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凉春用荀草燃起的浓烟,她能听到耳边不断想起让人止不住的咳嗽声,荀草是她在护送百姓们去山里的时候发现的,这种草已枯萎,可入药,寻常农家不喜欢割来烧火,因为它只要一点点就能起浓烟。
今日她燃的荀草是百姓们帮着她割的,让每个人背了一些,天还未亮她领着一千人就已经出发了。因为上次虞承睿带人偷袭了他们的粮仓,所以周边的小路都有人在巡逻,幸好有赤义在。
赤义的身手是真的好,五个巡逻的小兵,他只一个人解决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凉春带着人到了队伍的后端,来的时候她就告诉过那些人,他们只有一千人,他们要深入到大渝军队的后头,说白了,就是他们很可能有去无回,因为他们很有可能在大渝援军到之前还不能撤退,那时候他们会被夹击。
这一千个人没有一人退出,明知是死,反而有着更大的凝聚力。所有人的都照着凉春说的,取出了一块湿湿的方巾捂住了口鼻,点燃了带来的荀草,边走遍撒。
一场杀戮就在这场浓烟中拉开了序幕,那些大渝的士兵以为他们又来烧粮草,急着往那边去,临苏的士兵早就埋伏好,白刀子一刀一个,染成了红色。此时凉春能感觉到,有人高喊着着求支援,她知道虞承睿那边该轻松些了,这便是她的目的。
赤义拦过她,不许她这般冒险,还说过若是她坚持就去告诉虞承睿,凉春当时对他说:“我的生死无所谓,但是贤王殿下必须活着!你若是去说了,我们一起死,但是照着我的话去做,他就能活到援军来!”
凉春知道会有援军的,因为他们已经活的超出了那些人的预期,照着那些人的机会,现在是时候出现来结束这场战争,因为他们要的是功劳!她要帮着虞承睿熬到那些人来。
“可是王爷给我的命令是必须让你活着!”
“如果他死了,那我继续活下去没有意义,只有他活下去,我就算死了,只要他成为临苏的皇帝破了那些人的痴心妄想,我才算死得其所。”凉春看着赤义,那空洞的眼眸里一如既往对生没有一丝贪恋。
赤义妥协了,他比她更希望王爷活下去,所以这一次他选择违背王爷。但是对于凉春,他骨子里生出了一些敬畏,似乎有些能够理解这个女人为何让主子那般在意了。他暗暗发誓,一定要守护好凉春,保全她的性命。
“烟散之前,所有人必须撤!”这是之前凉春的命令,而当荀草的烟雾慢慢散去之时,赤义却怎么也找不到凉春了,他原本跟着他的,但是慢慢的她就消失在迷雾中了。
而此时的凉春她后背被砍了一刀,脸上的方巾早就掉了,那浓烟呛得她头昏昏的,恍惚间只觉得有人的刀要落下来,她可以躲开的,但是她并不想躲开了,她已经坚持了太久的时间了,就算现在去阴曹地府,牧北野也不会再怪她了吧?
突然,眼前闪过一袭白衣,她看到那一道血落在地上,那背影好像是牧北野,难道是她的北野来接她了吗?是他,就算变成了鬼,也霸道地不许人伤害她,她伸手想去拽拽那个一角,可是怎么拽不到呢……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白色的身影转过了身子,那是牧北野的脸,她朝他笑着,“你……你终于,终于来接我了……别再丢下我了……”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怀里,她终于安心了,终于安心了。
“啊……”凉春因为疼痛睁开了眼,看着眼前清明的一切,“原来方才都是一场梦。”原来她没有死,原来她还见不到牧北野。
一声叹息,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后背传来的疼痛却很是清晰。
“小姐,不要乱动,伤口刚上了药。”身后是一个女人轻柔的声音,听着有些年岁了。只凉春觉得很是熟悉,凉春在记忆里搜索着,突然想起,这是在淮南竹山密道里那个女人的声音。
凉春猛地侧过了身子,她看着面前的女人,一脸的不可思议,“良娘……”
良娘对凉春温婉一笑,“小姐便来无恙,还记得老婆子我啊……”
怎么会忘,凉春还是有些震惊,“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应该在漠河城外吗?”
凉春如何会不认识这个女人,纵然她的脸上比当年多了许多褶子,可是“凉春”这个她用了近乎八年的名字就是她取的,当年她就是被她从半月村接走的,是她说自己被卖给了她,是她和自己说得她爹已经死了,也是她在自己逃跑被抓之后用鞭子狠狠抽过她的。
良娘是花柳巷第一老鸨,凉春在她手里度过了两年,当年牧北野用银子给她赎身时,也是她点了头放凉春走的,此时,良娘放下手中的药碗,她跪在了凉春跟前,“花柳巷良娘见过小姐。”
凉春看着她对着自己恭敬地磕头,听她喊自己小姐,然后再会想起当时地道里的场景,“你是端木家的人?”
良娘抬头,点点头,“不只是我,整个花柳巷都是端木家的产业。”
凉春一脸的震惊,她觉得太不可思议了,可是良娘此时正好好地跪在自己的面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良娘起身,将凉春的身子扶着躺平了,“小姐背上有伤,还是不易多动,小姐想知道的,都会告诉小姐的。”
“我先问你一件事,我不是在漠河城外,是谁带我来这里的?”凉春急着问道,或许可能并不是一场梦呢,她心存这希望。
“是我们的人救凉春回来,这里是距离漠河不远的山里,我们找了一家农舍给小姐修养身子。”良娘回答道,声音轻柔极了。
凉春此时的心一亮,果然还是一场梦,想来也是,若是牧北野还活着,那么他定是会出现在她面前的。
“小姐,好好休息一下吧,还有一个很长的故事需要听呢。”良娘重新扶着她趴下,重新拿过那个药碗,把手里的药一点点敷在她的伤口处,能感受到她的身子因为疼痛在颤抖,良娘的眉头皱起来。
“这些年小姐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