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结束了,她忍不住叹口气“女人痴心,男人负心,真是真理啊”清看着她,没出声。她正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毕竟是男人啊。清忽然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着,看着她说“很多事儿,用痴心负心解释不了。”
她一时语塞,便也那么静静坐着。大约过了几分钟,觉得有点不对劲,电影又换了一部,时不时有些亲热的镜头,他又就在她身边,呼吸间隙可闻,她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想起身回屋,却不料被他一把揽在怀里。她还没反映过来,他的唇已经吻上了她的。
她在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男朋友,后来彼此性格不合,也就分了。从此再也没有什么人走进她心里。和前男友的日子很青涩,一起上自习,一起去玩,一辆自行车承载了她们当时的所有快乐。至于爱欲情事,反倒是其次。
但是忽然被清吻上,他又是个沉静清秀的男人,她的脑子便瞬间空白了。四肢也僵硬在那儿。他的吻很温柔,很缠绵,她从没被那么细致的吻过,从眉眼,到鼻尖,到脸庞,在她的唇上细细辗转。她反映过来不可以这样,对她来说,他几乎是个陌生人,可是怎么说呢,那时的情景,那样的夜晚,她竟然只挣扎了一下,就顺从了。
她的心紧张的扑通直跳,一丝说不明的缱绻滋生,也许这么做是不对的。但是当时的情景,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的清朗的面容变得极具诱惑力。瞬间令她的防线全面崩溃。她解释不了原因。也许那时的情景暧昧,也许那时她对他有感觉,她虽不相信一见钟情,却的确从最初的相见到现在相拥,她对他,有一点淡淡的好感——
他唇上有淡淡的烟草味儿,如同蛊惑一般让她贪婪的嗅着,她当时忽然就沉醉了。对清,从开始便是如青草般的温和清润,再加上他对她施以援手的感激,可能便是这种种如沐春风的浸润,让她随他毫无抵御?
在他的温柔里,她的愉悦,来的如春风拂露,和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在一种暧昧的氛围下,没有任何情感的发展,就直接发生了,很奇怪的是,她们彼此什么都没说,就那么顺其自然。
他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变得更加温柔,轻声的呢喃,都如诱惑的召唤,她像被扔在了颠簸小船上一样,意识开始迷离。
和清一起,她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奇妙,可以什么都不说,却在举止里流露出的爱意,心动,无法自拔——
他意犹未尽,似乎她是一件值得反复鉴赏的青花瓷瓶,那晚上,她和他,都仿若不食人间烟火般,抛却了寻常的道德枷锁,他尽兴酣畅,她却除了开始的忘情,再没有云端巅峰的快乐。可是尽管那样,依然贪婪渴求,那晚的她与平日宛若两人,在陌生的夜,陌生的景,被从未有过的陌生欢愉所侵占,释放着如同罂粟的毒。
天微微泛白的时候,清终于进入了酣眠,她却忽然清醒了般,也许是黎明的到来见了光,她觉得自己好脏。她很想知道自己沉沦的原因:一个刚踏出象牙塔的女孩子,对于一个解自己出困境的成熟男人,是不是真的没有抵抗力?还是她的骨子里,就有着不安分的因素?她扪心自问不是后者,但是学生时期对自己的种种道德约束,在踏入社会的刹那,仿佛都倏然而逝。却是真实的心境写照。一如禁锢已久的小鸟,突然飞入丛林返自然般,有了追求新生的冲动。
然而一时冲动后,她仍然是后悔的。她偷偷跑到浴室里,把自己洗了好几次,咬着嘴唇哭了。她不好意思当着清哭,是自己心甘情愿的,现在又在他面前哭,好像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她不想被他瞧不起。可是心里真的很难受。她说人在暧昧的冲动下,是容易犯错的。她常常想,如果当时,可以有理智,也许事情会不同。可是,情之所至,又何来的理智可言呢?
这或许是她的理由,不过从那一天起,我们都明白,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或许那些话都是她的理由,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明白,成年人的社会就是这样的。我想,没有那些理由她只会更加的内疚吧!我依然还是愿意把她当做自己以前在校园里面的那个安安静静、沉默寡言的小女生,她也依然愿意把我当做最好的朋友。那天聚会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过联系,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再回到以前了。进入这个社会之后我们才明白了生存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他的名字叫陆,我们是在美国认识的。我并不歧视同性恋,在一起巧合的情况下,我们成为了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陆和我说了他以前的一些事。陆是一名华裔,他出生在香港元朗区的一个小地方。
陆的亲妈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和他爸离了婚,飘洋过海去加拿大嫁给了外国鬼子,把四岁的陆与酒鬼丈夫扔在了香港。
陆的爸爸在他妈妈离开不久后就又娶了一个内地来港打工的女人,陆和我说,说也奇怪,自从他爸的原配老婆离开父子二人后,陆父便找到了一份薪水丰厚的工作,受雇在一家日本公司干活,再过了几年,陆的爸爸戒了酒,开始单干,生意做得有声有色。
陆说父亲有了钱便又开始了继续喝酒,这让陆心里却颇不快乐,陆偶尔与他爸爸吵架,就用他妈妈离开父亲的理由,陆的爸爸便简单地把它归结为“你妈克夫”。
所以离婚对于陆的老爸来说是件好事,对陆则不然。因为后半句潜台词则是:“你后妈旺夫。”
于是陆开始在家里受尽了后妈的冷眼,陆说从那以后他在那个家庭就再也感受不到什么亲情了,所以陆十八岁高中毕业就离开元朗,独自出外谋生了。
陆和我说十九岁那年,他在沙滩做救生员,救了一名来游泳的大学生,又被那小子以答谢为名带回家,接着就被灌醉,掰弯了。我听着听着忍不住笑了笑,陆也笑了笑,都过去了,不是吗?我说是。看着陆俊郎的面容,是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同性恋啊!
陆接着和我说他们分了合,合了分,陆两年回家一次,那名大学生亲自追到他家楼下来赔罪认错哄人。
陆说那天他住的公屋外的大街旁,男人点起了一排心型的蜡烛,被风吹得火苗摇摆飘忽,二楼三楼四楼……居民倾巢而出,扒在栏杆上指指点点。
“哇……好老土啊……”
“有没有搞错啊……什么年代了啊……”
五楼的走廊里,安静地站着一人,陆打开手机,密密麻麻的一排未接电话,蓝色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
那男人点完蜡烛,直起身,双手拢在面前,作了个喊话的动作。
“陆——”
公屋大楼里,上百名围观群众瞬间五雷轰顶,所有人齐刷刷地转头,望向五楼孤单站着的陆。
“我中意你啊——我错拉——跟我回去拉——”那男人朗声大喊道:“陆——我愿意陪你一生一世啊——”
陆笑着说,那时候邻居们一片哗然:“操,基佬表白啊!”
陆敛去笑,叹了口气:“基佬也是有爱情的,不过……他的道歉方式实在是太老土了。”
“我不认识你——!”陆朝那男人大叫道。
陆和我说,他们又在一起了,五年,在一起了五年,很平淡的五年,除了世人不理解的目光。说着向我看了看,我尴尬一笑。说实话,我也不理解。不过我尊重别人的选择。
陆又接着和我说他们分手时候的情况,说的时候还有些缅怀。那一天,整个小区都停电了,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情一样。
陆说停电那一天,他的房间中一片漆黑,他拉上窗帘,按了手机上的几个按钮。
电话接通了。
陆说他那一天很犹豫,陆犹豫片刻,开口问:“你……过海没?我去接你?”
陆说手机另一头呜呜响,听得出风声凛冽,男人的声音答道:“不要再打电话来了,陆,我们已经分手了…………”
陆接着说“渡轮停航……”电话那头的男人絮絮叨叨,最后风声渐小,他压低了声音,总结道:“我同女朋友在一起,你最好不要再打扰我了,我这次是认真想和她结婚的啊……她已经开始怀疑了,拜拜。”
陆道:“等等!你……”
电话挂了。
陆说他那一天是这一生中最生气的一天。陆静了几秒,接着深吸一口气,狠狠把手机摔得粉碎。
陆在黑暗中走进厨房,取出一瓶啤酒,出厅躺在沙发上,疲惫地喝了几口啤酒。片刻后,陆说自己当时痛苦地蜷起身子,痛哭了起来。
电力恢复了,电视机屏幕充满雪花点,陆头疼欲裂,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地入睡。
陆接着和我说第二天,自己发起高烧,台风过境,一切恢复正常后,自己也被老板被解雇了。
陆说租房合同也到期,与男友分手,被解雇,他对这间小小的公寓再没有任何眷恋,当天下午他收拾好了行装,抱着一个纸箱,箱内装满零碎的小物件,就这样他离开了。
陆说当时他无处可去,就连坐在巴士上都神智恍惚,最后他在在某个站台上下了车,陆说他当时下意识地回到自己最熟悉的地方,按响了某家人的门铃。
屋里麻将声噼里啪啦,女人叼着烟前来开门,把门拉开一条缝,防盗链仍拴着,她警惕地朝外张望。
陆说当时自己艰难的艰难地吞了下唾沫,干涩的嗓子里挤出一个许多年没说过的字:
“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