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春坐在王府门口的那座石狮子头上已经许久了，秋生是听旁的丫鬟找她来了才知道的，仟吉自然一直站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守着，他撺掇着秋生：“去劝劝，要是姑娘冻出个好歹来，王爷回来可就糟了。”
秋生瞥了他一眼，刚来的时候她就想去劝来着，可那会子仟吉拦了她，说是姑娘需要独自静静，她这陪着一会儿的功夫已经从旁的丫鬟碎嘴里听见了，她这姐姐这么想不开原来是因为皇上要指婚十六公主与王爷。
刚听到这个消息，秋生自然是不敢相信，但是这也才知道原来府里上下早就知道了，只是王爷有令瞒着凉春而已。
“我可不敢上去劝，姐姐若是冻出个好坏来，王爷自个看着办。”嘴上虽然是硬，可还是探着脑袋望着，卓盛出门去找王爷了，因为他们都知道，谁劝都没用。
解铃还需系铃人。
“下雪了！”突然有人惊呼道，这可是今年京都的第一场雪。
凉春自然也看到了那缓缓从自己眼前落下的雪花，她伸出手，雪花就这样静静地飘落在她的掌心，再慢慢地融化。
京都的冬季雪来得很迟，下雪的日子也不多。可是北陵就不同，北陵的冬天来得早，初雪也落得早一些，大雪封路也是常有的事。
凉春很怕冷，所以每年到了冬天，她几乎很少出屋子，而只要牧北野在的日子，他会去她的院子里堆上几个雪人，会拿雪球砸她的房门逼她出来玩。
若还是在北陵，那该有多好，这是此时凉春心中的感叹。
“王爷回来了!”秋生眼尖，虽还有些远，可她知道那骑着马驰骋而来的就是牧北野。
凉春自然也听到了，可她没有转头去看，只听着耳边渐渐逼近的马蹄声。
马蹄哒哒，牧北野骑着马往王府这里来，由于心急他骑得很快，瞧着石狮子上那个瘦弱的身影，又加了几鞭子，到王府门口，一个急拉马头，马的嘶鸣声响彻天空，他从马上就这么跳下来了。
“胡闹什么，这么大冷的天……”牧北野是吼着走过去的，可是走到凉春跟前，却失了声，他的心像是被揪着一般，痛。
石狮子与牧北野一般高，凉春坐在上头，脑袋是垂着的，牧北野抬头看过去，凉春的脸颊上已经有两行清泪了，一滴一滴地落下狮子身上，却更像是敲在牧北野的身上。
“王爷，我们回北陵好不好？”凉春不去看牧北野，像是一个充满畏惧的孩子一般，这是牧北野最不想看到的场景，卓盛找到他的那一刻，说凉春都知道了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坏了。
他不想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牧北野伸手捧过凉春的脸，让她与自己对视，“有我在，一切都会没事的。”
凉春看到了牧北野眼里的坚定，但是她知道那是他佯装的，因为若是他能够解决他不会这样的苦恼，他如今不过是安慰她，他总是不想让她去担心。
“你还记得在北陵的时候你给我堆的第一个雪人嘛？那时候我就知道你喜欢我，是不是？你送我的第一支簪子根本就不是捡的，是你在芷云轩订的。这些我都知道，只是我以为你会一直都是我的，我还有很多的机会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牧北野看着凉春，絮絮叨叨说着这些话的她让他动容，他懂她的心意，虽然从未听她亲口承认过，可他就是知道，她的心中有他。
“王爷，我想嫁给你。”凉春这么说道，可她看到了牧北野那下意识的凝眉，“我从这里跳下去，你若愿意娶我，那就接住我。”
“凉春，不要胡闹！”牧北野想要阻止，可是凉春已经慢慢站了起来，她张开自己的双臂，重复着刚才的那句话，“你若愿意娶我，那便接住我。”
她在逼他，牧北野知道她这是在逼自己，他更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能娶她，可是当她轻轻往前倾倒身子的那一刻，他的双臂已经下意识地张开，她由于这漫天的初雪一般，跌入到了他的怀里。
牧北野紧紧的拥抱着凉春，凉春从他的力道中感觉到了真实，她笑了，“王爷，我就知道，就算这么点高的地方，你也舍不得我自己跳下来，怕我会受伤，你看，我就是知道。”
“凉春，我……”牧北野的话没有说出口，因为凉春抢先说了。
“王爷，我信你，你的心意我知道，至于娶我的事我不逼你，我等你。”
牧北野看着凉春，此时他知道这样的凉春太过反常了，可是他却不能说什么，承诺此时显得很苍白无力。
凉春离开了牧北野的怀抱，她对着不远处的秋生说道：“秋生，我们会雪银山。”
秋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只听牧北野对仟吉说了一句，“去备马车，送姑娘回行宫。”
在回雪银山行宫的路上，秋生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凉春，可也看不下去姐姐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姐姐，你就放心吧，以王爷的性子，他是肯定不会娶那个十六公主的。”
“公主不是他想不娶就能不娶的。”凉春的眼神还是有些空洞，“他若是抗旨，就算皇上念在他以往的功劳上不会杀了他，可是北陵王府定是保不住的。”
“王爷不是那种贪恋功名的人，为了姐姐王爷连后宫都是敢擅闯的。”秋生觉得只要王爷能和姐姐在一起，牺牲一切都是在所不惜的。
凉春没有被秋生这个话安慰到，因为她明白，如果是关于她的生死他会不顾一切，可是这件事关系到的却是他敬重的七殿下。
牧北野可以不做北陵王，可是流放边关，可是正要重返朝堂的七皇子却不能没有北陵王府，他不能为了她，而背信弃义。
这一次，她知道，他是真的为难了。
可凉春如今冷静下来突然觉得有个地方很可疑，晋王明知道牧北野为了她闯后宫，难道还会为了拉拢他将自己的妹妹嫁给他吗？如果不是为了拉拢，那便是为了迫害，可是迫害牧北野对他而言此时又有什么好处呢？
还有皇上，皇上那般宠爱牧北野，为何竟会答应将十六公主嫁给牧北野，莫不是真的怕他功高盖主，以此来试探他吗？
这一场指婚，倒是有多少人的暗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