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和点头,对姚芝兰等人吩咐了道:“张先生的话大家都听见了。”说到这儿,他的话里已经带了怒意:“以后你们这些争风吃醋的混账事儿都给我离洌儿远着些,若再给我知道有谁在她身上打算盘,我定不饶她。”
他看向跪在地上的四姨娘,又恨声道:“你之前玩的那些手段,若不是咧儿在我面前一而再的为你求情,我早扒了你的皮,若这麝香果然是你放的,你就别想活了。”
四姨娘的身子已经软成了泥,无力的喃喃:“老爷,婢妾……婢妾真的……没有……”
“哼。”
屋子里的人都被杨清和的怒气所惊住,再无一人敢出言,屋子里静寂起来,除了各人的气息声外,再无半点声音。
正在这时,门外孙柱儿扬声回禀道:“回老爷,玉柳带到。”
“带进来。”
孙柱儿答应了一声“是。”将一个披头散发,衣冠不整的女子连推带搡的拎了进来,却正是玉柳,玉柳见屋子里人人都是横眉立目如阎罗殿上的恶煞,而自家主子跪在地上哆嗦个没完,她不知道自家主子到底哪件事泄露了,慌怕之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四姨娘的身边。
杨清和向姚芝兰使了个眼色,姚芝兰点点头,放缓了语气对玉柳道:“你家主子说,她曾经送了几套小毛头的衣裳肚兜儿给这屋里的主子,你知道这回事么?”
玉柳一听竟是问这个,心下顿时暗生疑惑,眼角轻窥赵芷君时,只见赵芷君正也紧张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里满满的分明全是焦急和期待,玉柳心下更惊,奈何她在赵芷君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暗示,而大夫人的话又不能不答,她咬了咬牙,决定还是先照直说了再见机行事,一念至此,她点了点头,道:“回大夫人,是的,我家姨奶奶说,五夫人有了身孕,是件大喜的事儿,她之前因为误信了小人的撺掇,差点害了五夫人,心下很是过意不去,所以就亲手缝制了几件小衣裳,还是奴婢陪了我家姨奶奶一起送到五夫人这里来的呢。”
四姨娘顿时松了一口气,姚芝兰等人却皱起了眉,这几年来,赵芷君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她们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怎的她这样狠心黑面的人,也能变成佛么?
杨清和也同样的有些不能置信,前面那几年里,他忙于事务,这些妻妾们之间的把戏他虽然知道些却不想管,直到苏洌儿进了府,他总担心柔弱的苏洌儿遭了欺负,是以日常里都留着几分心,对于赵芷君的脾性心里也有了数,这会子听那玉柳眉眼不动的说得极清楚明白,竟半点不似撒谎的样子,由不得他不纳罕。
“可是那个包袱里装的么?”姚芝兰收一收心神,指着那个包袱道。
“正是。”玉柳点头,那些小衣裳都是玉柳亲手做亲手包的,只要一眼,她就肯定了。
见玉柳点了头,姚芝兰缓缓的靠在了椅背上,又道:“那你主子在缝制这个的时候,有没用往里面放点什么的?”她的眼睛死死盯住玉柳的脸,一字一句道:“你想好了再说,但有半句话说得不明白的,就要了你的命。”
玉柳顿时一个激灵,她何等聪明的人,立刻就知道是那东西出了问题,她顿时满身的冷汗,偷眼看那包袱,那几件小衣服静静的躺着,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心下不敢乱说,只好偷眼去瞧赵芷君,盼着她能在眼神里给自己点儿提示。
她的小动作顿时全落在了有心的三姨娘眼里,三姨娘顿时一声冷喝道:“夫人问你话呢,你不回答,却只拿眼去瞟你主子,是想要串供么?”
杨清和亦看在了眼里,他本就因赵芷君前几次的行为而疑心她,这会子又见玉柳吞吞吐吐一副鬼祟心虚的样子,顿时怒从心头起,三姨娘的话才落,他冷声喝道:“来人,给我掌嘴。”
孙柱儿答应一声,上前揪住玉柳的头发使劲往后一拉,抬手“啪啪啪啪”就是一顿左右开弓,玉柳虽然是个奴婢,却到底是个女孩儿,怎经得孙柱儿这样一个大老爷们的狠手,才几巴掌下来,脸颊就高高肿起,鼻下口边已是鲜血淋漓。
屋里众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纵然是幸灾乐祸满心满意要看热闹的三姨娘,也大睁了眼睛惊得呆了,赵芷君一见杨清和竟然不问青红皂白就对玉柳动了手,她是知道这个老东西的脾性的,心里顿时一片绝望,玉柳嘴边的鲜血分明就是她接下来的样儿。
摆摆手命孙柱儿停了手,杨清和咬着牙向玉柳道:“这个贱人到底在这个小衣服上放了什么,你快说。”
玉柳的嘴角不时有殷红的血沫溢出,脸肿得眼睛都睁不开,她呜呜的哭着摇头,随即又点头,点了点头后,却又开始摇头,如此,竟不知道她到底是点头还是摇头了。
姚芝兰恨恨的向她啐了一口:“作死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快说,没有被打够么?”
玉柳终于呜咽着回:“夫,夫人,我家姨奶奶并,并没有往里放什么,她没有放……”
“没有?”杨清和显然不信,指着玉柳道:“贱人,还嘴硬,来人,给我狠狠打,打到她招为止。”
“是。”孙柱闻声上前就将玉柳架起,玉柳顿时魂飞魄散,死命的挣扎哀求着道:“奴婢冤枉啊,奴婢……冤枉……小姐……小姐救命啊……”
赵芷君这会子已是心灰意冷,任玉柳怎么哭喊求救她都是一动不动,她实在想不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再蠢笨,也不会在自己送的东西上放这些,可是这会子那些衣服上偏偏就是有,哪来的?哪来的?
“老爷。”见玉柳这个惨相儿,姚芝兰一脸不忍,转身就想要求情。
“闭嘴。”杨清和心里正烦,再无心思听她半句废话。
正在此时,就听一个极虚弱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住手。”
众人一惊,抬头看时,杨清和呼的站起,脱口而出道:“洌儿,你怎么起来了?”
只见门口的大红灯笼映照下,苏洌儿裹着一件厚厚的紫貂大氅,正虚弱的由梅姨扶着,靠在门框上。
杨清和急急来到苏洌儿身边,顾不得妻妾儿子在跟前,一把将苏洌儿抱在怀里,心疼的道:“你怎么起来了,这风这样大,你身子有那么弱。”
抬头看向梅姨时,他的语气里不禁带了丝怨气:“你怎么能让她出来呢。”
看向苏洌儿,他低声的哄:“洌儿,外面凉,我送你回房躺着去。”
姚芝兰三姨娘等人也满脸焦急的过来,齐声道:“妹妹快回屋子里去,这正坐着月子呢,遭了风可不得了。”
苏洌儿的身子绵软如面条,她竭力强撑着让自己挂在杨清和的怀里,向她们轻轻笑了摇一摇头,指着玉柳气喘嘘嘘的道:“,这是,这是在做什么?”
看着怀里已经仿佛瓷娃娃般易碎的苏洌儿,杨清和心头一阵犹豫,蹉跎着到底要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见他不语,苏洌儿摇摇晃晃的又问了一遍:“怎,怎么回事,先生你,你说啊?”
杨清和清楚苏洌儿的脾气,知道拗不过她,只好道:“张先生在老四这个贱人送你的孩子衣服里,验出了麝香,你之所以落胎,就是,就是这个东西造的孽。”
“麝,麝香……”苏洌儿惊诧的大睁着美丽的眼睛,眼里一丝痛苦深深的溢了上来:“她,她为什么要,要这样做?”细白如瓷的小手揪上杨清和的衣襟,苏洌儿像是在竭力压制心里的悲伤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快告诉我。”
杨清和忙点点头,命侍婢抬来了贵妃榻,靠屋子最里面放好,杨清和小心翼翼的抱着苏洌儿过去,让她半躺半靠在自己怀里,用被子捂好了后,转头向四姨娘道:“贱人,你还不说么?”
四姨娘正漠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是玉柳不停的哭求声,杨清和的话听在她的耳朵里,分明是一根针刺在她身上,扎得她猛跳起来。
“我没有放任何东西啊,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她面色如雪,状若疯癫的尖声叫着,看着依在杨清和怀里的苏洌儿,她道“不错,我是恨你,自从你来了,我就从天上掉到了地上,我的一切一切,全都被你抢走了。全是你,全是你……”说到这里,她却又一停,向着苏洌儿阴阴的笑了起来:“可是你若以为这府里就只有我一个人恨你,那你可就错了,我告诉你,就这屋子里就有三四个,你不知道你这几位姐姐平日里多惦记你呢,哈哈……哈哈……”
姚芝兰等人越听脸色越白,姚芝兰喝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也是想尝尝掌嘴的滋味儿么?”
赵芷君不知道是不是太绝望的缘故,竟然什么都不怕了,向姚芝兰尖声笑道:“哎哟大姐,咱们姐妹里就你整日里一副不苟言笑大方得体的样子,可是她的孩子没了,你敢说你这会子心里不是在放鞭炮的么?”
她越说越不像话,杨清和的额头有青筋突突的跳了起来,指着赵芷君高声喝道:“拖出去,快拖出去……”
就有粗壮力气大的婢女们上来拖赵芷君,赵芷君满脸绝望的死命挣扎着, “我冤枉,我没有……”
“等一等。”苏洌儿气吁吁阻止。
杨清和将她身上的大氅拢紧了些,轻声道:“洌儿,你不用再为她求情,她几次三番的害你,饶了她几次她都不改,实在是国法难容家法难容。”
苏洌儿却无力的摇摇头,眼里已经慢慢的滴下泪来:“我不是想要为她求情,我只想问她个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