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出很远依然能听到顾清漓在小楼咒骂他的声音,看来这次把她得罪狠了,这段时间还是躲得着她好了。
苏瞳低头看到手里之物,只见是一个印章一样的东西,手指长短,质地有些像羊脂玉,印上盘着一个蛇一样的异兽,异兽栩栩如生,每一片麟甲都纤毫毕现,如同活物一般,印章下边无字,空白一片,只在侧面刻了两个字,两个古字。
这两个字,苏瞳不认识,查了很多古书,也没有见过这种文字,不过每次脑海中回想这两个字,整个灵魂都会宁静下来,特别舒服。
苏瞳从怀里掏出红绳,熟练的结了一个扣,把印章重新挂在脖子上。
检查了几遍,确认不会再丢了,不由开心的笑了起来。
找回印章的他现在心情不错,也不想这么早回去,下意识的往镜湖边走去。
三月的镜湖,水波荡漾,一些不知名的花,沿途盛开。
苏瞳随手摘下一朵紫色的小花,放在鼻下轻嗅,淡淡的清香扑鼻,不由得让他想起顾清漓亵衣的香味,那是一种特有的少女体香,沁人心脾,眷恋无穷。
苏瞳一步三摇的度着步,嘴里不时的自言自语,三月的春风好像少女的手一般,温柔的抚在他的脸上。
苏瞳沉醉在春光里。
“咦!”苏瞳轻咦一声,眼神古怪的看着湖岸边拴着的轻舟。
轻轻摇荡的轻舟上,突然出现一个奇怪的人,背对着苏瞳,看不到脸,一身黑衣,如同深沉的黑夜。
如果只是这样,苏瞳也不会惊讶,只会认为对方穿衣古怪一些而已,穿奇装异服的人多了去了,苏瞳也管不了。
最奇怪的是黑衣人身上飘着的一物,一把黑色的镰刀,刀柄如丝带一般,刀刃巨大,隐隐泛着诡异的红光。
镰刀无依无凭,凭空缠绕在黑衣人身边。
虽然苏瞳只是轻咦一声,声音很轻,几不可闻,却引起了黑衣人的注意。
“你能看到血镰?”黑衣人转过身来,黑色的眼眸一动,无情的望着他。
这是一双什么眼眸啊,如无底深渊一般,深沉而又深邃。
苏瞳看到这双眼眸望过来,下意识退后一步,喉结涌动,强忍着心中惧意收住想要转身撒腿就跑的冲动。
结结巴巴的说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并没有回答苏瞳的话,而是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眼中黑芒闪动。
苏瞳被他盯着,突然有些头晕目眩,感觉脑中要炸开了一般。
就在他快要崩溃之时,黑衣人眼中黑芒隐去。
“呼......呼......”苏瞳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如脱水的鱼一般,额头上冒出黄豆大小的冷汗,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要死了一般。
好一会苏瞳才回过神来,恐惧的看着黑衣人,这是什么人,怎么会如此恐怖,只是一个眼神,就差点要了他的小命。
这时黑衣人早已转过身去,看着镜湖默默出神,背影说不出的孤单萧索。
黑衣人没有下文,好像已经忘记了苏瞳这个人,苏瞳不敢出声,也不敢离开,只能静静的看着黑衣人的背影。
盯着黑衣人如黑烟一般轻舞的衣裳,默默无言,但是脑海中却急速运转。
苏瞳脑中冒出很多念头,依然毫无头绪,这已经超出他认知范围之外。
不知道黑衣人身份,也不知道怎么脱身。
从飘着的镰刀来看,黑衣人一看就不是凡人,这一点苏瞳很确定。
至于黑衣人是好人还是坏人,还有他为什么来到这里,他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都不知道,也无从猜测,苏瞳脑海中千头万绪,但是都没有答案。
到最后,不由心中一叹,放弃了。
也学着黑衣人默默地看着镜湖。
这时已近黄昏,太阳慢慢沉入西山,夜色缓慢侵吞而来,慢慢的和黑衣人融为一体。
夜色中的黑衣人,就像冷月下的寒鸦。
直到月上中天,黑衣人还是一动不动的屹立在船头,冷冷的月光撒在湖面上,夜色下的镜湖孤冷而清寒。
苏瞳不由得缩了缩肩膀,三月的夜晚还是有些清冷。
“哎”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一瞬间,又好像一万年,黑衣人轻叹一声。
这一声轻叹,饱含太多情绪,有无奈,有伤心,有回忆。
随着黑衣人的轻叹,这个黑夜好像活过来了一般。
黑衣人抬手轻抚着身后的黑色镰刀,低喃道:“毁灭者”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黑衣人又说道:“我不愿意相信世间偏见......”
说完这句话后,他身后的黑色巨镰隐入体内。
黑衣人转过身来,看着坐在地上的苏瞳,声音平淡又清和说道:“你可愿跟我走?”
苏瞳被他这么突然一问,脑中一愣,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之前想过很多黑衣人会跟他说的话,没想到黑衣人第一句话,居然是要他跟他走。
“什......么?”苏瞳结结巴巴的问道。
黑衣人说完这句话以后,再没有下文,转过身来继续看着湖面。
好像那句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也不管苏瞳的决定是什么,没有说明原因,没有逼迫,也没有催促。
这句话好像远处风中突然传来的轻语,似是真的,又好像是自己听错了。
苏瞳现在很纠结,如果黑衣人逼迫他,他迫不得已跟着他走,他也无话可说。
现在黑衣人把决定权交给他,不管他做什么决定,都会尊重他选择一般。
黑衣人好像说了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而苏瞳内心却天人交战。
跟着黑衣人走,以后会面临什么,还有现在要他离开家人,他突然有些害怕,有些不知所措。
但是有一点他知道,凭着黑衣人实力,他想要强行带走苏瞳,绝对不是问题,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既然没有强行带他走,应该没有什么不良居心。
如果说黑衣人是另有所图,他也想不通自己一个小镇少年有什么是黑衣人所图的。
黑衣人似乎并不着急,也没有催促苏瞳。
苏瞳心里纠结着,天人交战。
“想好了吗?”黑衣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再次响起,没有任何情绪。
苏瞳心中一惊,豁然惊醒,抬头一看,天边已经翻起鱼肚白,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了一夜。
迟疑了一下,苏瞳开口问道:“我可以跟家人告个别吗?”
“可以”黑衣人回答的简洁而干脆。
“好,给我一个时辰”
苏瞳跳起来飞奔回镜湖镇。
镜湖镇,临湖而建。
镇子房屋多是木制,没有围墙,只是在镇外围了一圈木栅栏。
在镇口的地方立了一块巨大的木牌,上书“镜湖镇”。
这三个字到是铁钩银划,古拙苍劲。
镇子南边紧靠镜湖,零星建了几家酒楼,酒楼依湖而建,坐在二楼正好可以一览镜湖春色。
越往北地形越高,房子非常有层次,如阶梯一般,一层一层一直到镜湖边。
房屋都是用一种镜湖边特有的树木建造而成,这种木料不仅材质好,有光泽,而且刨面光滑,纹理美观、还耐腐蚀。
据说镜湖镇刚建时,动用很多人力从对面深山里砍伐巨木,顺着山溪把巨木放到镜湖,再动用船只把巨木托回来,随后用巨木搭起了最初的根基。
后来便慢慢形成了现在的镜湖镇。
小镇就一条主街。据说以前镜湖镇出过一任状元,状元公衣锦还乡时,骑着高头大马就是走的这条道。
镇上人都说状元公走过的道,吉利。
于是改名叫状元街。
这条道便一直留存至今。
状元街可以说是镜湖镇最繁华的一条街了,左邻镜湖,镜湖边各种酒楼,茶楼,客栈鳞次节比。
回到家时,父母并不在家,问过家中老仆,才知道父亲挟母亲,去永福寺祈福去了。
苏瞳听后情绪瞬间低落了下来,心中满是遗憾,这一趟出门不知道要多久,有可能今生都见不到他们,想到这里眼中不由得湿润起来。
由于时间紧迫,苏瞳强打精神,给父母留了一封信,信中阐明自己去游历几年,让父母不用担心。
写完以后,把信叠起来,用镇纸压好。
放好信,回头看到空落落的院子,不由悲从中来,这是自己十几年生活过得地方。
苏瞳深深的看了一眼,好像要把这一切都印在记忆中。
苏瞳把大门轻轻关上,默默地望着这两扇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木门。
木门无声。
苏瞳眼中含着泪,仰着头,不让自己哭出来。
他毕竟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以前没离开过镜湖镇,没有离开过父母的小镇少年。
面对未卜的前途,苏瞳收回了依依不舍的眼神,大步往镜湖而去。
他没有向顾清漓告别,他怕他会忍不住留下来,他怕他会哭,他怕再也见不到那个他从小就喜欢的少女,从小就立志要娶她,要呵护她一辈子的少女。
他喜欢她的笑,喜欢的娇憨,喜欢她的顽皮,喜欢她无理取闹。
无一处不喜欢
眼泪顺着少年的面颊流了下来,少年没有擦,抬起手挥了挥。
“清漓,再见.....”
好像少女就站在他面前,巧笑嫣然的和他笑闹。
瞬间泪水模糊了他的双眼。
少年脸上含着笑,眼中流着泪,毅然的转身而去。
为问东风余几许?春纵在,与谁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