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河的夜晚比京都清冷了许多，没有那么多的冷火，尤其是一场恶战之后，空气中的血腥味才散去些，虞承睿站在城楼上，凉春提着灯笼走到他身侧，“你可决定了？”
凉春知道，此时的虞承睿很是矛盾，因为林逸之除了带来粮食，还得带来一份意外的礼物，这礼物却成了虞承睿左右为难的源头。
事情从下午林逸之见到虞承睿时说起，本是想着谢谢林逸之安全将粮食送到，众人也知道这是凉春淮南食邑所得，整个漠河都沉静在喜悦和对贤王凉春深深的崇拜之中。
林逸之也是因为如此，才决定将怀里的密信交给虞承睿的，所以让虞承睿和凉春借一步说话，“来漠河的路上，我意外得了一封信，这送信的人死在了我落脚的客栈，而我查了他身份时，意外发现了这个。”
虞承睿接过信封，与凉春对视一眼，两人拆开一看，这信是大渝大元帅具隆多的亲笔回信，回信里的内容是已经收到临苏的军事防御图，不日会出兵攻打梁城。
凉春大惊，若此信是真的，那么临苏此时才真是岌岌可危，因为大渝若是真的得了防御图，定不会选择现在兵力最盛的北境。
“到底是谁，出卖了临苏如此重要的情报？”虞承睿也不禁好奇地看向林逸之，“既然是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这信也不会随意就能让你碰到，可否有什么蹊跷？”
林逸之摇摇头，“我问过店家，这送信的也是命不好，两个江湖人喝酒动手起来，这人算是被误杀的，因为是外乡人，没人愿意收尸，下官本想着替他料理了后事，却不想意外发现了这封密函。”
“也算是老天有眼了，若这封密函就这么瞒过去了，那临苏可如何办……”凉春不敢想，但是甚至后果严重。
“凉春，你再细看看，这信里没那么简单。”虞承睿将信递给了凉春，凉春再将信细细读了一遍，“这与具隆多勾结的人，是要陷害太子？”
“信里的约定可见他们彼此有了约定，具隆多说只要两座城池绝不贪心更多，可出卖临苏防御图的人他要的是什么呢？”凉春也发现了不对之处，她知道自己现在心里的答案与虞承睿应该是一样的。
临苏，手中能握着临苏防御图的只有皇上和兵部侍郎，而众所周知这兵部尚书是太子的人，如果这图被泄露给了大渝，那太子必定就是背后的黑手，如果目的是为了陷害太子，那么这背后真正的人就不难得知了。
凉春与虞承睿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想这罪魁祸首应该就是晋王，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为了拉太子下位，他竟然可以不顾临苏的安危。
可是，虞承睿也犹豫了，凉春知道的。
如果林逸之没有把这封信给他，那么此时的虞承睿一定全力在谋划着明日的乘胜追击，可是此时，他知道了，摆在他面前有两条路，如果继续照着原计划对大渝发起反击，大渝分兵袭击别的防线，虞承睿可以轻而易举获胜。
而且最大的好处应该就是，太子会被晋王彻底拉下台，他坐享其成正好。
可是如果虞承睿现在分兵力出去支援梁城，那么很有可能梁城不一定保住，而这里也会岌岌可危，可是就算这样太子也不会感激他，甚至全临苏都不知道他挽救了临苏。
这是虞承睿站在城楼上一直思考的问题，凉春站在她身侧也不禁叹息一声。
“凉春，你很鄙视我吧，我竟然犹豫了。”虞承睿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掩饰过自己了，从某一天开始。可是也很难接受她对自己的看法了，就像是现在。
“我为什么要鄙视你，我比你更希望你选择装作不知道，然后明日就这么攻打大渝，趁着他们兵力分散，一举夺下两座城池，然后就会京都去，让晋王灭了太子，你再拿出这封信，让皇上怀疑晋王，那么临苏就是你的了，那么我就打败了端木玉聪了，一切就可以结束了。”
她比谁都这么想，她守着北境，不是因为临苏而是因为牧北野，所以她不想对梁城负责，可是她会忍不住想，若是牧北野那个傻子还活着，他会义无反顾去为了临苏而战，那样傻气的牧北野她嘴上会怪罪，心里却喜欢得紧，但是她无法要求虞承睿也是牧北野。
“我很不喜欢你这么沉着冷静地分析我。”这是虞承睿对凉春说得，他盯着她瞧，“如果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牧北野，你也会这样说吗？”
“如果牧北野还活着，那么我最终所期盼的也就不一样了，我会希望他不要去，因为我不想他有危险。”凉春诚实答道，可惜牧北野已经不在了。
虞承睿自然懂她话里的意思，他的心里却还是没有答案，天似乎就快要亮了。
凉春看着他，“殿下，你不该问我，你该问问你自己，若你是十年前的你，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你只是那个就这么长大的少年，现在你会怎样？”
如果是十年前的自己？虞承睿也这么问了自己，他有了答案，“支援梁城。”
凉春笑了，“殿下，您做了一个很棒的决定，至少没有让我后悔与您结盟，若是有一日你是临苏的王，百姓会安乐的。”
虞承睿也笑了，他很高兴凉春这么说，这天下人如何看他他早就不在乎了，可她这么说他就很满足。
漠河城的黎明很是忙碌，虞承睿下令，暂不对大渝发起攻势，而是让仟吉领兵十万向梁城而去，虽众人不解，可是主帅的命令众人还是服从的，虞承睿留在漠河城，只有三万兵力，近乎是一座空城。
“你会后悔吗？”城墙之上，凉春看着远去的军队问身边的虞承睿。
虞承睿笑了笑，他说：“后悔，很是后悔。”
凉春回了一个笑容，她知道他说的不是真心话，却对他多了几分敬佩，从前在她眼中其实他与太子与晋王没什么区别，现在想想，其实他与他们真的不一样。
而此时的虞承睿看着远处朝阳渐渐升起，他觉得那阳光能照进心底了，这样活着的感觉其实很好，他不后悔，就算后来知道这是个阴谋时，他也未曾后悔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