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琉不动声色地把站久了的笛佑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你知道‘丰城钱庄’吗?”
谁料李擎松一下睁大一直细眯着的双眼,里面装满了玩味:“谁惹你了?”
见江琉疑惑,他将眼睛瞪得更大了些:“那你是被盯上了?”
江琉瞬间想起上次行宫中那双野狼般的眸子,以及昨晚的那句“太瘦了,多吃肉”,下意识摇头:“只是今日见立苏素从这钱庄里怒气冲冲走出来,有些好奇罢了。”
李擎松松了一口气,微阖了眼帘:“丰城钱庄嘛……大约是那种权势人家才能听说的东西吧。就是个暗杀组织,只要给钱,什么任务都接,而且非常讲信用,杀一次不成就两次,两次不成就三次……”
江琉目瞪口呆:“没人管?”
“没法管。”李擎松很认真,“第一,是证据。官府收的每一桩案子,皆能查出首尾,但没有一桩能查到丰城钱庄头上去。就连我,在你询问之前,还在对这个暗杀组织半信半疑,怀疑它不过是个普通钱庄,只是被无聊之人传出了神通。”
“第二,是靠山。你也知道,我朋友多,有钱没钱有权无权的都有,听到的传闻也多。我听说这钱庄老板靠山地位高的吓人,没有人胆敢因为几起没证据的案子上门挑衅。”
“那就把它放在那里?”
李擎松望住江琉:“你好像很感兴趣。”
江琉摇头。
当年云泽开国,立家先祖有过汗马功劳。如今立家不干实事,却处处以功臣自居,父皇早已容不下它,只不过在寻找时机,一举歼灭。而今为了这查不出证据的儿女口角,毁了父皇的容忍与计划着实不值,因此不能把立苏素买凶之事公之于众。
而且,若言明自己被丰城钱庄盯上,琉璃殿乃至皇宫必然警戒,那登徒子刺客若来,说不定又会受伤。
……切,担心一个刺客,她也是闲怕了。
李擎松喝一口茶:“如果你有兴趣,我查便是,大不了无功而返。只要那幕后之人的身份大不过你几个皇兄,我就有本事从立家小姐那儿查到些蛛丝马迹。”
“罢了。”江琉抖了一下,拍了拍一直安静聆听的笛佑的手,以示安抚,“日后再说。”待我问过那登徒子刺客,再做打算。
李擎松也不坚持,有一口没一口地呡着茶,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笛佑瞧他奇怪,便问:“少将军这是干什么?无精打采的。不是因为尊夫人回娘家的事吧,你惹她生气了?”
“不是。是她以前一个好姐妹跟着父母去她家作客,她去陪,不好带我。”李擎松就差躺在椅子上了,“说是怕我看上她那漂亮姐妹。我看起来有那么花心吗?”
江琉笑开:“嫂子许是觉得你凭在大街上看她的一眼,就心动把她抬进将军府这一行为太过草率,担心有一就有二吧。”
笛佑这些天在皇宫里打听小道消息,宫外逸闻也略知一二:“听闻少将军与尊夫人是三回头而定真情,是不是真的?”
李擎松瞬间精神起来:“那还有假?去年夏末秋初,我在街上无所事事地来回闲逛,忽见微风吹开了前方一女子的面纱。那是真正的肤若凝脂,美目盼兮,她许是有所察觉,回过头来看着我,冲我微微一笑。”
“我就觉得这天仙一般的人儿,不做个朋友什么的实在可惜,就追上去想问个名姓。她说了名字后,我正在其身后品咂,谁想这姑娘走出几步,又回头来,冲我笑。”
“我便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说来也巧,走到僻静处,正有一伙地痞流氓见色起意,上前去欺负于她。我忙现身,三拳两脚打跑这群乌合之众,她笑开时,我便觉得心中痒痒,此生非她不可了。”
还以为是什么精彩故事的笛佑一愣:“就这些?”
怎的感觉有些……单薄。
日后才知,发生的那真正的故事,更加单薄。
“那日的确有风吹开我的面纱,我回头时,就看见一少年呆呆地看着我,我有些不好意思,就对他笑一笑。结果他脚下突然一滑,摔了一跤,我没忍住,接着笑了。然后他想掩饰,就在个卖胭脂的摊子上装作看东西,结果那老板纠集几个人来,非说他偷了东西,那少年脱不开身,就把那几人揍了一顿,我就又笑了。”新嫂子一边绣花一边将事情说于江琉听,当然,这是之后的事。
王岚的爹是当年军营的伙夫,她自己厨艺也是一等一的好,做了满桌的菜,色香味俱全,把李擎松撑得直“哎呦”。江琉还好一些,但也明显比往常吃得多。笛佑与禁卫军小分队坐一桌,风卷残云般一个菜都没放过,饭后更是差点走不动。
江琉回宫是李平驾了马车。禁卫军六人一进宫门就往御书房复命了,留她们两人慢慢往琉璃殿走。一到地方,江琉就打发笛佑去洗漱休息,她自己则躺在床上,想着白天与李擎松的谈话。
“若那钱庄背景真如我皇兄一般大,亦或就是几个皇兄开设,那立苏素买凶杀我,是否得到暗许?”江琉只要一想到这个,便冷汗直冒,惴惴不安。
她四个皇兄一个皇弟,皇弟江琛还小,仅十三岁,连封地都还没有,与她关系也好,应不具什么威胁。只是大皇子江瑾、三皇子江瑭与四皇子江瑜,都是江珑太子地位的有力竞争者。自己在竞争中虽无足轻重,对江珑的影响力却是有目共睹的,杀了她,等于先断江珑一臂,这种情况下,让她怎能不多心!
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今天吃得太饱,江琉怎么都睡不着,于是坐起来,听着窗外虫鸣出神。有脚步声近了,她才移开呆滞的双眼,往那道身影凝去——她一直在想,这登徒子是如何进入她寝殿内的,却从没想到,居然是走大门来的。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江琉看见来人蒙着面,一身夜行衣。他张开双臂,作出拥抱的姿态:“在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