忙宽慰道:“唉,请陛下节哀,微臣一定全力以赴。”
白启明笑着点了点头,说道:“嗯,那便好,陈大人做事一向是一丝不苟,如此我也可放心一些了。”
陈大人笑了笑,行礼道:“是,微臣领旨。”
陈大人走后,白启明便对穿扬说道:“行了穿扬,忙活了这几天一定累了,下去歇息吧!”
穿扬看了几眼白启明,行礼告退,转过身急匆匆的走了。
殿内众人也离开了此处,不一会儿,这偌大的通明殿就只剩下了白启明一个人。
他打开了一个盒子,小心翼翼的拿出落梨霜的梨花玉放在手里摸了摸,不知不觉中,一股愧疚之情油然而生。
时光飞逝,他也越来越不明白,令他难以忘怀的究竟是那个叫作小白的女子,还是那段早已被时光掩埋却依旧温暖如初的情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