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滴到湖面之上,锦簇的鱼儿纷纷散去,再次投掷的“食物”并不好吃,和它们朝夕相伴的湖水没什么两样,甚至更苦。
俞安叹了口气,望着刘语承佝偻远去的背影,他想到昨天的谈话。
公子,我想请您帮我个忙。
俞安抿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和语承青梅竹马,从小在一起长大,他对我的心我明白,我也如此对他,小时候我们便立下誓约,冀望能一生一世走下去,白头偕老。
要说但是了,俞安很讨厌这种陈述方式,说什么之前都先引个背景,然后但是转折,大家都知道但是要在那摆着,也得先从头听下去。
但是,前些日子我才得知,我从小便中了魔道的诅咒之毒,但凡我深爱的男人,在我十八岁之后,如果还不离我而去,都将化为血水。
“黑寡妇!”俞安脱口而出,他听聂泉说过这门魔咒。他们在传道礼堂开茶汤会时聂泉就爱讲这种稀奇古怪的魔道厉法,说道黑寡妇诅咒聂泉咬牙切齿,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通过诅咒让两个相爱的人不得相守,这比杀了他俩还要难受。
李无锋在旁边惊奇,你还懂爱情呢
俞安安慰,没事的,这种魔咒降临不到你身上,相信我聂泉,你找媳妇很困难。
高嘉鱼点头,面色悲怆:“正是黑寡妇,十多年前家父和魔道人厮杀,虽将那人碎尸万段却没防备他溜出一魄,趁机将黑寡妇之咒种在我的身上。”
说到此,俞安明白高嘉鱼什么意思了,也了然了她之前种种古怪的行为,她想借自己的手,让刘语承离开。
“你为什么不亲口对他说呢?”
“我对他说不出口,如果找下人来传达,他又肯定不信————”
。。。
刘语承收拾好行囊,推门出行,其实没什么好带走的,他是个孤儿,从小被城主收留,他能回忆起的所有东西,都有高嘉鱼的影子。如果要留恋既往,恐怕屋子中的椅桌也得搬走,与其全部拿走,不如把它们都留下,反正物品也只是作为缅怀的记号。高嘉鱼已经在他脑海中烙印成章,只要回忆,便是缅怀。
不过特别的,他临走时带了点钱,倒不是盘算如何活下去,而是他需要宿醉,翻烂的卷轴难以把他从苦海中捞上来,或许酒可以。
轻轻别上门,庭院静悄悄的,平时往来嬉闹的丫鬟见不着身影,连狗叫声都被隔绝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天要走,挺可笑的,他不知道这是同情还是怜悯,相约十多年的未婚妻转眼爱上另一个男人,是挺可笑的。
房内的书信随着门闭陷入沉静,等待该启封的人启封,房外的孤人一路走向门外,无人的默契是他最理想的送别。
鱼鱼还是懂我,刘语承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
丫鬟将破旧的荷包送到俞安房内,里面的珠宝所剩无几,不过高嘉鱼又塞满了金币,俞安没客气,把应得的和她赠送的都揣入怀中。
他可不是什么志愿者,充当男友要求劳动报酬,高嘉鱼也不愧是城主之女,财大气粗,没眨眼就许诺了个惊天数字,俞安估计此时他怀中的财产够买两套房了。
怪不得修仙之人称凡人蝼蚁,凡人终其一生追寻的东西在修仙人眼中,就是个屁啊。
俞安收拾好东西,朝城主府外走去,走时他没有跟高嘉鱼打招呼,伤心人独缅伤心事,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打搅为好,再说俞安和高嘉鱼也没有什么话可说,交易结束,自是各奔东西。
出了城主府,门卫将玄门重重关上,俞安耸了耸肩,现在他又回归浪荡,该何去何从也没有目的,要不去酒楼看看?
那里是消息最流通的地方,高小姐曾派医生检测过他的身体,并无大碍,俞安想这次突然昏厥必有什么原因,人家有脚气都是因为不卫生,他不可能平白无故就瘫在那里,起来后泪流不止,虽然现在好了,可俞安不想再无故晕厥一次。
隐约的,他认为和饕餮有关,背上的那家伙像施了封口咒,怎么激都不出声,俞安只好自己去找线索,冷清曾经说饕餮快要出世了,会不会跟它有关?
因为临近傍晚,街上的人很多,特别是酒楼,吆喝私语缠缠绵绵,看样这世界的作息和原世界大同,都把最丰盛的一顿派给夜晚。
俞安寻了个角落,叫了五六个菜,一桶米饭,三四壶酒,自酌自饮起来,他一边吃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哎哎哎,你知道最近出大事了吗?”
“怎么不知道,这几天我老婆一直叫我半夜快回家,生怕在外面搁了谁的眼,不小心被宰了。”
“这么凶,什么事?”
“你个憨批还不知道,魔道和正道交锋了,听说魔道被正派大败,各大长老纷纷溃散,有些老怪物直接陨落了。”
俞安眯眼,魔道怎么会跟正道打起来?
“你别骗我,两道又打架了?妈呀,这天下是不是又要乱,我们可怎么活。”
“还能怎么活,狗着活呗,我倒希望多打打,把那些主子们都打干净了才好。”
“可别这么说”其中一个人蹙眉叹息:“苛政,百姓苦,乱,百姓苦,战伐,百姓最苦,要是和平年代,生死自己还部分权利,真战争打响,生和死都要捏在老天爷的拳头里了。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二狗,你消息灵,你知道正魔两道因为什么打起来吗?”
被称为二狗的那人挑眉,有了些许醉意的脸上浮出一丝得意,大家都知道八卦不好,可是当八卦传播源的感觉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在追求独特性,期许自己和他人不一样,当别人用祈求的眼光看向自己手中的那份独特时,有股凌然于肉体上的精神快感不断发酵。
所以二狗明知道他们的目的,依然会来参加这次酒局,哪怕他大表哥已经千叮嘱万嘱咐的说这是衙内机密,不可外传。
切,你不也向我传播了吗
“听说有一座山诞生出了山神,正魔两道为了抢夺山神大打出手,并且把诞生山神几百里之地的村民全给迁移了。”
“迁移干什么?大仙还关心我们这些蝼蚁们的生命?”
“关心个屁”二狗咬牙切齿,猛然灌了一口酒:“听说这山神现世会释放大量仙气,凡人触碰到会长出仙胎,那些正魔的大仙们为了不浪费仙气,把我们给移走。”
“艹,真他妈不是东西。”
俞安稍稍蹙眉,他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地方的百姓对正魔两道并没有好感,想当初他在村子时,村中老人提起正派仙人都是一脸憧憬,而这个地方恨不得啖其血肉。一个地方的教化最直接的关联就是这个地方的父母官,这片土地最大的父母官就是此城城主。
又扯到高嘉鱼他们身上了,俞安摇摇头,今天见证了一对爱人的相互折磨,他是不想再考虑他们的事情了,仰头喝一杯酒,俞安正准备继续偷听,突然楼上传来噼里啪啦的声音,只看见一道身影从楼梯上叽里咕噜的滚下来,死鱼一样瘫在地上。
怎么是他————
俞安喉咙中的酒还没来得及咽下,全喷了出来。
“老————老板,在来一壶——”
刘语承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