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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清风如许 纸鸢飞鸟

此刻天还未亮,眼见处还是缠绕着一缕缕黑色雾气,石白坐在走廊的缘木之上,正为自己系紧绑腿。

一旁已经穿戴完毕的石晚晴正打着哈切,慕容玲玲正在为她梳理头发。

“阿丫,第一次跟哥哥去修行,记得要听哥哥的话。”

“嗯嗯。我知道了阿娘。”

“放心吧,阿娘,我会照顾好阿丫的。”

石白轻笑着,站起身子,舒展了下筋骨,便缓缓蹲在石晚晴面前。

“上来,我们要出发了。”

“抱紧了没?”

石晚晴将小脑袋埋在石白头发里,点了点脑袋。

“嗯,哥哥,我抱紧了。”

话音刚落,顿时一阵清风涌起,衣袖翻飞间,石白便以一个极为轻盈和流畅的动作跃至半空,似离铉之箭般扶摇而上,转眼便越过重重屋顶。

又刹那间,他已经轻轻点在青绿的枝桠上,借着纤细而柔弱的枝桠,借了半分力气,仿佛被夏风卷起的落叶,飘飘摇间,向空中再度升了几许距离,越过了竹海中最高的顶尖。

“呀!”

第一次跃到这么高处,石晚晴既是兴奋,又是害怕,紧紧抱住石白脖子,又闭紧双眼,生怕一不小心便跌落下去。

而正当石晚晴大脑一阵空白之间,石白已经稳稳地站在了一根竹子的顶端,随着夏日清晨的凉风左右摇摆。

衣袂纷飞,发丝轻舞,缓缓睁开眼睛的石晚晴,蓦地被眼前景色所震撼。

她就在这茫茫竹海的顶端,清风徐来,竹海之中掀起阵阵青绿浪涛,无穷无尽,生生不息,那是种无可言说的自由,向风儿一般,仿佛自己已经融入了这天地。

“哥哥,哥哥!好漂亮!这里好漂亮!”

石晚晴在石白背上伸长了脑袋,仿佛是要将这里的景色永远印入眼中。

“哈!”

石白轻声一笑,扭头对着石晚晴耳边说,

“等下还有更好看的。”

“抱紧了,哥哥我要加速了!”

石白当即在竹林之上运起轻功,脚下连连轻踏,踩着细细的竹梢向着前方疾驰,不断在竹海顶峰纵跃,仿佛茫茫海面上的一叶扁舟,正踏波而行。

忽地只见石白并指为剑,气凝其上,运起轻功在空中腾空之时,向前挥出一剑,将一根竹子峰顶斩断,而后伸手一拨一拢,便将竹子捏在了手中,随即猛地向空中一掷。

紧接着便见石白骤然向前加速,忽地一跃,便稳稳踩在飞出的竹子上,竟是凭虚借力,靠着空中飞驰的竹子,如同飞鸟一般跨越了竹海,一同跨越了奔腾而下的月亮河。

已经逐渐适应这种飞仙一般感觉的石晚晴,正瞪大双眼,看着脚下两边疾驰而过的烟气林海,一种无可言说的震撼,一种无可言说的喜悦正袭上心头。

顺着月亮河逆流向上,踩在瀑布一旁岩石的凸起处,纵身跃上了断崖,石白方才将心脏仍旧怦怦直跳的石晚晴放了下来。

而顺着河流继续往上,便是剑谷西北侧最高的西峰雪山:“月亮峰”。

传说在太古蛮荒之时,曾有一位剑仙在雪山峰顶的天湖洗剑,因为天湖无法承受这股剑气而被当中劈成了两半,这位剑仙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接引无穷尽的月华为雪峰重聚地气,是故每当天地月亮最圆之时,这雪峰也会散发出无尽的月辉,仿佛天地之间有两个月亮一般,故而,这座山峰便一直唤作了“月亮峰”。

“月儿湖”的水,是雪峰冰川融化后的水,每当月儿最圆之时,湖水里总是充满着无穷尽的月华,而那时,也正是每年新生儿降生洗礼的日子,用以得到月神的祝福,保佑他们无病无灾,健康成长。

而在“月儿湖”中央,有着一座湖中岛屿,岛屿上有着一棵巨大的神树,被唤作“建木”,生与天地之中,叶如芒,实如栾,参天耸立,不知年岁几何。

每年初元时分,儿郎虎女出征时刻,都要有父母摘下建木的一片树叶,吃下一粒果实,代表着勿忘归来,即使身死,也要记住回家的归路,魂归来兮,莫失莫忘。

石晚晴立在断崖旁的石台之上,看着剑谷这方天地,看着炊烟茫茫,听着瀑布浩瀚,她紧紧拉住石白的右手,脸色也因激动而充满嫣红。

“好漂亮,哥哥,这里好漂亮!”

正在此时,身后一身着淡白衣裙的持剑女子缓步走来,将剑立在身边,而后便席地而坐。

“阿白,你今日比以往来的晚很多。”

“呀。是鸢儿姐姐!哥哥,是鸢儿姐姐!”

说着激动而欢快的石晚晴便扑进萧鸢儿的怀中,萧鸢儿笑着,摸着石晚晴脑袋。

“鸢儿姐姐,你也在这里呀!你看,这里好漂亮!”

“是哥哥带我来的,哥哥说,以后都要带我来这里修行。”

看着石晚晴略带骄傲的表情,萧鸢儿不禁一笑,

“是,是,你哥哥最好了。”

“太阳还有会儿就出来了,阿丫,过来,坐我身边,不要打扰你鸢儿姐姐修行。”

“哦。”

看着石晚晴有些失落的样子,萧鸢儿对着石白笑着道:

“不妨事儿,阿丫坐我身边也好,我也可以照顾她些。”

石白点点头,便迎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坐好。

“那多谢了,以后可能也要这样麻烦你了。”

“没事,没事,我也挺喜欢阿丫的。”

说着,萧鸢儿刮了刮石晚晴的小鼻子,笑着逗弄道:

“你说是不是,阿丫。”

“嗯嗯,阿丫也很喜欢鸢儿姐姐。”

萧鸢儿摸了摸石晚晴脑袋,

“阿丫,要修炼了,可会吐息内炼的法门?”

“嗯嗯,我会的,阿娘在家教过我,哥哥也教过我。”

“那好,你先坐好,屏息凝神,意守丹田,试着迎着太阳呼吸。”

看着石晚晴逐渐入了状态,萧鸢儿将目光向着石白投去,却是忽地一怔,默默收回目光,也迎着太阳方向呼吸内炼。

待到太阳升起多时,天空一缕紫气消散,空气也逐渐变得炎热许多,石白方才从修炼途中脱离出来。

站起身子,努力伸展了手脚,缓缓吐尽胸中浊气,却发现早已经停下修炼的萧鸢儿正以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瞧着自己,而石晚晴一个人正在一旁玩耍,石白不禁摸了摸脸颊,

“鸢儿,你怎么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奇了怪了,你今日怎么和往常不一样?莫不是发烧烧坏脑子了?”

萧鸢儿上前一步,用手背贴着石白脑袋,

“也不发烧呀?”

石白连忙撇开萧鸢儿手臂,不满道,

“你才烧坏脑子!我很正常!”

“真的假的,平常看你吐息不是躺着睡觉,就是舒展筋骨,今日怎么坐的这般挺直?”

“莫不是你昨夜被你阿爹给揍了一顿,所以今日才不打算偷懒了?”

听着萧鸢儿的询问,看着她狐疑的表情,石白叹气一声,在悬崖边上坐好,迎着太阳,表情变得有些失落。

“是啊,昨夜我被我阿爹狠狠说了一通,别看我阿爹看起来古板无趣,但却粗中有细,大智若愚,他仅仅一眼就看透了我的本质,虽然后来我和他解释说,我有着非同一般的天赋,但恐怕我阿爹只会嗤之以鼻。”

“以前,我听我阿娘说,阿爹小时候天赋并不是很好,但胜在一个纯字,可以心无旁骛的修行,再加上持之以恒的毅力,别人学一遍就会,他要学个好多遍,但他从未放弃,一步一个脚印,方才超越他那个时代的大多数人。”

“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昨夜,我的心却告诉我,不是这样的,我并不是很努力,我只是在找借口,在浪费自己的天赋。”

“我太自傲自满了,以至于自己都无法认清事实,更无法认清自己。”

“我昨夜仔细反思自己,却发现我一直只是在炫耀,炫耀自己拥有非同一般的天赋。”

“就好像我可以用左手和右手吃饭,我一直使用左手,但我最熟练的其实是右手,虽每次吃的一样多,但速度和花的时间却截然不同。”

“我在炫耀自己,炫耀自己可以使用左手吃饭,但你们不能。”

“也是因此,我的剑法修行一直没有进步,总是漏洞百出,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修改剑法,总是画蛇添足,总是不切实际!”

“我一直感觉自己缺少了什么,但我从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但昨夜我大致明白了,原来我从未真正诚于己、诚于心,也正是因为这份不诚实和心态的缺陷,就算再有十年,我也不一定能将《太岳青峰剑》圆满修成。”

萧鸢儿坐在石白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视作安慰。

“不管以前怎么样,现在既然醒悟了,那就好好改正不就行了吗。”

“阿白,你的天赋比我要好,虽然剑术方面还有缺陷,但相信我,早晚有一天,你一定可以成为这天地第一的剑客。”

“谢了鸢儿,不过放心,我才没那么软弱,刚才只是有感而发。”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给你陪练,到时候可不要被我打的鼻青脸肿!”

萧鸢儿从地面如飞鸟窜起,瞬间拔剑指着石白,

“阿白,接我一剑!”

“来得好!”

只见石白用左手在地一撑,身体顿如轻鸿飘飘然间,随风而起,忽于空中斩下一剑。

剑刃相碰,且有笑声远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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