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回到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青色的小石砖铺的走廊,还有那屋檐下的滴滴水声。她始终难以忘怀,那是暴怒的少年一声声的质问,他赤红着双眼,雨水打湿了他整个身子,也许他早就冷透了,从头到脚,冷到五脏六腑,他怎么也没想到他所爱之人能做得出这样伤害他的事情,他问她到底有没有心。苏月虞的双肩被他用力抓着,如果他的指甲是利刃,她的肩膀早就毁了,她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样的难受,她心里甚至在想,如果他迟一点再知道也好,为什么美好的感情总是要那么迫不及待离她远去呢?即使她再疯狂,她也做不到去说出那样的话,她没办法再去挽留。其实她早知道有一天会面对这样的现实,她真心觉得秦越对她是好的,除了家世差距太大,他没一样不优秀。当初招惹他的时候没有想到后果,现在就是报应。
待他稍微冷静过后,苏月虞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也许夹杂着看不清的泪水,神色一如既往的清冷:“对不起,我们分手吧,好聚好散,还有……我没有心。”
秦越冷冷地看着她,恨不能看出一个洞出来,声音沙哑,语气有些咄咄逼人:“那他呢?你不准备解释解释吗?”苏月虞抬眸道:“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事。”言下之意是什么呢?所以他们都被绿了?秦越冷然一笑:“什么时候告诉他?”好看的丹凤眼透着赤裸的嘲讽。苏月虞沉默了半晌,方道:“不要告诉他……”
秦越猛地一拳捶在墙上,苏月虞被吓了一跳,深吸了一口气,看见他红红的眼眶含着满满的愤怒和不甘:“你以为你这样就可以瞒过他了吗?你面对他的时候不会有羞耻之心吗?你就这么在意他吗?在意到背叛我?苏月虞,你到底有没有心啊!?”苏月虞闭上了双眼,好想屏蔽耳朵和眼睛啊,她想要逃离这里,想着,行动也快,她用力推开秦越,秦越一没注意被她推了一把,但苏月虞刚跑出两三步又被秦越拉了回来,随之而下的是暴虐的吻,没有温柔可言,也算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接吻,唇齿相依,却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不知过了多久,苏月虞不再挣扎,她的眼里不再是让人不甘的冷漠,而是惹人怜惜的难过,眼泪像串了珍珠的线一样掉落下来,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她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已经哑然:“阿越,我是真的喜欢你……但是我……对不起……”秦越绝望的眼里燃起了渺茫的希望,他声音柔和了许多:“月月,你是喜欢我的对吗?”苏月虞茫然地点点头,秦越又道:“那你喜欢我多一点,还是喜欢他多一点?”苏月虞愣了愣,摇了摇头,她都喜欢的……秦越渐渐心灰意冷,但他还是卑微地恳求道:“月月,和他分手?好不好?”苏月虞茫然无措的双眼渐渐清醒,道:“秦越,你很好,但是我不值得……而且,这不公平。”秦越愤然道:“难道这对我就公平吗?”苏月虞摇摇头:“等他知道了,我也会和他分手……”都一样的,感情的事,哪里有什么公平可言。
秦越放开了她,颓然地靠在墙上,神情冷漠地闭着眼,再也不愿再看她一眼,他试图平息内心的愤怒和悲伤,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明明是她出轨,他的卑微为什么要让她看见呢?他自嘲一笑,看吧,你多么愚蠢,像她这种千金大小姐怎么可能跟你谈至死不渝的感情呢?一开始你就该想到你们最后有可能分手。两人站了很久,苏月虞感觉小腿已经有些麻痹了,冷风不时吹来,只好瑟缩着脖子。最后还是秦越先打破了这份平静。
他神情已经算得上冷静了,“好,分手,以后……各不相干,好聚好散。”他萧瑟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朦胧的水雾更增添了好些凄凉的气氛,这个景色足以让人难忘了。苏月虞轻声呢喃道:“再见了……”她亦抬脚走上了相反的道路。
涔涔如今日,脉脉终断尘。
比起伤害两个人,苏月虞想,还不如只伤害一个人为好。她觉得她接下来一定不要搞砸了,事实上她谁都不想伤害,但是她这样子做才是最令人心痛的……那不如学会如何逃避吧。苏月虞微微一笑,这样就挺好。
当苏月虞面对简清渊时,她以为她会像秦越说的那样感到羞耻,但是事实上并没有。苏月虞自嘲,像我这种连羞耻心都没有的人何以为人?
在简清渊面前和在秦越面前是大大不一样的,在秦越那里她是被宠坏的小公主,在简清渊这里她是温柔的姐姐,她喜欢他的单纯可爱,更因为这点,苏月虞越是不忍心伤害他。
也因为他的单纯,苏月虞才和他维持了多年的恋人关系,是她未婚前最稳定的恋情之一。苏月虞要去的大学,他也愿意追随她。他面对即将远去的恋人,十分不舍,也十分坚定地承诺:“月月,你一定要想我……我们明年就可以在一起了……”苏月虞戏谑地笑道:“你还要继续做我学弟吗?”简清渊不自然地反驳道:“上了大学就不算早恋了……我也是你男朋友。”苏月虞摸了摸他红红的耳朵,心里感慨,怎么会有这么纯情的少年啊,坏坏的她好想调戏啊,他的右眼角有一颗小小的红痣,这并不符合他的气质,长了一张妖娆漂亮的脸,内心却是个十足的傻白甜,反差真是太萌了。
苏月虞道:“清渊那么漂亮,我有点不放心你,清渊会不会背着我偷偷喜欢哪个漂亮小姐姐呀?”
少年摇摇头,一脸忠贞模样:“她们都没你漂亮,我……只喜欢你。”说完最后一句随即低下了头,从她的角度可以看到那白皙的耳廓上泛着淡淡的红晕,软趴趴的头发让她想起了小熊猫。
苏月虞笑了笑道:“那如果那个女孩子比我漂亮,你就会喜欢她吗?”
简清渊摇摇头,眨了眨好看的桃花眼:“在我心里,你最漂亮。”说完,用小尾指勾了勾她的尾指。
苏月虞微微仰起头,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看到她弯弯的眉眼闪着灵动的狡黠,他闻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
苏月虞笑道:“只是在你心里吗?难道客观上我不好看吗?”她有些不满地撇撇嘴。
少年连忙道:“没有,就是太好看了……你还没关注我的时候我已经关注到你了。”这样子说来,简清渊暗恋过她?
苏月虞笑道:“什么时候?”
简清渊定定地凝视着她狭长的眼睛,抿了抿唇道:“大概是在两年前。”
两年前他还是个高一新生,苏月虞心里微微一紧,她那时还忙着追求秦越,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她深信她的行为已经非常隐秘了,她想他大概是没有发现什么的。
苏月虞捏了捏他的脸,道:“清渊是对我一见钟情吗?”虽然她现在不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但她熟知见色起意。
简清渊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那天,他在一楼的超市门口一抬头便看见了她站在旁边教学楼三楼的阳台上,微风吹起她海藻般的头发,少女神色清冷,眉眼如画,清丽脱俗,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校服外套让她稚嫩的脸庞多了几分成熟。她并没有看到他,上课铃声一响,她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少年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感到的喜悦,有些莫名其妙,有些荒谬,事实就是他的心跳像小鹿一样乱撞,感觉空气都在冒着粉红的泡泡。他后知后觉,也许那就是一见钟情。他从小到大见过的女孩子大多娇俏明艳,大概见得多也就没有太多的感觉,但他从没有接触过像她这样清冷如月的女孩子,她的容貌,她的气质皆让他欢喜。从此他将这份甜蜜又变扭的心思藏在了心里。
他开始留意有关她的所有事情,他知道,她是学校公认的女神,大家眼中的天之娇女,几乎没有男孩子会不喜欢她,他已经把她的清高当做理所当然。可他却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他从小就自卑敏感,所幸他的母亲并不把他的出生当做耻辱,他的母亲是位和蔼的妇人,他就是遗传了她母亲的基因,同样生得美丽。他十岁时才被认祖归宗,但他的那些所谓亲人并不喜他母亲和他的到来。他本也不愿去另一个家,但是这由不得他,那个自称是他父亲的人声称他对他母亲是真爱,当初迫不得已才分开的,简清渊也信以为真,不然他为什么还要把他们接回去呢?后来他知道,这种大户人家是不允许将他们的子嗣流落在外的,不管高贵的还是低贱的。起初简清渊十分不理解他们的做法,小小的人不屈的自尊都让他感到十分难受,他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家,除了母亲,都是冷漠的人。慢慢的,他知道,他们那些老古董都是封建残余,他们一直在束缚着母亲,也束缚着他。
他想要带着母亲离开这里,但是他暂且没有那个能力,他的梦想有两个,一是远离简家大院,二是与他的月月白头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