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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入江不见了之金色的麦穗(上)

大槻乘着风儿,飘到了万里无云的碧蓝的天空,小鸟在他的身后追逐着欢声歌唱,他张开双臂,沐浴着阳光暖暖地披洒在他身上,他滑过一大片农地,正是秋收时分,农民们在地里忙着收割,风吹过时,金色的麦穗如波浪起伏,我的土地,这是我的土地,大槻贪婪地看着脚下延绵不绝的麦穗,幸福爆棚。

正沉浸在幸福拥抱中的大槻,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只乌鸦,乌鸦的体型很大,一下子遮住了他飞行的视线,他伸手想要打开那只乌鸦,但是手上怎么没有力气,不能随心挥舞,乌鸦直面而来,一下子扑到了他的身上,他“啊”地一声,在乌鸦的重压下从万里高空坠落,乌鸦依然不肯放过他,紧紧地用翅膀箍进他的手臂,一人一鸦,在空中缠绵回旋,大槻已经无法呼吸了,他挣扎着要逃,但是乌鸦孔武有力,他怎么也挣脱不了,眼看就要掉入无边的大海……咦?刚才不是还风和日丽,麦浪滚滚吗,什么时候竟然处身在深海的上方?

大槻奋尽全力,一把推开了压在他身上呢喃梦语的入江,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浑身已被汗水浸湿。

窗外皎月如冰,入江还在摸着他的脚踝,流着口水说梦话“:入江桑,入江桑,我们永远在一起。”

大槻一惊,刚才不会是……他赶忙将自己的身体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发现并无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被子,一脚把入江踢下床,倒头而睡。

啊,那个梦的前半段,真美好啊。大槻甜蜜蜜地想。忍不住伸手打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他的存折,再一次确认了有多少个零,然后,心满意足地笑了。

几个小时之前,在这个公寓里,大槻经历了一次峰回路转的险情。当他意识到和他一起去工地探查入江消息的郝世哲,有可能看穿了他的小把戏时,急欲带入江逃离,可是郝世哲已经带着陶江户杀上门来。

情急之中,大槻拉开冰箱的门,把入江强行塞了进去,然后若无其事地打开了房门。

“陶副总,郝桑,这么晚了,你们到我这里来,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吗?”大槻喘着气说。

陶江户呵呵笑着,推开大槻,径自走了进去,一边说“:我们是来看你的,我们中国有个习惯,重要的员工生病了,公司的领导要去看望,这叫送温暖,我们是来给大槻桑送温暖的呀,哇,这个公寓虽然小,倒是很别致啊,大槻桑果然是懂生活的人,呵呵。”

大槻看他走来走去,目光锐利地东张西望,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想要阻拦,又怕弄巧成拙,郝世哲则一路跟着大槻,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大槻的脸,死死地观察着他的表情。

陶江户看了一会儿,突然走到卧室门口,啪地一下打开了门,向内查看了一圈,见床上空空如也,又回头看看大槻,浴袍敞开,头发凌乱,仍在大喘气,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打趣道“:大槻桑,我还以为你在公寓里藏了一个女人呢。原来是一个人大晚上的在做运动啊。“

大槻一愣,随即打呵呵道“:是啊,是啊,健身房人太多,又费钱,我都是在家里伏地挺身什么的,运动运动。“

郝世哲插进来说“:大槻桑你不是生病了吗?还做运动啊?“

大槻说“:就是病了才要运动啊,这样好得快,呵呵。“

陶江户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对大槻说“:大槻桑,我们来得匆忙,也没给你买点水果什么的,真是不好意思,反而是跑了一路有点渴了,跟你要杯水喝,你说好不好啊?‘

大槻说“:好,我给你倒热茶,我有中国的好茶叶,超市买的,很高级的袋泡茶。”

陶江户笑道“:我们跑得热了,能不能给我一杯冰水喝啊。”说完,指了指冰箱。

大槻吓得一哆嗦,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冰箱里还有一个大活人呢。

郝世哲见大槻不动弹,就自己要去开冰箱“:大槻桑病了,我们自己动手吧,我来倒水。”

大槻连忙拦着“:别,不要开,坏了,冰箱坏了很久了,我家冰箱里也没有吃的喝的。你们知道的,我是一天三个饭团,如果没有应酬,我是不吃其他东西的。”

陶江户说“:好像真是这样,大槻桑你也太过于节制了,是为了给女儿存嫁妆吗?很少听你提起家里的事情,你不想家吗?女儿好像还在读小学吧?你来中国,太太也很辛苦吧。“

大槻怕他们再接近冰箱,赶紧把郝世哲也拉着坐下,给两个人倒了两杯冷水。

提起大槻的老婆和女儿,确实,熟悉他的人也几乎没有听他说过夫妻间的恩爱和父女间的亲情,大槻和妻子是相亲结婚,感情稀薄,加上他一心一意想要一个儿子,但偏偏生的是女儿,虽然他也会装点门面,在手机的开机画面上摆上女儿的照片,但那张照片实际上已经是三年前的旧照了,现在女儿是几年级,学校叫什么名字,将来女儿想干什么,他不知道也不关心,他常羡慕有儿子的家庭,每次都赞叹地说“:呀,你是人生的赢家呀。”

在这件事情上,他只能承认失败,因为,老婆固然已经不愿意再跟他生孩子,而以他的抠门和无良,也不可能找到其他的女人。

看穿了他的自私和冷漠,老婆跟大多数的日本主妇一样,老公只要活着,按月把生活费拿回来,其他就不再奢求。

他们夫妻,就是这样的关系。

“存什么嫁妆,”大槻苦笑道“:嫁出去的女儿就是别的姓了,我存那些干什么,她应该靠自己的能力去结婚,去生活,我是很现代的,我要我的女儿做个独立的女性。”

陶江户连连点头“:难得难得,大槻桑很想得开啊,不象我,看不开,一生为还儿女债,拼了命赚钱,都是为了我儿子可以少奋斗二十年。”

大槻说“:陶副总很了不起啊,这种奉献精神,太高尚了,您是最伟大的中国父亲啊,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陶江户哈哈大笑“:早听说你有口吐莲花的功力,果然能让人心情舒畅。那么,大槻桑省吃俭用,是要退休后,和太太去环游全世界吗?“

大槻说“:我跟那个黄脸婆游个屁啊,我要去买地。“

“哦,原来大槻桑想投资房地产,做房产大亨。“郝世哲赞叹道。

“不是那个地,是土地,种粮食的土地。你们知道吗?秋天,稻子熟了,田里一片金黄的稻穗,可漂亮了,我小时候一直帮地主去割稻子,那时候,我就想,等我长大了,有了钱,我要把那些雇我干活的地主的地,全部买下来,然后让村里的人全都下地去给我干活,我就在田头监工,坐在田埂上,啃着玉米,喝着大酱汤,喊着劳动号子,看金色的麦穗飘荡起伏,象海浪一样拍打着我的脚丫……“

“呀,这么诗意啊,没想到大槻桑还是一个田园诗人呢。“陶江户夸奖道。

大槻突然羞涩了起来,笑道“:这是我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我几十年来,除了去蹭饭,从来没有吃过肉。“

“大槻桑真的很自律啊,我记得入江桑也是经常中午一个人在办公室啃饭团,牛奶都不舍得喝一杯,不过他晚上还是会去吃吃炒饭,炒面什么的,要是能早点找到入江桑,你俩倒是可以一起吃饭团,一起讨论存钱经啊。“陶江户笑着说。

大槻冷笑了一声,入江我已经找到了,也能天天和他一起吃饭团,不过要是你们知道了,我就只能回日本了,哎,这个世界,有他无我,有我只能无他,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堂而皇之一起吃饭团呢。

陶江户最后又审视了一番大槻的公寓,犹疑的眼睛最后还是落在那个好像并没有插电的冰箱,但是大槻是日本特派过来地,不可轻举妄动,陶江户沉思了一下,放弃了强行搜屋的想法,向郝世哲使了个眼色“:天晚了,我们温暖也送过来了,那我们不要打扰大槻桑休息了,我们就告辞吧。“

把陶江户和郝世哲送出门,大槻还不放心地跑到窗口,直到看着他们的身影从大楼出去,这才转身打开冰箱,把已经几乎窒息的入江放了出来。

“他们是谁啊?“入江活动着筋骨,好奇地问。

“什么?”大槻听不懂入江古怪的中文,但入江好像还是没有恢复日语的表达能力,他连忙拿过手机,打开翻译APP,两个日本人,通过翻译APP,开始了流畅的交流。

入江再次问”:他们是谁?那个人的声音很熟悉,可是我想不起来了,我前一阵子在工地病了几天,就开始有点糊涂,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大槻说“:他们两个是坏人,你记住,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要随便出去,也不要给任何人开门,就假装房子里没有人知道吗?我下班会带饭团和肉包子给你吃。“

入江点点头“:可是,我刚才听见他们说入江桑了,他们也认识入江桑对吗?“

大槻厉声道“:他们是坏人,是要来抓入江桑,如果他们发现你,就会给你上刑,灌辣椒水,逼问你入江桑的下落,你绝对不可以让他们发现你,听到了吗?“

入江吓得直点头“:记住了,我知道了,我好怕,我不喜欢吃辣椒,给我灌辣椒水,那一定辣死了,呸,呸,他们脑子坏掉了呀,我又不知道入江桑在哪里,为什么要抓我来逼问?“

大槻安慰道“:入江桑不在,我会照顾你的,你别怕,只要你躲着他们,那入江桑和你都会很安全。”

“大槻桑,”入江撒娇道“:你真的从来不自己买肉吃啊?池池好心疼你哦。”

“池池?谁啊?”

“你坏死了,池池就是人家,人家就是池池呀。”入江灿烂地笑道。

大槻一阵鸡皮疙瘩,一把推开了黏上来的入江。

大槻反复考虑了很久,既然陶江户已经亲自搜过了他的房子,暂时来说,这里还是最安全的,如果要移送入江去别的地方,他也不知道还有什么更合适的场所,何况他也不愿意把买地的钱拿出来给入江再去租房。警察也在找入江,让入江出去是非常危险的。

一方面,他以带入江去见入江的诱惑,哄骗入江,跟着他住在自己狭窄的公寓里,每天要多买三个饭团,外加一个肉包,伙食费倍增,还要忍受入江喜滋滋看着他同步啃饭团的恶心样子,看电视的时候,更是把他当成了人肉泰迪熊抱着不放,最恐怖的是睡觉时入江常常还会越界不安分。

另一方面,他还要继续装出认真参与寻找入江的行动,不时向总部报告事情一直都在飞跃地进展中,编造种种花样波折,给自己的丰功伟绩加戏。

最后,他也以他能力范围所及,最大程度去了解公司运作中的细节,探索可以让他长久占据管理部长职位的通道。

终于,被他发现了许多有用的线索。

大槻兴高采烈地编撰起揭发报告来,心里对自己充满了崇拜,只要赶在入江恢复记忆之前把脏水收集一下,全都泼到他一个人的身上,他就休想再复职了,入江不过是一个现地采用的干部,届时立即开除,由我坐正,说不定还能给我一个特别表彰的大奖。

大槻一边偷笑,一边罗织罪名写报告,一整天都没有拉着员工开大喇叭,让被他吵惯了的同事们都十分别扭和不安,纷纷猜测:大槻这是中邪了吗?

下班了,大槻仍在挥汗如雨,敲击键盘,一直到手指发麻,手臂抽筋,这才停下来,歇了口气,想喝一口水,猛然发现,自己的身后,陶江户正笑盈盈地站着,在看着他的电脑屏幕。

大槻大吃一惊,连忙啪地关上了电脑,紧张地问“:陶,陶副总,您来了多久了?‘

陶江户笑道“:没有多久,我想跟你说点事,看你忙得不亦乐乎,就不好意思打扰你,在这里站了一会儿。“

大槻尴尬地说“:我给总部写点工作进程的汇报,我没写什么特别的。“

陶江户点头道“:嗯嗯,大槻桑真是敬业。“

大槻问“:陶桑找我有事吗?“

陶江户指了指大槻的电脑“:我也是为了想了解一下您的进程,这个报告,方便也给我看看吗?总部一直要求我,全力配合大槻桑的工作,我也要知道该怎么配合您啊。“

大槻说“:当然当然,我写完了,会抄送陶桑的。“

陶江户笑道“;哦,那你可不要给我另一个版本呀。“

大槻皮笑肉不笑地说“:这是什么意思?陶桑是怕我有所隐瞒吗?呵呵呵。“

陶江户把大槻身边的椅子拉开,径自坐了下去,正色道“:不开玩笑,这正是我害怕的,大槻桑,你知道如果总部来问我什么,我却一点不知道,那我会被总部责怪的,而且,你也清楚的吧?我们子公司发出的邮件,都是先到日本的海外事业部接受检查的,您发的报告,也不例外吧?“

大槻想起了吉富栽的跟头,确实,他所有的报告都必须通过海外事业部呈送会长和董事长,那么,和自己一点交情也没有的熊谷多情,会不会也向对待吉富一样来对待自己呢?陶江户这样说,明显是在警告自己,如果一意孤行,只怕报告未能呈送,自己先被就地正法了……

“陶副总,我其实,想发报告之前先跟您沟通的,“大槻鉴貌辨色,改换策略,决定投靠陶江户这条地头蛇,入江是个靠不住的拆台专家,陶江户要是认为我比入江更有用,他自然会帮衬我。否则就算我踢走入江,陶江户的势力网,也可能让我无法立足。

“哦,那我很乐意,大槻桑好像是有什么重大发现啊,我洗耳恭听。“陶江户说。

大槻沉思了片刻,痛下决心地打开电脑,把报告呈现在陶江户的面前。

陶江户从头到尾,看了十几分钟,中途还有不明白的日语,都一一向大槻确认,但始终不发评论,大槻仔细观察陶江户的表情,只见他面色如常,情绪平和,猜不出是喜是怒。

“大槻桑真不愧是二十多年的财务老法师啊,看问题的眼光相当的敏锐。“陶江户微笑着说”:我现在知道会长为什么钦点大槻桑来暂代入江的职务。“

大槻忐忑不安地问“:陶桑,您觉得我这报告能交上去吗?我发现的这些问题点,我在报告里也写得很清楚,都是入江经理的责任,跟您,跟京西桑,那都是没有牵连的,我觉得入江桑配不起做管理部的长官,应当将他解职,吉富桑受伤的那天,他不是还在走廊里当着那么多职员,大声说陶副总挑唆总经理什么什么吗,这是一个管理部经理该干的事吗?这是诋毁总经理和您啊,您就不生气吗?“

陶江户大笑“:我为了这样的小事生气,那我一天要生多少气,我有那么多时间吗?入江本来就是胆子小,看见刀,看见血,吓得语无伦次,大家都不会当真的,福田都没有当真,难道大槻桑你当真了吗?“

大槻忙说“:不不,我怎么会相信入江,我为陶副总不值得啊,您是海量汪涵,我替您生气呀。“

陶江户笑了笑,说“:大槻桑很善良嘛,那么,既然你问我的意见,我就说,这报告不能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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