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紫陌偷偷拿了出宫令符,带着刚做好的几样点心前往兵营。直到此刻,她仍在心里期许着穿扬,自我安慰的时常告诉自己,或许穿扬还没有心有所属,她还是有机会得到穿扬的心和全部。
走到兵营外的不远处,紫陌抬头便看见了穿扬的身影。她赶忙躲起来,斜眼偷偷看着。
此刻,穿扬正与花梨在路口依依惜别,二人相互望着,情意绵绵又难舍难分。
紫陌手中的东西慢慢滑落,咣当一声重重地砸在地上。看着此情此景,她才恍然明白自己这份自欺欺人有多么可笑,多么卑微。
眼眶中的泪珠簌簌而落,她捂着嘴轻声抽泣着,转过身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远了。
来到河边捂了些水泼在脸上,终于能清醒片刻。她望着水中映出的面容笑了笑,十分不甘心的捏着拳头想道:“穿扬,我倒想看看,你喜欢的这个女子究竟是何来历?她凭什么比得过我,又凭什么得到你的心和爱?”
几日后,紫陌悄悄出宫去了一个地方。
早听江湖传闻,说是揽夕城里有一个极为隐秘的密探组织。他们这一伙人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据说朝臣里也有他们的人。因而,只需花上重金便能让他们替自己打探消息,或是追踪某个人。
紫陌早已打探好了这个地方,拿着几袋金子走了进去。四处看了看,这就是个极为简单的药铺,与别处也没什么不同。
柜台前的一个伙计抬眼瞧了瞧紫陌,开口问道:“姑娘要买什么药?”
紫陌看了他几眼,笑道:“哼,我要的药世所罕见,只怕你这没有呀?”
“哈哈哈,姑娘说笑了。别看我这铺子小,可要什么有什么。”
他又看了看紫陌,取笑道:“依我看,姑娘恐怕是得了心病,买的是心药啊!”
紫陌大声笑了笑,扭头看着伙计说道:“没错,你这有吗?”
伙计上前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哦,姑娘请随我来吧!”
紫陌微微一笑,跟着这个伙计一路来到后院。
伙计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黑屋,朝她笑道:“姑娘自己推门进去吧,里边有个人会给姑娘找到对症的心药。”
紫陌低着头想了一会儿,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果然是黑漆漆的,只隐约可见几点稀松的烛光。
紫陌走过去看了看,一个头发发白的老头正聚精会神的在鼓捣着什么。她想了想,十分好奇的问道:“诶,你是何人?”
老头抬眼看了看她,面无表情的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给姑娘找到心药,姑娘又何必知道我是谁?”
紫陌笑了笑,赞许道:“好,果然痛快,那我就直说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花梨的画像放在桌上,十分严肃的说道:“我要你给我打探一下画上这个女子的身份来历,越详细越好。”
老头终于放下手里的活计,拿起来看了几眼。
紫陌笑了片刻,将那几袋金子砸在桌上,看着老头问道:“我何时能得到消息?”
老头连忙拿着那几袋金子瞧了瞧,嘴角微微一笑,十分高兴的说道:“请姑娘耐心等候,这种事儿可急不得。待我们的人集齐了消息,便会放六盏天灯禀报姑娘,姑娘到时自己来取就是了。”
紫陌起身笑了笑,说道:“那就好,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了。”
“哈哈哈,姑娘放心,我们从未让任何一位雇主失望过。”
这日后,紫陌每个夜晚都会遥望碧空,看看有没有六盏天灯出现。
时光就这样一日一日的重复着,紫陌也越来越好奇,这个女子究竟是谁?
这日傍晚,公孙问带着小荷和公孙铃儿来到河边漫步。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趁着落日余晖走走停停,好不惬意。
公孙问心满意足的笑了笑,看着身旁贤惠的妻子,活泼可爱的女儿。虽然穿着粗布麻衣,吃着粗茶淡饭,他也自得其乐。
往前走了一会儿,忽然碰上了几个乡邻,大家便热情的寒暄几句。
一个妇人看着公孙铃儿笑了笑,问道:“哟,铃儿姑娘长得越发标致了,有没有定亲呀?”
公孙铃儿看了看爹爹娘亲,一脸天真的笑道:“不,我才不要定亲呢!”
她慢慢转过身来,拉着公孙问的手笑道:“铃儿日后长大了,一定要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是吗,爹爹?”
公孙问大声笑了笑,蹲下身摸了摸女儿的脸蛋,点头道:“哈哈哈,是啊,我们铃儿一定会嫁给自己心爱的男子。”
几人相视而笑,互相行了一礼便告辞了。
夏去秋来,凉风送爽,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日趋临近。落梨莺像往常那样,托人给南寻舟捎了封信,请他来羽清城团聚。她正待在卧房里给南寻舟缝制新衣,那个信使便进来禀报道:“回禀夫人,小人已经将夫人的信送到了公子手上。”
落梨莺笑了笑,随口问道:“哦,那他可有说过何时过来?”
信使回道:“这个么,公子说他最近身子不适,不能来了,还请夫人见谅。”
落梨莺十分疑惑的想了片刻,不禁为南寻舟隐隐担忧起来。猜测着是不是他小的时候生的那场大病,病根未除,如今又复发了?
心里暗暗担忧,吃饭也没有胃口,落梨莺拿起筷子随意吃了几口便回房歇息去了。慢慢躺着放松下来,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有一股刺痛的感觉一闪而过。落梨莺吓了一跳,连忙回过神来劝解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清晨天刚微亮,落梨莺刚下榻穿好了衣服。曲南江早已等候在她的卧房外,来来回回的走着,心里焦急不已。
落梨莺打开房门朝外边望了望,见曲南江一副着急的模样,便赶忙出来问道:“南江,出什么事了?”
曲南江连忙说道:“回禀夫人,南寻舟前几日向西国发出通告檄文,说是愿意归顺西国。”
落梨莺愣在原地,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你说什么?”
“唉,我也很奇怪呀。这个南寻舟到底是怎么了,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出?”
落梨莺回过神来想了想,急忙跑到自己的书房写了封信,递给曲南江说道:“派人送去南蜀,问清楚舟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夫人,我马上就让人送去。”曲南江行了一礼便匆匆离去。他走后,落梨莺又望着天空想了会儿,猜测着舟儿到底出了何事?
落梨莺苦苦等了几日,终于等到了南寻舟的回信。她连忙拆开来看了看,只见上面写道:“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从今往后,你死我活。”
看完了信,落梨莺像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实在是疑惑不已,自己什么时候与南寻舟有了杀母之仇?转着眼珠想了片刻,落梨莺又提笔写了封信向南寻舟解释。自己确实不是南寻舟的生母,可自己绝对没有杀害南寻舟的亲生母亲。
几日后,信使到了南府,正准备将信递给南寻舟。不料南寻舟却冷冷一笑,说道:“不必解释什么,我不想听。麻烦你告诉她,我还是那句话,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从今往后,你死我活。”
信使摇了摇头,只好将消息禀告了落梨莺。
落梨莺深吸了口气,问道:“他说什么?”
“哦,他说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从今往后,你死我活。”
落梨莺忽然笑了笑,流着眼泪心里委屈极了。这个从小抚育长大的孩子到底怎么了?曾今多么亲密无间,现在为何不相信自己,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留给自己了?
这日清晨,落梨莺打开房门准备出去。见曲南江站在门口,她便问道:“南江,又出了何事?”
曲南江行了一礼,说道:“回禀夫人,这个南寻舟啊,他真是疯了。我刚接到密探送来的消息,说是他把咱们留在那儿驻守的羽清城将士全都杀了。”
落梨莺立马变了脸色,捏着手指怒道:“可恶,可恶之极。”
曲南江叹了叹气,忙宽慰道:“唉,夫人不必动怒,眼下咱们该如何是好?”
落梨莺深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想了想便说道:“传令下去,迅速从兵营里调集五万士兵即刻出发,务必给我灭掉南蜀兵营的士兵,一个不留。”
“是,夫人,我即刻就去。”
曲南江走后,落梨莺抬头望了望湛蓝的天空,想起了南君华便十分感慨的说道:“南君华,你这个儿子,就是一只白眼狼啊!自作孽不可活,哼,你可别怪我心狠无情呐。”
羽清城的军队昼夜兼程的赶路,不顾疲惫便立马开战。落梨莺也骑着马亲自来到双方交战之地。她要亲口问问这个混账儿子,自己对他有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他怎么忍心与自己反目成仇?
南寻舟和手下的部将们顿时惶恐不已,虽早已料到羽清城会派兵赶来,却没料到他们来得如此之快。不肖几日,这些叛乱的士兵便被斩杀大半,南寻舟也已被曲南江生擒。
一个将军见势不妙,赶忙带着剩余的人马往毗邻南蜀的北羌境内逃命。因落梨莺的指令,羽清城的将士们也跟着他们一路穷追不舍。
战事胜局已定,落梨莺便来到南寻舟的面前,看着他问道:“为什么要起兵叛乱?”
南寻舟恶狠狠的盯着落梨莺,咆哮道:“为我的亲娘报仇雪恨。”
“哦,你生母的死跟我有什么关系?”
南寻舟大声笑了笑,说道:“哈哈哈,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吗?当年我的亲娘生下了我,你怕威胁自己的地位,所以便派人把她杀了。爹爹在天有灵,你还不肯承认吗?”
落梨莺轻蔑一笑,说道:“哼,我没做过的事,为什么要承认?凭什么承认?”
“哈哈哈,哈哈哈................”南寻舟抬起手指着落梨莺,忍不住的大声狂笑。
落梨莺十分不解的问道:“你这个孽障,笑什么?”
南寻舟并不理会落梨莺,仍旧放肆的笑着。落梨莺叹了口气,只好吩咐几个人好好的照看他。
此事传遍了南蜀,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着落梨莺会如何处置南寻舟。有的说,可能会把南寻舟幽禁一辈子,也有的人猜测,羽清城肯定会把他杀了以儆效尤。
市井传闻辗转传到了阿九耳中,他低下头想了想,终于决定要去向南寻舟说出所有的真相。骑着马赶到羽清城大军营地,阿九便向门口守卫的一个士兵说道:“我有要事求见夫人,请你通传一下。”
这个士兵看着他想了想,点头道:“好,你先在这等会儿。”他连忙跑到落梨莺的营帐,禀报道:“启禀夫人,营地外有一个男子,说是有要事求见夫人。”
落梨莺想了想,答应道:“好,带他进来。”
士兵行了一礼,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就将阿九带了进来。
落梨莺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士兵连忙行礼告退。待他走后,落梨莺便问道:“你是谁?来这找我,所谓何事?”
阿九想了想,忽然跪在地上说道:“请夫人开恩,饶了大人一命。他,他是上了别人的当才会起兵叛乱的。”
落梨莺惊讶了一会儿,连忙问道:“哦,是谁在蛊惑他?”
“唉,这件事还得从大人的生母说起。”
“他的生母?这么说,当年春月并不是得病暴毙,而是被人害死的是吗?”
阿九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是啊,当年侧室夫人生下了一个男婴,郡候大人便命令我们几个亲信把她勒死了。”
落梨莺惊讶得愣在原地,上前几步问道:“这么说,杀他亲娘的人是南君华。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么,唉,都是为了夫人您啊!郡候大人之所以要娶春月,就是为了让她生下一个孩子,好让夫人下半生有个依靠。郡候大人本不想杀了春月,可又害怕她会妨碍夫人与公子的母子亲情,更怕被夺去孩子的春月嫉恨报复夫人,对夫人不利。权衡之下,郡候大人只得对他的生母痛下杀手。本来以为我们这几个人死后,这件事就没人知道了,可万万没想到,小人阴差阳错的活了下来,管家也碰巧知道了这个秘密。管家早已被西国的密探收买,暗中挑拨夫人和大人的关系。这一次,他便以小人全家的性命要挟小人替他们撒谎,污蔑夫人派人勒死了她的生母。大人信以为真,这才做下了糊涂事,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大人一条生路,小人愿意以死谢罪。”
落梨莺深吸了口气,向一旁的曲南江吩咐道:“南江,你亲自带人前去,一定要把南府的管家活着抓回来。”
“是,夫人放心,我一定把这个王八蛋揪回来。”
小荷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晚饭,不时偷偷望着夫君和女儿,即使再苦再累,但只要看见他们父女俩的笑容,心里便没来由的欢喜。
忽然,一个妇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看着他们大声喊道:“小荷,公孙先生,你们赶紧逃啊!咱们镇上来了一群士兵见人就杀,快,你们赶紧逃呀!”
妇人说完后,便急忙跑远了。公孙问与小荷想了想,急忙收拾了一些东西跑路,十分害怕的四处望了望。
地上尸骸遍地,鲜血淋淋,有的是南蜀士兵,有的却是昨日还在寒暄问候的左右乡邻。羽清城的追兵杀红了眼,为了不放跑一个南蜀士兵,便在这个将军的指令下血洗整个小镇。
公孙问带着小荷母女慌不择路的跑着,不巧便被几个士兵发现了。
士兵们拿着剑追上前来,大声呵斥道:“站住,别跑了,站住……”
士兵们气急败坏,一个士兵想了想,索性拿出弓箭朝公孙问射了一箭。公孙问立马停了下来,瞪大了双眼极为痛苦的倒在地上。
小荷扭头一望,大惊失色的扶起公孙问瞧了瞧,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切。
眼看着追兵马上就到,小荷连忙催促着女儿快跑。
公孙铃儿摇了摇头,流着眼泪死死的抓住小荷的衣袖不肯松开。
小荷忍着眼泪狠下心来,一把推开了女儿,大声喊道:“铃儿,你赶紧走,快走……”
公孙铃儿想了想,擦了擦眼泪便往前跑远了。
公孙问疼得迷迷糊糊,望着女儿的背影拼尽最后一丝气力喊道:“铃儿,快走,快走……”
公孙铃儿并未走远,躲在一处草丛里远远的望着爹娘,咬着手指极力忍住心里的苦痛。
眼睁睁的看着娘亲被一个士兵一剑杀死,流了一地的血,然后便倒在爹爹的尸身上一动也不动了。
那几个士兵走后,公孙铃儿撕心裂肺的哭喊了许久,从这一刻起,她便命令自己要永远的记住,就是这群穿着白衣的士兵杀了自己的爹娘,毁了自己和乡邻们的生活。她要复仇,要为这个镇上这些无辜惨死的乡邻们讨回公道。
公孙铃儿一路悄悄尾随这只军队走着,不知不觉便跟到了羽清城。她低着头笑了笑,暗暗记住了这只军队的名字,羽清城。公孙铃儿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她已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了,要去何处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她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活着,找机会回来羽清城报仇雪恨。
这日傍晚,曲南江走进落梨莺的营帐,禀报道:“夫人,我已经把南府的管家拿获,敢问夫人要如何处置?”
落梨莺想了想,起身离开了营帐,边走边说道:“我先行一步,你带着管家来舟儿的住处,我在那儿等你们。”“是,属下明白。”
落梨莺与阿九前脚刚到,曲南江带着管家便赶来了。她看着一脸沮丧的南寻舟笑了笑,说道:“舟儿,你看看这两位是谁?”
南寻舟循声望去,管家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阿九则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众人沉默了半晌,阿九想了一会儿便双膝跪在地上,十分歉疚的说道:“大人恕罪,只因有人用阿九家人的性命胁迫阿九,阿九不得不帮着他们撒谎污蔑夫人。唉,您的生母的确死于非命,不过并不是夫人指使人干的。”
南寻舟想了想,赶忙问道:“是谁干的,谁要害我亲娘?”
阿九轻叹一声,无奈道:“唉,杀你亲娘的人就是您的爹爹,前任蜀侯大人。”
南寻舟难以置信的摇了摇头,大声喊道:“我爹爹?不可能,绝不可能。他这么宠爱我的亲娘,一日夫妻百日恩呐,他怎么可能对我亲娘痛下杀手?”
“大人,不管您相不相信,这就是事实啊!当年,我与其他几个亲信亲手勒死了侧室夫人。这些事做完后,小人也已经遵照蜀侯大人的吩咐以死掩盖真相,却没想到被一个云游道士所救,在一片深山里苟延残喘。唉,小人万万没想到,管家也知道了这个秘密。他早已被西国收买,受西国指使挑唆大人与夫人反目成仇。那天他便找到了小人,用小人一家人的性命胁迫小人替他们撒谎。”
话刚说完,他又朝落梨莺行了一礼,请罪道:“夫人明鉴,大人此次起兵叛乱,乃是别有用心之人挑拨离间所致。若是阿九不撒这个谎,大人也不会犯下如此大错。此事因为阿九而起,阿九愿意承担一切罪责,请夫人高抬贵手留大人一命。大人,您对阿九的救命之恩,阿九来生再报答大人。”
落梨莺望着他叹了叹气,正想开口说些什么,阿九忽然拔出腰间的匕首,一下刺进自己的心口。鲜血流了一地,他也慢慢倒在了地上。
南寻舟后悔不已,跪在地上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落梨莺深吸了口气,有些心疼的看着这个跪在地上大哭不止的孩子。无论如何,她与他有着十几年的母子亲情。十几年来的点点滴滴,一直镌刻在自己的心里,无论何时都不会忘记。他始终是她的孩子,一个孩子无论犯了多大的错,娘亲都会原谅他的。
她低下头思索了片刻,本想上前宽慰南寻舟几句,但话到嘴边却开不了口了。站着想了想,落梨莺便转过身朝前而去。
南寻舟慢慢直起身子,扭头看了落梨莺一眼,笑了笑,忽然拔出匕首,一刀刺进自己的心口。匕首刺入心口的声音传来,落梨莺愣住了,浑身颤抖着转身望去。此刻,鲜血染红了南寻舟的半边衣袖,南寻舟也倒在地上快要不行了。
落梨莺吓坏了,连忙跑了回来,抱着南寻舟哭道:“傻孩子,你这是做什么呀?娘亲不杀你,娘亲要你好好的活着,好好的活着。”
南寻舟依依不舍的望着落梨莺笑了会儿,拼尽最后一丝气力说道:“娘亲,对不起,是舟儿错了。舟儿罪无可恕,该下地狱去接受惩罚啊!”
落梨莺流着眼泪笑了几声,宽慰道:“舟儿,娘亲不怪你,娘亲啊希望你好好的活在这个世上,娶妻生子,平平安安的过一辈子。”
南寻舟扬起嘴角微微一笑,闭着眼睛靠在落梨莺的怀里说道:“娘亲,舟儿觉得好累,好累..........”
“傻孩子,累了就靠在娘亲的怀里睡吧,就像你小时候那样,躺在娘亲的怀里,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害怕。”
南寻舟的身子渐渐冰凉,靠着落梨莺没了任何动静。落梨莺慢慢低下头来看着儿子,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南寻舟还有些稚嫩的脸庞,抱着他转身离去。
她刚往前走了几步,曲南江便问道:“夫人,他该如何处置?”
落梨莺回过头看了管家一眼,冷冰冰的说道:“南江,把这个王八蛋拖下去,五马分尸。”“是,夫人。”
跪在地上的管家吓得六神无主,一边被人拖拽一边还在喊道:“夫人饶命,夫人饶命........”
看着南寻舟已经入土为安,落梨莺便率领兵马回到了羽清城。耐人寻味的是,今日又是一个中秋佳节。各家各户都团聚在饭桌前,其乐融融的吃着饭菜,等月亮升起来了,一家人又坐到亭子里赏月,吃月饼。
偌大的落府冷冷清清,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落梨莺实在是没有胃口。同一个中秋佳节,同一桌美味家宴,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叽叽喳喳吵闹不休的人,再也听不见那个人的欢声笑语。
落一敬焦急不已,把一碗饭递到落梨莺面前,劝道:“姨娘,人是铁饭是钢,您好歹吃几口吧。舟儿在天有灵,看见您这样饿着,他也不好受啊。”
听到了这儿,落梨莺总算肯端起碗筷吃饭。她两眼无神的望着前方,流着眼泪一点一点的吃饭。不经意间,那些熟悉的声音慢慢在耳边浮现。
“娘亲吃饭。”“娘亲不饿。”“娘亲喝茶。”“娘亲不渴。”“娘亲歇一会儿吧。”“娘亲不累。”
小小的南寻舟撅着嘴不高兴了,拽着落梨莺的衣袖说道:“娘亲,我要吃饭。”
落梨莺笑道:“饭菜就在桌上,自己吃呀!”
“哼,我要娘亲喂我。”
“诶,你这孩子,娘亲还有大堆事儿呢,你自己去吃不也一样嘛。”
南寻舟想了想,忽然抹着眼泪大哭道:“我就要娘亲喂我,我就要娘亲喂我..........”
落梨莺看着南寻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只好抱着他坐在自己膝上,端起碗一口一口的亲自喂他。南寻舟志得意满的笑了笑,十分听话的吃下碗里的饭菜。
随意吃了几口,落梨莺便起身说道:“你们吃吧,我累了,回屋歇息一会儿。”话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夜深了,曲南江刚吃过晚饭便来到落府看看落梨莺。她的卧房大门是敞开着的,走到不远处便看见了她哀伤难过的模样。曲南江想了想,走进屋里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夫人节哀啊!”
落梨莺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淡然说道:“行啦,不要再说那些无关痛痒的话了。一个娘亲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你要她如何节哀?”
曲南江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唉,可是夫人还是要保重自己呀。”
落梨莺微微一笑,忽然问道:“南江,他们都说,人世间的一切都是神灵安排好的。唉,这个世上真的有神灵吗?”
“哦,夫人这是何意?”
“哼,如果真的有神灵的话,我就去问问他,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孩儿?我的三个孩儿都没了,都没了.........”
近日以来,天气十分古怪,西国的木虞郡接连下了几天几夜的大暴雨。河水猛涨,冲垮了堤坝,淹没了许多田地房屋和庄稼。
一夜之间,许多百姓成了无家可归,衣不蔽体,食无裹腹的灾民。
众人纷纷聚在郡守府库存粮的粮仓前,闹着要郡守立刻开仓放粮。郡守不停地走来走去,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身边的一个小吏叹了口气,连忙问道:“大人,灾民们越聚越多,吵囔着要开仓放粮。小人们实在是劝不住了,您赶紧拿个主意,该如何是好?”
郡守想了想,无奈道:“唉,我也想赶紧开仓放粮。可是新法规定,开仓放粮这等大事必须得到陛下的召令,否则,便是偈越大罪,全家老小要获罪入狱的啊!”
几个小吏相互望了望,低下头全没了主意。
山虎帮的帮会里,山虎帮主与其他帮会众人正商议着此次木虞郡的水灾之事。
“诸位安静,先听我说。”
众人立马安静下来,面容严肃的望着山虎帮主。
山虎帮主想了想,说道:“木虞郡水灾肆虐,无数灾民流离失所,甚至一些灾民已经饿死荒野了。可木虞郡守却迟迟未肯开仓放粮,唉,真是作孽啊!”
玄武帮主冷哼一声,骂道:“哼,这个木虞郡守就是个十足的恶官,混蛋。看着百姓们活活饿死也无动于衷,真是丧尽天良。大哥,咱们,咱们几个帮会可不能坐视不管啊!”
“哈哈哈,玄武帮主说得对。西国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也不闻不问,看来,这个白启明不仅是个暴君,也是个昏君了。现在,就由咱们为西国百姓除去木虞郡守这个祸害,把这个害群之马从西国的朝堂上清除出去。诸位,你们以为如何?”
几个帮主低下头想了片刻,相互望了对方几眼,齐声说道:“行,立马行动。”
烈日炎炎的午后,郡守顶着烈日站在一处粮仓前,双手挥舞着朝灾民们说道:“百姓们,我知道要开仓放粮。你们放心,粮食就在里边存着,等陛下的召令一到,我立马开仓放粮。”
人群又一次闹哄哄的议论起来,一个胆子稍大的男子便说道:“哼,这都几天过去了,为何没有一点动静?依我看,肯定是你想中饱私囊,此次灾情便刻意隐瞒不报了。”
“就是啊,木虞郡虽说离揽夕城路途遥远,但几日的时间快马加鞭也能赶到,郡守大人,你又作何解释?”
木虞郡守叹了口气,擦了擦额间的汗水心里委屈极了。
虽说自己并不是什么才华出众的朝臣,可上任以来,勤劳政事,规规矩矩的依照新法新政治理一方,自认为问心无愧了。
如今自己管辖的郡邑出了天灾,灾民们的压力全都积聚在自己这里,好几次他都能感到,自己快累垮了。
忽然,一群江湖侠士模样的男子朝木虞郡守走了过来,举起剑朝他说道:“郡守大人,是否立刻开仓放粮?”
木虞郡守笑了笑,咬咬牙十分紧张的说道:“对不起,没有陛下的召令,在下不能开仓放粮。”
男子大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唉,既然如此,那大人到了黄泉路上可别怪我啊。哈哈哈,到地下去给你的陛下尽忠吧!”
“你们,你们要造反吗?”
“哈哈哈,兄弟们,送这些恶官恶吏下地狱。”
还没等木虞郡守反应过来,这群男子迅速手起刀落,把木虞郡守和看押粮仓的几十个士兵全部斩首。
灾民们吓得目瞪口呆,看着这些江湖侠士愣在原地。
一个男子看了看身后的百姓,微微笑道:“百姓们,你们别怕,这些贪官恶吏已经被我们杀了。现在你们就进去抬走粮食,不用再挨饿了。”
灾民们大喜过望,手舞足蹈的欢呼起来,一边千恩万谢这些江湖帮派,一边抬着粮食欢欢喜喜的走了。
第二日正午,带着白启明召令的侍卫匆匆赶来,找不到郡守,便只好找到了驻军将军问道:“将军,郡守大人在何处?小人来了半天也没见到他人影,这真是太奇怪了。”
驻军将军叹了口气,感慨道:“唉,你怎么才到啊!若是早到一天,郡守大人也不会,也不会死了。”
侍卫惊讶道:“你说什么,郡守大人死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驻军将军摇了摇头,说道:“郡守大人不肯开仓放粮,灾民们便聚集起来要讨个说法。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一帮江湖侠士,把郡守大人和其他的士兵都杀了。”
侍卫瞪着眼睛愣了片刻,连忙骑着马返回揽夕城,向白启明禀报道:“启禀陛下,木虞郡出大事了。”
白启明正批阅奏折,停了片刻复又问道:“不着急,你慢慢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侍卫深吸了口气,低下头说道:“回禀陛下,木虞郡的郡守大人被那些江湖帮派杀了。”
白启明震惊不已,站起身来问道:“此事当真?”
“小人敢用性命担保,此事千真万确。”
白启明捏着一本奏折忍住心底的怒意,却还是抑制不住的大怒道:“可恶,可恶至极。这帮无法无天的顽徒,竟敢私自杀了我西国的朝臣,找死啊!”
“陛下息怒……”
殿内众人连忙跪在地上,齐声劝慰着。
稍稍平复了一下心绪,白启明复又笑道:“哼,一帮沽名钓誉之徒,真以为我白启明不敢动你们吗?哈哈哈……”
大声笑了会儿,又吩咐道:“行啦,你先下去吧!”“是,小人告退。”
侍卫急忙起身,行了一礼匆匆离去。
转过身走了走,不经意间便走到一个贴身侍卫身旁,想了想,忽然朝他问道:“刘三,你觉得那些江湖侠士都怎么样啊?”
刘三想了想,说道:“回禀陛下,那些江湖侠士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性格豪爽,为了道义可以舍生忘死。小人以为,有些令人钦佩啊!”
白启明瞬间变了脸色,斥责道:“混账,为了所谓的道义你也是非不分了吗?唉,看来你不能待在这儿了。”
他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朝殿外喊道:“来人,把他给我拖出去。”
话音刚落,殿外便进来两个侍卫拖走了刘三。
刘三挣扎着跪在地上,大声喊道:“陛下明鉴,小人说的都是心里话,陛下……”
白启明冷哼一声,似有些嘲讽的说道:“哼,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
两个侍卫拼尽全力,终于把刘三拖到了殿外,一行人逐渐远去。
不一会儿,白启明又对一个内侍说道:“叫狱丞令赵大人来一趟。”“是,小人领旨。”
没过多久,赵大人步履匆匆的走进殿内,行礼道:“微臣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唤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白启明微微一笑,仍是十分生气的说道:“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竟敢把手都伸进朝堂上来了,岂有此理?你下去好好调查一番,到底是哪个江湖帮派的人杀了木虞郡守,背后谋划的还有哪些江湖帮派。令外,看看都有哪些朝臣与这些江湖帮派勾结联系。”
赵大人想了想,连忙行礼道:“是,微臣遵旨。请陛下放心,微臣一定加派几个精明强干的狱吏调查,亲自负责此事。”
白启明点了点头,叹了叹气又说道:“如此便好,行啦,你先下去吧!”“是,微臣告退。”
几日后,赵大人拿着几页信纸来到通明殿,行礼道:“启禀陛下,微臣调查得知,一众朝臣里就有二十几个大臣与那些江湖帮派私交甚好,有的甚至还结成了儿女亲家。至于杀了木虞郡守的人,乃是山虎帮一派所为。众多江湖帮派中,也就只有这个帮派才会有如此剑道的高手。”
白启明看着这几页信纸想了想,连忙吩咐道:“来人,传令穿扬将军,让他领兵前往名单上这些朝臣的府宅,把他们统统抓起来。”
“是,小人领旨。”一个内侍匆匆跑了出去,骑马赶往兵营,一见穿扬便说道:“启禀将军,陛下召令将军将这份名单上的朝臣全部抓起来,请将军立即执行。”
穿扬连忙行礼道:“是,微臣遵旨。”
自古以来,不管是朝中重臣还是官商巨贾,只要是稍微有些权势的人家,都乐于结交一些江湖侠士。
这些江湖帮派无官无职,却崇尚仁善正义,好打抱不平。与他们结交,不仅可以在天下人面前博得礼贤下士,仁义公道的美名,也能借助他们的威势让自己的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天近正午,这些朝臣们还躲在自家的后园里游玩享。
突然,一群士兵闯了进来,还没等他们开口说话便迅速带走了他们。
朝臣们神色慌张的跪在通明殿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出了何事。
白启明望着这些朝臣笑了笑,别有深意的说道:“你们跪我干嘛,应该给你们的帮主下跪才是啊!”
朝臣们吓出了一身冷汗,有些结巴的说道:“微臣,微臣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白启明大声笑道:“哈哈哈,你们这些把仁善公道天天挂在嘴边的人,也知道错了吗?身为我西国的朝臣,却暗中与那些江湖帮派勾结,祸乱西国朝臣,是何居心?”
一个朝臣想了片刻,直起身子行礼道:“陛下明鉴,臣等只是单纯欣赏那些江湖侠士的豪爽直率,多结交一些朋友而已,并未与其勾结一起行图谋不轨之事呀!请陛下明鉴……”
“是啊,是啊,微臣也是如此,请陛下明鉴。”
朝臣们一个劲的磕头求饶,心中方寸大乱,一股不详的预感顿时涌上心头。
白启明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忽然说道:“来人,把这些勾结外人心怀不轨的叛臣拖出去,依照西国新法,全部处斩。”
话音刚落,殿外便冲进来一伙士兵,陆续将他们拖走了。
一个朝臣不停挣扎着,大声喊道:“臣等无罪,陛下如此滥杀无辜,就不怕被天下人斥责为暴戾无道之君吗?”
白启明望着这个朝臣还未远去的身影笑了会儿,也大声回道:“哈哈哈,我白启明从来没觉得自己是一个仁善之君,也不想做一个贪图虚名,沽名钓誉的仁善之君。”
“雁过留声,人过留名,陛下就不怕后世子孙口诛笔伐吗?”
“我不需要后世之人为我歌功颂德,我要的是这个天下千秋万世,太平安宁。如果只有暴戾之君才能治国平天下,那我就永远做一个暴君。”
夜深了,几个侍卫忽然来到牢狱,打开牢门带走了刘三。
到了通明殿后,一行人朝着白启明行了一礼,几个侍卫便转过身匆匆离去。
刘三想了想,上前问道:“陛下召小人前来,所为何事?”
白启明微微一笑,看了他几眼,又说道:“刘三,现在你便是侍卫营的副将了。我命令你,领兵三万围剿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山虎五大帮派,尤其是这份名单上的人,不许放跑一个,否则……”白启明停了片刻,冷笑道:“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刘三吓了一跳,连忙行礼道:“是,小人领旨。”
第二日清晨,刘三便率领三万士兵快马加鞭的赶赴木虞郡。
彼时,山虎帮主与白虎帮主还在喝茶谈笑,对于即将到来的危机一点也不在意。
玄武帮主匆匆赶来,看着二人说道:“大哥,二哥,大事不好了。我刚刚接到消息,说是西国南帝派了三万大军前来,要剿灭咱们呐。”
山虎帮主轻蔑一笑,毫不在意的说道:“哼,怕什么?咱们可不是朝堂上的那些个朝臣,随意他白启明杀戮。再说了,咱们这几大江湖帮派纵横天下几百年了,想剿灭咱们,没那么容易。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凡事讲究公道仁义,天下间各个位高权重的掌权者对咱们都是客气有礼,井水不犯河水的。如今他白启明竟然派兵围剿咱们,便是跟天下的公道仁义过不去,哈哈哈,就算咱们不杀他,天下人也会讨伐暴君。这一点,白启明不可能想不到的。”
白虎帮主点了点头,也赞成道:“大哥说的是啊,咱们杀了木虞郡守开仓放粮,百姓们都把咱们当大恩人呢。有木虞郡的百姓给咱们撑腰,看他白启明能奈我何?”
“哈哈哈……”三人齐声大笑,怀着看好戏似的心情静静等着。
刘三带着士兵们匆匆赶到,与当地的两万驻军迅速出击,打了几大江湖帮派一个措手不及。只几日的时间,几大帮会的弟子如鸟兽散,死的死逃的逃,全然不见了踪影。
刘三低下头苦恼不已,几天的时间过去了,却只是抓到了一群小喽啰,几大帮主似乎已经销声匿迹。
他想了想,连忙派了大量人手在木虞郡的人烟之地大肆张贴告示,还嘱咐几个士长一定要对百姓们反复强调布告上的内容。
果然,一个士长站在众人面前大声说道:“各位听好了,若是见了那些江湖侠士的踪迹便立马禀报将军,将军必有重赏。倘若知情不报,一经查出,便依照新法论处,与这些叛乱的江湖帮派同罪,十家连坐罪责。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相互议论起来,却没有一个人说得清楚,该不该举报这些“恩人。”
若论情义,他们绝不想出卖了这些江湖帮派。但新法如山,万一被查出知情不报,不但要连累一家老小获罪入狱,还会牵连自己的左邻右舍同担罪责。
百姓们叹了口气,散了各自离去,每日里小心翼翼的张望起来。
这日午后,白启明想了一会儿又将陈大人交到了通明殿。
陈大人行了一礼,说道:“拜见陛下,不知陛下唤微臣前来,有何吩咐?”
“哼,陈大人这几日就辛苦一趟吧!那些江湖帮派蛊惑百姓替他们出头,你去一趟,把民心给我夺回来。”
陈大人点了点头,又行了一礼说道:“是,微臣遵旨。”
出了通明殿,陈大人便骑上马赶往木虞郡。刚一下马,刚上任的木虞郡守便朝他跑了过来,行礼道:“唉,陈大人,您可算来了。”
陈大人望了几眼不远处的一群百姓,想了想,问道:“这些百姓都聚在这儿,所为何事?”
郡守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说道:“唉,前几日抓到了那几个江湖帮派的帮主,刘三将军正要带回揽夕城交差。可不知从何处来了一群百姓,死活不准将他们带走。在下好说歹说的劝了半天,可他们就是不听啊!陈大人,你看这如何是好?”
陈大人想了片刻,走到那群百姓的面前说道:“百姓们,在下奉陛下之命特意从揽夕城赶来,你们有什么话竟管跟我说。”
一个壮年男子想了想,开口说道:“这位大人,你既是从揽夕城而来,就请您向陛下求求情,求陛下开恩,赦免这些江湖帮派吧!他们行侠仗义,替我们老百姓主持公道,杀了前任木虞郡守那个没人性的狗官,没有罪啊,陛下为何要派兵围剿他们?”
这个人话刚说完,另一个人又说道:“哈哈哈,大人就别哄我们了。陛下的眼睛都盯着天下呢,会关心在意咱这儿穷乡僻壤的小老百姓?哈哈哈,开玩笑吧。我们这些灾民都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陛下的召令,陛下肯定是将我们弃之不顾了。”
陈大人深吸了口气,望着他们解释道:“百姓们,你们听我说,陛下并没有忘了你们呐。陛下一接到木虞郡守的奏报,便立即让身边的侍卫带着召令快马加鞭的疾驰木虞郡。可这个侍卫刚走了一半的路,不幸遇到山洪爆发,人也就没了。陛下知道了消息,又赶忙让兵营的传令特使赶往木虞郡。这兵营特使,可是只负责传递边境上的紧急军报。无论各地的灾情如何要紧如何危机,他们是万万不能动的,可这一次陛下是为了你们破了这个例。非但如此,陛下还知道以木虞郡的存粮,肯定是不够应付这次灾情的,便又急忙下令周围几个郡邑急调粮食增援。你们试想一番,倘若没有陛下下令,周围几个郡邑的郡守会把粮食送过来吗?那些江湖侠士杀了前任木虞郡守,给你们开仓放了粮,可这些粮食也不够你们吃的呀!”
众人听后,面有愧色的相互望了几眼,纷纷低下了头。
陈大人捋着胡须想了一会儿,又看着众人问道:“里边,哪几位是里正?”
话刚说完,几个里正便站了出来,朝陈大人行了一礼。
陈大人点了点头,说道:“行啦,几个里正留下,其余的人都散了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一个里正想了想,朝身后的百姓吩咐道:“乡亲们,大家都回去吧!我和其他几个里正在这儿,再和这位大人好好说说。”
众人想了会儿也觉有理,便三三两两的各自回家了。
不一会儿,这片空地上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陈大人笑了笑,盘腿坐在地上,十分和气的说道:“诶,诸位不必拘束了,我今天呐是想跟你们说几句心里话啊!”
几个里正见陈大人这般平易近人,也放下了戒备,纷纷盘腿坐在一旁,乐呵呵的笑着。
“那行,大人请说吧,我们一定认真听着。”
陈大人点了点头,说道:“哈哈哈,看你们这个年纪,儿女们该是成家立业了。作为一家之主,处理些家务事总是少不了的。你们看啊,这大儿子说得有理,小儿子也说得有理,双方互不相让,一言不合便打起来了。唉,这亲兄弟转眼间便成了仇家。咱们都是做爹爹的人了,这手心手背都是肉,谁伤着了咱们都心疼啊!你们说,是不?”
几个人点了点头,赞成道:“嗯,大人说得在理。”
“唉,若是我是这两个孩子的爹爹,我便拿出一家之主的威严立个规矩。兄弟之间无论有何争执,都只可好好说话,不许动手打人,哈哈哈,你们觉得如何?”
“哈哈哈,看来,大人也是个公正仁义,讲道理的人啊!”
陈大人望着他们微微一笑,忽然又严肃道:“是啊,家事是这个理儿,国事也是这个理儿。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凡事都得讲究规矩。这个规矩往小了说是一家之言,往大了说便是刑法律令。这次,这些江湖帮派私自杀了前任木虞郡守便是违反了我西国的新法。诸位试想一下,若是这天下间没了规矩,没了刑法律令,任何人想杀了谁就杀了谁,那是不是太可怕了?哈哈哈,你们说我说的对吗?”
陈大人的一番话入情入理,几个里正捋着胡须想了片刻,便行礼道:“嗯,大人说得对,我们明白了。”
陈大人看着他们点了点头,总算松了口气。
百姓们不再阻拦,陈大人一行便带着这几个帮主返回揽夕城。
此刻,这些帮主们都被监押在牢狱,手上也带着镣铐,看起来十分狼狈。
忽然,山虎帮主被一个狱卒强行拉了出来,门外便有两个侍卫推着不情愿的他走了。
往前走了一会儿,三人便在一处亭子里停了下来,两个侍卫连忙行礼道:“回禀陛下,人已经带到。”
白启明一只手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看了眼山虎帮主便说道:“哦,行了,你们先下去吧!”“是,小人告退。”
两个侍卫走后,白启明又看着山虎帮主笑了笑,说道:“诶,帮主请坐吧!”
山虎帮主轻蔑一笑,冷冷的说道:“哼,装腔作势。行啦,不要再演戏了,给我来个痛快点的。”
“哦,帮主为何这么想寻死啊?”
山虎帮主转过身走了几步,大声说道:“哈哈哈,白启明,你以为我怕死吗?实话告诉你,我就是要用我的鲜血头颅来唤醒天下人的仁善之心。让天下有识之士都知道,公道正义仍在,仁善良知仍在,将你这个暴君的丑劣行径公之于众,让天下人都来讨伐你。”
白启明大声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哈哈哈,唉,那我也实话告诉你。我要用你的鲜血头颅来告诉天下人,你,你们这些江湖帮派有多么可笑愚蠢。你们自诩公道正义,一口一个仁善之心,却私自派人杀了木虞郡守,哈哈哈,一群沽名钓誉之徒,枉称仁善之辈。”
山虎帮主瞟了眼白启明,依然说道:“哼,木虞郡守那个狗官。宁愿看着百姓们活活饿死,也不愿开仓放粮救济百姓,如此邪恶之人,我们江湖中人杀了他,那是替天行道。白启明,你身为西国的帝王,不思谋着如何为天下人伸张正义,主持公道,却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兴兵作战,滥杀无辜。你还想统一天下,做天下之主?哈哈哈,真是笑话。”
“哈哈哈,好一个替天行道啊!我西国若是都要靠你们这些江湖帮派来主持公道正义,那还要刑法律令干什么?山虎帮主,谁给了你权利染指我西国的朝政之事,又是谁允许你滥用私刑,杀了木虞郡守?哼,你们要是真有那份救济天下百姓的豪情壮志,就去往朝堂上或是兵营里。如今,却为了所谓的公道正义,聚众滋事,藐视新法,还说自己不是沽名钓誉之徒吗?”
山虎帮主笑了几声,看着白启明十分愤怒的吼道:“哈哈哈,白启明,你给我听着。我们这些江湖中人宁愿一死,也绝不来朝堂上做你的一条狗,更不会做你屠戮天下百姓的爪牙。”
白启明点了点头,微微一笑,又说道:“好,从今日起,我白启明就给你们这些江湖帮派立个规矩。”
往前走了几步,他便说道:“凡属江湖帮派,再若无故寻衅滋事,搅扰我西国国政,便依照新法论处,诛灭三族。”
山虎帮主气愤不已,指着白启明骂道:“白启明,你这个邪恶暴戾之君,天下人人得而诛之。”
白启明冷哼一声,面不改色的说道:“哼,暴君?山虎帮主,你口中的仁善正义,能革除我西国的朝政弊端,强国富民吗?你口中的仁善正义,能结束这个战乱之世,让天下百姓太平安宁吗?哈哈哈,最后再告诉你吧。你们这些江湖侠士私自杀了朝廷命官,罪不容赦,依新法论处,斩首示众。山虎帮主啊,我以国法杀你,天经地义,名正言顺,哈哈哈……”
“白启明,你这个恶魔,我变成鬼也要杀了你。”
白启明朝后摆了摆手,不一会儿,两个侍卫便走过来强行拖走了山虎帮主。
三日后,五大帮主被斩首示众。
躲在一旁的几个帮会弟子伤心愤懑不已,捏着拳头深吸了口气,一个人便对着同伴小声说道:“帮会散了,咱们也没地待了。唉,眼下西国风声正紧,咱们还是赶紧逃吧!”
“唉,是啊!可是咱们能逃去哪呢?何处才能有个安身之所?”
这人想了想,忽然惊喜道:“诶,咱们可以逃去羽清城呀。我听说,羽清城主的侄儿落公子十分喜欢咱们江湖侠士,平日里也时常行侠仗义。倘若出了何事,落公子一定会保护我们的。”
同伴点了点头,也附和道:“好,听你的,咱们便去羽清城好了。”
几大帮会的帮主被处死后,天下的文人士子们便坐不住了。那些人叹了叹气,纷纷写下文章谴责白启明不守仁义,不配做一国之君。
有的甚至更为刻薄,直言白启明昏聩残暴,乃千古第一邪恶暴戾之君。
白启明看着这些文章微微一笑,低下头慢慢闭上了眼睛。
夜深了,白启明屏退众人,穿着一件单衣便坐在冰凉的地上。抬头望了望这空旷冷清的通明殿,不禁伤感起来。
新法新政是为了强国富民,可这些江湖帮派肆意践踏,自己下令杀了他们是为了维护新法新政之权威,为何会被骂做暴君呢?下令处死了那些世家大族几百口人,是为了不让那些世族朝臣掣肘自己的召令,为了那些出身贫贱又能力出众之辈能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为何会被骂做暴君呢?统一天下,是为了早日结束这个战乱之世,让天下百姓共享太平盛世,为何会被骂做暴君呢?
这些东西,不能和自己的妻子说,也不能与两个结拜兄弟穿扬和胡世清说,更不可能和那些朝臣们说了。
白启明笑了笑,这才发觉原来自己这么孤独呀!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自己心里的所思所想吗?
白启明深吸了口气,悲伤难过之际,一个似曾相识的人朝他走了过来,握着他的手,微微笑着十分轻柔的说道:“大白,我相信你。”
白启明泪眼朦胧的看着落梨莺,笑着问道:“为什么要相信我啊?”
落梨莺想了想,说道:“因为呀,我相信我的大白是这个世上最坚定自信的男人。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无论别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阻止不了的。”
白启明噗呲一笑,颤巍巍的伸出手想摸一摸落梨莺的面容,可她却突然消失不见了。
白启明猛的惊醒,下意识的向四周望去,仍旧是自己孤零零的坐在地上,并没有谁曾经来过。他恍然大悟似的笑了笑,这才发觉原是黄粱一梦啊!
从地上站起身来走了走,落梨莺的音容笑貌又在心底慢慢浮现了。
白启明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想道:“或许,这个世上只有她可以毫不犹豫的对自己说,我相信你,也只有她可以无论如何永远都会对自己说,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