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红彤彤的太阳已经下山,天空仍旧残留一抹嫣红。
萧鸢儿搀扶着石白,她是在第十三号演武场的空地上找到石白的。
那时候的他,浑身衣袍又湿又破,头发散乱,连整个脸颊也又肿又淤,整个人仿佛没有骨头一般瘫倒在萧鸢儿怀中。
问他怎么了,他只会一个劲地傻笑,说什么:找到一个师傅,身上这些伤势是练剑时候被打的。还说什么这个师傅,端的是无比厉害云云。
萧鸢儿又是气闷,又是心疼,对着石白说道,
“你那师傅怎么可以下手这么狠,要是伤到筋骨和内脏怎么办?”
石白满不在乎,笑着道,
“我那师傅出手有着分寸,我这只是外伤,最多疼个一晚上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现在也只不过是全身一时脱力,不要紧的,再说。。。”
石白从怀中掏出一物,竟是两个青花凝丹瓶,
“嘿嘿,鸢儿,知道这里是什么不?”
萧鸢儿看了一眼,摇了摇脑袋,
石白得意的笑了笑,也未打什么机锋,耍什么哑谜,直说道,
“这可是好东西,我那师傅给我的,一瓶里是培元丹,另一瓶里面是化血祛瘀的玉露。”
“别说我这一身没什么大不了的外伤,单单是再伤重几分,这一瓶玉露外敷下,没一个时辰就好全了。”
“而这个培元丹,那可就是顶好的东西了,专门为我们这些还未达到先天的武者固本培元,好加快身体返后天为先天的进程。”
“怎么样?鸢儿,是不是好东西。”
说着,石白还用小臂顶了顶萧鸢儿腰间,脸上更是掺杂嬉笑的神情。
“知道了,知道了,阿白拜了个好师傅。”
“快走吧,等下把你送回去,我还要回家呢。”
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石白笑着点着脑袋,可突然之间,石白神色一变,脸色一白,驻足凝视不远处公开亭上的骚动。
“阿白怎么了?”
看着石白脸色难看,萧鸢儿颇为担忧的问道,
只见石白咬牙切齿的一字一顿的道,
“黑山。。。失守了。”
仿佛一阵惊雷在萧鸢儿脑海中乍响,瞬时间萧鸢儿整个脑海空白,脸色更是惨白的无一丝血迹。
还未待萧鸢儿回神,便见那处骚动处陡然爆发出更大的骚动。
来往行人皆驻足停步,神情惊恐而愤怒,一时之间空气之中静如黑夜,落针可闻。
萧鸢儿和石白急忙走近公开亭,挤过人群,来到中央告示处。
只见十六个血红大字映入眼帘,阵阵肃穆血腥之气扑杀而来!
“黑山失守!飞渊战死!黑甲军亡!难民北上!”
字字如刀,扎入在场诸人内心,句句如血,道尽十万兵士断魂异乡。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飞渊将军怎么可能会战死?!”
“他可是。。。他可是我人族前线,最强的防线之一啊!”
萧鸢儿失魂落魄的自言自语道,而周围诸人更是瘫软倒地,嚎哭不断。
一时之间,整个天地仿佛都只剩下痛苦与绝望。
一个佝偻老人,缓缓挤出人群,扑在告示上,摸着那十六个血红大字,眼睛泪流不止,却不发出一丝声音,忽然,见他缓缓站直身子,仰天长啸,凶猛澎湃的真元如狂风般吹断眼角泪珠,发丝如魔乱舞。
“儿子啊!且等等为父!待为父多屠几个妖魔邪物为你送行!”
说罢,便冲天跃起,急向南方纵身而去!
周围众人,皆受这老人气概所激,一个个皆愤懑怒吼,拔剑南下而去。
这黑山失守,十万将士皆战死前线,不知多少家庭支离破碎,不知多少儿童失了父母,也不知多少白发人送那黑发人。
石白脸色阴沉,紧握的拳头捏得指骨泛白,眼睛仿佛快要喷出业火来,要将天下无尽妖魔焚烧殆尽。
只见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愤怒,挺直了脊背,拉着仍旧失魂落魄的萧鸢儿走出人群。
“阿白。黑山怎么会失守?我阿爹他怎么样了?”
看着萧鸢儿憔悴悲伤模样,石白转身,摸了摸她脑袋,
“我也不知道。”
“不过,鸢儿,放心,有我在。”
“总有一天,等我们强大了,我们定将这些怪物全部赶回妖魔界!”
萧鸢儿点头应了一声,可仍旧改变不了她内心的痛苦和担忧。
她担心她的父亲,她的父亲正是人族最强者之一的飞渊将军的侍卫兵,擅使短剑,精通暗杀之术,论生存几率绝比一般人要大上不少,可如今飞渊将军都已经战死,身为他的侍卫兵之一的父亲,又怎么可能有几率活下来?
一想到此处,萧鸢儿便心脏绞痛,半点也呼吸不上来,眼泪更是不争气的一点一滴落下。
她从小便与父亲二人相依为命,虽然聚少离多,但她父亲萧岱总是很宠爱她,每次父亲出征,总会让邻家阿婆代为照顾,直到自己可以自理生活,而且,她的父亲每月初一也必定写信回来。
可如今,父亲身死,留下她一人孤苦伶仃,一想到此处,萧鸢儿便不争气的落下泪来。
听着身后萧鸢儿无声哭泣,石白脸色凝重,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只得用力握住她的手,目视前方,眼睛里透着无尽愤怒,疾步向着家里赶去。
因为石白知道,自己的父亲石大义必定是最先了解这个讯息,也最可能知道全部真相。
。。。。。。
石白家的院子里,石白的父亲石大义正盘膝坐在走廊缘木之上,一旁则放着一柄近四尺长的阔剑,由深海海底铁母所铸,重达千斤,名:“斩魔”。
只见他脸色平静,目不斜视,逐渐暗下的天色也完全掩盖不了他眼中的火光。
他是个心中藏有狮子般的男人,也定当行雄狮之行。
“回来了吗。阿白。”
石白推开院子的木门,拉着萧鸢儿缓缓走至石大义身旁,端坐于他身边。
“阿爹,黑山失守了,飞渊将军同样已经战死了。”
“我知道。”
“阿爹,请告诉我黑山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人类的雄关会被妖魔如此轻易的攻破?”
石白脸色焦急而愤懑,亟欲想要知道答案。
“是啊,如此雄关,人类耗费近百年时间,填了无数人命,方才才能于险峻的黑山山脉,建下了绵延数十余里的巨大雄关。”
“纵使以往最艰难时候,两位妖魔主率领一十八位天妖以及无尽妖魔来攻,耗费三年时间,亦是没有攻下,反而被飞渊将军斩杀了其中七位天妖,重创了一位妖魔主。”
“可如今,居然一夜之间,仅仅一夜之间,整个黑山堡便被妖魔踏平!无数将士被吞杀。”
“人类阵线被突破,妖魔大军直驱而入,黑山往里数百里定成焦土!”
说道此处,一向以钢铁虎士著称的石大义,双目居然留下一连串泪水。
“可恨!可恨!”
“姜虚!该死的人类叛徒!我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
真元暴动,黑发狂舞,冷冽的杀意直刺的石白与萧鸢儿脸色一白,周身发寒。
良久,石大义方才继续说道,
“叛徒姜虚破坏了黑山阵势节点,更打开城门,引得近三十位天妖和三位妖魔主围攻飞渊将军。”
“飞渊将军他力战而亡。黑甲军士同样全部战死,无一投降。”
“而我北境剑谷修士,更是死战不退。”
“奈何妖魔无尽,纵使以血肉之躯构筑长城,也终究尽数被吞杀。”
“如今十万儿郎战死,我北境剑谷元气大伤,不知道多少家门前要挂白幡。”
石大义轻叹一声,表情苦涩,看着石白强颜欢笑道,
“阿白,我知道我之前一直未曾多多关心你,抱歉了。”
“阿爹!”
石白大惊,紧紧瞪视着石大义,看着他坚定而无一丝动摇的眼神,石白只得缓缓垂下脑袋,默然不语。
“你现在也是男子汉了,修行不能再懈怠,也要好好照顾阿丫和你阿娘,知道了吗。”
石白强忍着心中的悲痛,握紧双拳,沉沉地道,
“阿爹打算什么时候就走。”
“明天吧,等招魂仪式过后。”
听得石大义的话,石白并未阻止,因为石大义是男人,该行他当行之事!自己也是男人,当行自己该行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