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只睡了一个多小时，就被大脑里那种钝刀割肉般的痛苦给叫醒了，他抱着头，本该没有痛觉的大脑里却传来阵阵钻心的疼痛，他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的滚落，牙齿咬的格格作响。
“不要反抗它。”
顾安猛然睁开眼睛，他的瞳孔已经变成了竖针的模样，虹膜泛黄，他听到自己的口腔里传来咯嘣咯嘣的声音，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他低下头，呕吐起来。
“哎……”
白杉恢复了那幅病怏怏的懒散模样，拖着身体从地上爬起来，“看你这样…让我想起来我转化之前的事了……呕，等你弄完了我再进来。”
他打了个哆嗦，仿佛是想起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事那样，嘟囔着走了出去。
“唔唔……”
顾安抬起手，他看到自己吐出的都是红色的鲜血，而手心里落着几颗生生被顶出来的臼齿，他用舌头舔了舔湿热的口腔，发现自己的后槽牙长出了几颗彼此咬合的獠牙。
他的手剧烈颤抖，几颗牙叮当的掉在地上。
“转化失败了。”
顾安抬起头，喘着粗气，看向靠在山洞边上的宋志仁。
他摇摇头说：“跃者的基因已经开始和你争夺身体的控制权了，不该是这样的。如果你真的有‘那段’隐性基因，你应该能和血清和平相处才对。”
顾安痛苦的捂住了耳朵：“包括幻听吗？”
“幻听？”宋志仁明显愣了一下，“这我倒是没有听说过……”
“闭嘴。”顾安突然转过头，低吼道。
宋志仁一怔：“我可没见过幻听症状，我猜有可能和你的辐射病有关……你还好吗？”
顾安紧锁眉头，闭着眼睛强忍了一会，才缓缓睁开眼眸。
他的双眼，虹膜已经完全转化成了暗黄色：“好了。抱歉，刚才不是在和你说话。”
“……”
宋志仁欲言又止，他沉默了一会，终于还是转过头去。
“没事了就走吧。”
昨晚他出去一趟，不知道从哪里搞了辆车，此刻那里除了趴在方向盘上半死不活的白杉，还有一个生面孔，正是昨晚雨夜里言语欠揍的许德拉。
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那么快的。
他体格不壮，甚至有些瘦弱，看到顾安出来后躲避阳光的狼狈样子，怪笑起来，伸出的手臂拍打了两下车门：“看看，这不是新的转化者吗？感觉怎么样啊？是不是疼的很酸爽，想要拿把锯子劈自己的脑门？”
“许德拉，积点口德吧。”
宋志仁毫不客气的打断他说话。
“嘁。”
许德拉啐了一声，背过头去。他的脖子很奇怪的转了270度，身子却没有动。
顾安冲宋志仁笑了笑，示意自己没有放在心上。
四个人坐在车上，白杉敲了敲插进音响里的收音机：“老猴子，你那边好了没？”
昨晚被许德拉夺过话头的男人不满的说：“都说了别那么叫我，废话真多。我这早就弄好了，你们快点，最晚今天中午阿克琉斯就会恢复这一带的网路。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简直是天降奇迹好吗？”
如果诺顿在这里，一定会面无表情的把收音机打成一堆废铁。
天可怜见，劫持了整条网路并让它到现在还处于中断状态的“奇迹”已经随着阿克琉斯9号中继城一并飞走了。
“那我们就出发吧。”
白杉打了个呵欠，发动了车子。
引擎咆哮的声音，在荒野里回荡，轮胎卷起沙土，顾安单臂检查了一下子弹，撇了撇嘴角，低声对旁边的空气说：“闭嘴。”
越野车就这样直冲着反应炉驶去。
按这样的开法，再过二十多分钟，他们就会被反应炉的雷达发现。
许德拉坐直了身子。
他把小指放进嘴里，吹了一声口哨。
顾安下意识的向上看去，但紧接着就是车身一震，他撞到了椅背上，感觉车子倾斜了，然后地面上非常突兀的出现了一个洞。
“等一下，里面有空气吗……？”顾安脸色大变。
许德拉从副驾驶上转过头，诡异一笑：“你可以试试，你现在还需要氧气吗？”
顾安愣住了。
车辆一瞬间掉入这个圆洞里。
车灯大开，顾安看到这条隧道深邃的根本看不到尽头，即使是远光灯也只能照到近前，他完全不知道这条路是怎么挖出来的，又是怎么在雨夜保持干燥的。他唯一不加怀疑的，就是这条临时挖出来的隧道的出口，必然直通反应炉。
车是怎么开的那么稳的？
顾安脸色一变，他看向轮胎底下。
一条蠕动的黑色，不知道是什么生物，左右扭动着肥硕的身躯，就像一条滑腻的毯子在游动，越野车就乘着这条不知是什么怪物的身体，近乎平滑般坠入这水平70度的斜角的隧道。
洞口的光，逐渐微茫。
顾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的呼吸仍然平稳，甚至没有憋气的感觉。
那么，如果真的变成义人，他们又是什么怪物？
他看向前方，车灯照不到的地方，与这一车的魑魅魍魉，简直就像通往地狱。
“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你说什么？”顾安转过头来问宋志仁。
后者疑惑的摇摇头：“我没说话啊。”
顾安张了张嘴，伸出手指按了按自己耳根。
幻听会这么清晰吗？
“你还记得自己要做什么吧？”许德拉懒洋洋地问。
“放心，”顾安说，“我没事。”
收音机上不断跳动的数字，猛然停滞在了320上。
“我们到了。”白杉眼中闪过一线慵懒的血光，他有些残虐的开口，“老猴子，给我们开门吧。”
在车辆从斜坡转换到平路的一瞬，顾安这次无比清晰的听到他耳蜗里正在传出声音：“这是你的决定——放手去做吧。直到把这个世界，搅个天翻地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