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春在雪银山的行宫待了已经有七日了，这虞承睿就被她每日一种方法折磨着，有一日她竟说为了经脉逆行冲走体内积压的毒素，将虞承睿绑了大腿，倒挂在了树上，自己坐在树底下，让秋生烫了一壶青梅酒，慢慢喝着。
秋生都有些觉得奇怪了，可虞承睿倒是没怪过她，那日晚上还带着她走了一遍这行宫的暗道。
凉春这些歪门左道的发自自然都如数传到了太子和晋王的口中，自然晋王与太子手下的那帮人都觉得此法应是不可靠的，晋王就放任不管了，但是太子很是捉急，便让孟凌云亲自来问了。
这边是凉春一直在等的机会，她与孟凌云说，七殿下痴傻多年，这脑子自然已经乱如麻了，若要让七殿下恢复如初，那必须找几味固原还本的珍贵药材，凉春列了三个药名，只对孟凌云说这几味就够太子忙活半个月有余了。
孟凌云便安心回去了，临走凉春送出后院门的，她问的孟凌云，不想进去看看虞承睿嘛，孟凌云那句话倒是让凉春感怀了半日：
“此时的他想必不想被我看见，而我也是如此，说来这也是缘分，如今的我们竟一样不堪，只是他终将会过去的……”
凉春看着孟凌云上的马车，而车外尚布云骑马护在一侧，他对着凉春笑，却没了昔日公子哥的洒脱，很是沉稳。
都终将会过去的，凉春倒是更希望尚步云会是孟凌云的归宿。
凉春也没什么功夫感伤，因为秋生来与她说，太妃娘娘要邀她逛院子去。
自从凉春知道太妃娘娘才是虞承睿身后那个最大的支持者时，她对太妃娘娘就保持这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这娘娘突然要找她，她还真有些心慌，莫不是怪她对七皇子下手太狠了？
太妃娘娘还是那个单纯慈祥的娘娘，可凉春比之前更小心谨慎了。
“在这里住得可还习惯？”太妃娘娘说话还是那般的亲切。
“承蒙娘娘关怀，民女住的很好。”凉春乖巧地回话，与太妃四目相接时，却见太妃眼中的笑意多了一层，仿佛她说了什么特别的似的。
太妃伸手，凉春赶紧把自己的手伸了过去搀扶着太妃娘娘，娘娘缓缓开口道：“你长得的确随了几分你父亲，也有几分你母亲。”
凉春心里叹息一声，自己的底细果然娘娘已经探察清楚了，说来自己是端木令仪这件事怕是在京都传开来了，毕竟没有什么会比流言更快的。
“我自八岁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所以父亲与母亲的容貌也记不得了，这像与不像都没个底数。”虽然凉春知道自己失忆的这个伎俩可能七皇子已经与太妃说过了，但是凉春还是如此作答，毕竟太妃于她只是个外人。
太妃娘娘的步子停了，凉春心想这不是怪她不说实话？却见太妃娘娘眼里多了几分怜惜，揉了揉她的手，“这么好的孩子，却有那么些磨难，与我们承睿一样真是让人心疼。”
凉春只低下头没有回话，只随着太妃往前走，她自然知道太妃娘娘可不会单单为了同情她喊她来逛园子。
“你幼时曾随你爷爷进宫过，那时候你和承睿都还只是孩子，那时候我记得皇上还曾问过我，若是以后等你们长大了，将你许给承睿为王妃可好。”太妃娘娘的神情很是感慨，凉春却心里咯噔一下。
太妃娘娘突然提起此事，可不像是随口说说那般的简单，凉春不知道这太妃娘娘到底意欲何为，继续装傻回道：“往事都不记得了，我只有一块端木令仪的命牌，或许我并不是她。”
“我倒觉着，你就是端木家的小四，虽过了这么些年了，你长大了，我也老眼昏花了，可瞧着人的感觉却还是有的。”
凉春笑笑，这太妃娘娘是打算也做她的后台嘛？
“你瞧，那处的梅花倒开得挺好的，这冬日里，难得还有花像它那般坚强，在我看来，你倒是挺像这梅花的。”
“娘娘谬赞了，民女不过是个随波逐流任意活着的人，比不得那傲梅迎寒的品质。”凉春回道，总觉得这太妃娘娘今日对她尽拣好听的说了，凉春心里都打怵了。
太妃娘娘毕竟年事已高，这冬日里在外头待不了多久，凉春扶着她便回到了暖阁了，“这太子送你过来匆忙得紧，瞧你也未带多少行李，让他们给你置办了几件冬衣，这几日越发的寒了。”
凉春刚要磕头谢恩，太妃娘娘拉过她的手，“那些虚礼便算了，你陪着我这个老婆子聊聊天便是了。”
凉春坐到了太妃娘娘的身侧，给她捏了捏手与胳膊，毕竟在外头冷得很，有些冻到了。
“许是真的活得太久了，最近我总是想起刚入宫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与你也就一般大吧，头一次见先帝的时候紧张得差点把手里的帕子都扯破了，可是那时候先帝都不知道我是谁。”太妃娘娘回忆这些的时候，眼睛里仿佛就住着一个少女，凉春看了也不禁有些动容。
“娘娘，您后悔吗？”凉春下意识问出口的，但随即便追了一句，“娘娘恕罪，民女僭越了。”
太妃娘娘摇摇头，安抚道：“没事儿，很少有人跟我说说知心话，你莫要怕，随心说你想说的就是了。”接着她回答了凉春那个问题，“后悔？我年轻时与你现在差不多，日子就是顺着过的，不去想旁的，很多事情不是我想去做，而是不得不去做。”
皇宫，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凉春对太妃娘娘的身世也是有些了解的，当年皇后娘娘崩逝，还是太子的皇上还很年幼，后宫的娘娘们都竭力争相抚养，但是先帝最后却将太子交由了娘家势力不太强盛的太妃娘娘。
“身为一个女人，此生我怕是有所后悔的吧，落实嫁在寻常百姓家，我如今不过是个享受天伦之乐的老妪罢了。”
凉春小声应道：“但娘娘此生不悔的吧。”
太妃倒是一愣，她的眼睛一亮，随即说道：“的确，我此生是无悔的，虽然比旁人多了些坎坷，但是有先帝的真心相待，有皇上的孝顺，为人妻为人母，我都是满足了的。”
凉春微微颔首，此时她觉得面前这个太妃娘娘也不是那么可怕。
“所以，你呢？若是过我这样的一生，可愿意？”
太妃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凉春一愣，原来，太妃娘娘的目的在这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