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是谁？”秋生小声问。
“端木老爷的二夫人邱氏。”说是二夫人，实则就是端木玉聪的妾，随着她一道进来的应该都是端木玉聪院里的几房姨娘。这邱氏比正房入府更早些，是端木玉聪年轻在外游历之时带回来的，身份平平所以只做了一房姨娘，但与端木玉聪的感情甚好，正房夫人身子向来孱弱，所以府里的事也都是由邱氏管着，唯一遗憾的是她一生无所出，没有子嗣所以对正房的两个孩子向来很是关爱。
里屋传来几声咳嗽，怕是怀宁被众人的阵仗吵醒过来了，随后紧跟着一声惊呼，“血！”
凉春皱眉，疾步进了里屋，秋生也跟在后头，只见几位姨娘离得那床甚远，像是怕被莫怀宁传染了似的。而邱氏却靠着莫怀宁的床边仔细看着，见莫怀宁嘴角溢出来的血并非鲜血，一个转头看向凉春，那眼神里甚是复杂。
“来人，将这谋害表小姐的骗子给抓起来！”邱氏一声令下，屋外就有人进来了，而凉春还不及惶恐，她两步先上前，取过医箱里的刀，撞开了邱氏身侧的丫鬟，刀就这么搁在了邱氏的脖子上，这一手是当初牧北野非要教她的，却没想真还有用得上的时候。
众人一声倒抽气，眼见着邱氏被人刀架脖子，不免都有些怯意，而邱氏却淡定得很，“你挟持了我也脱不了身，若是此时乖乖束手就擒，或许我念你年纪轻轻能放你一条活路。”
而此时，得了消息的端木佳瑜也过来了，刚进门却瞧见邱氏被凉春挟持，“凉春，你这是做什么，放下刀子！”
“端木小姐，若是不想我的刀子偏了道，就让不相干的人都出去！”说着凉春将手中的刀子向着邱氏的脖子更近了几分，双目与端木佳瑜相对，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端木佳瑜算是二夫人拉扯大的，平日里都喊的一声二娘，凉春这么相逼，只能狠狠说一句，“都给我出去！”
护院门都出去了，那些姨娘与丫鬟见凉春和端木佳瑜的脸色，也纷纷离开了屋子。
“凉春，还不放开我二娘，有何话且慢慢说就是了！”端木佳瑜出言相劝，在惩戒房她可见识过凉春的决绝，不敢与她硬着来。
“我不想伤着二夫人，出此下策情非得已，二夫人若让人将我绑了，先不论对我是杀是剐，可单单离开了这屋子，表小姐的命就真的没了，介时坐实了我害死表小姐的说辞了，我出师不久，恰好遇到表小姐这样的特别病例，原本就想着借此机会扬名京都，若是表小姐死了，那岂不是让我名利双失。”凉春的刀稍微松开了些，她在邱氏耳边说道。
邱氏的神色有些异动，凉春知道自己这番为了名利的说辞还是骗过了邱氏。
此时床上的莫怀宁又是一阵咳嗽，微微睁开了眼睛，端木佳瑜上前细细探望，“表姐，你感觉如何？”
莫怀宁迷迷糊糊瞧着凉春与邱氏，心中又是一番焦急，只听凉春朝着她一声呵斥，“且闭目静养，不然就等着见阎王！”
邱氏眸子里的坚定有了一丝松动，“既然你如此有把握，我且给你这个机会，若是医不好，我就让你陪着一起去见阎王！”
凉春松了手，跪地磕了头，一脸谄媚，“谢夫人成全，我定竭尽全力救治表小姐。”
“佳瑜，你且先随我出来！”邱氏此时反对端木佳瑜出声严厉，端木佳瑜虽不明为何，即使不舍此时离开表姐床榻，可瞧着邱氏的脸色不好，只好跟着出了屋子。
邱氏出了里屋，凉春只觉得手心一阵汗，她用手帕轻轻擦去了莫怀宁嘴角的血，此时也笃定了原先的猜测，下蛊的人应该就是邱氏，莫不然她不会瞧了这血就知道自己给莫怀宁行的是驱蛊的法子。方才她说自己是骗子，不过是想要杀人灭口，不想被人发现莫怀宁是中蛊的事，所以她只能扮演一个一心求名利的人，而且绝口不提蛊的事，怕是邱氏也以为她是想着隐瞒实情出人头地。
莫怀宁瞧着凉春，她全身乏力，毫无精神，感觉大限将至一般，纤细的手抓住了凉春的手，双唇动了动像是要说话，凉春凑到了她跟前，莫怀宁的声音微弱，“小四……”
只这么一声轻唤，却让凉春僵在了那里，她看着莫怀宁的双眼，却见莫怀宁对自己努力露出一丝浅笑，“能等到你回来……我便满足了……”说着实在无力，歇了两口气，“死而无憾了。”
“表小姐，”凉春这用这个称呼否决了莫怀宁的猜想，她此时不能与莫怀宁相认，也没有功夫编出些理由来与她对峙，“从此刻起，你且安心歇着，我能医好你，能你好了一切便都会好起来的。”
莫怀宁还欲说什么，凉春对她摇摇头，“信我！”
莫怀宁似乎听懂了，她微微笑着点点头，闭上了双眼。而此时外头又是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有人先进了屋子来，是晨夕姑姑，“凉春姑娘，断灵珠来了!”
凉春一个起身，她实在没有想到，断灵珠这么快就取来了，莫不是端木翎那小子偷来的？这么想着凉春也顾不得，冲出了里屋，步子却停在了里屋的门口。
因为，迎面而来的人，端木玉聪。
近十年了，凉春除了爹娘，唯一不敢忘记一丝一毫的就是面前这个人。曾经她喜欢喊着二叔坐在他的肩膀上树偷果子，也喜欢听他说天南海北的坊间故事。可这十年，那些过往都成了偏偏利刃在她心头刮着。
“爹，这位就是给表妹治病的大夫，凉春姑娘。”端木翎向端木玉聪介绍面前怔住了的凉春，也让凉春回了神，俯身行礼，“凉春见过端木老爷。”
端木玉聪自然早就知道了凉春这个名字，只是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年轻的一个姑娘，虽不明为何，看着模样有那么几分熟悉感，“凉春？你姓凉？哪里人氏？”
凉春站直了身子，迎上端木玉聪的双眸，一字一句坦然回到：“我是尚不记事时被人卖到在花柳巷红坊的孤儿，没有姓氏，也不知道根从何处。”
花柳巷，红坊……
明明端木玉聪与端木翎都早已知道，可他们还是会与屋子里其他人一般，觉得可惜了。而与端木佳瑜的鄙夷不同，邱氏倒很是欣赏凉春竟能说得如此的坦然自若，倒让旁人显得卑微了。
凉春，是个有趣的丫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