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春选择了假装失忆，因为她并不想假装对二叔的毫无芥蒂，这是她选择保护自己的方式，却也给她带来了一个麻烦，那便是她无法与爷爷相认。
竹山的大门开了，在端木府盘账的那一日，许多管事已经好几年未见过老太爷了，端木玉聪说为了不让老太爷费力挪动，今年盘账的地方就定在了竹山的别院。
凉春，毕然是比盘账更让人瞩目的，她是随着端木玉聪来的，一同上山的时候，身旁并没有什么多余的人，端木玉聪对她说了一句，“端木家规矩多，若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少开口，不会错。”
“我还只是个外人，端木家的事，我插嘴不来。”
凉春这两日想过了，她或许太过积极接近，端木玉聪远比她想象的要狡猾老练，自己该放缓了步子，只有找到他致命的弱点，才能以卵击石。
端木玉聪领着凉春先去的老太爷端木福琛的书房去的，沿路上都有看守的护院，虽是打开了竹山别院的门，但是凉春知道此时的防备更甚了。
端木福琛早就知道端木玉聪回来，昨日早饭过后他便来过一趟了，告诉他今年回请各分号的掌事来竹山盘账，端木福琛介时并未说什么，此时听外头的声音知道他来了，仍低头看着手里的书。
“儿子给阿爹请安。”端木玉聪这礼数一直都是守的，只是向来得不到回应，回回也都是自己起身。
凉春看着椅子上那苍老的手指握着的书卷挡住的脸，心中自然是澎湃的，可是此时她唯有忍住，神色很是淡定，俯身行了一礼，“凉春给老太爷请安。”
端木福琛听着声儿，将手中的书缓缓的放下，一张苍老的脸满头的银丝白发，凝眉望向凉春，半晌发出声来，“倒是个新鲜名字，这是遣来伺候我的，还是府里又哪个院子添新人了？”
凉春缓缓抬起头来，望向端木福琛，爷爷比自己离开那一年苍老了太多，但是让她仍有些感怀的是，他眉目之间还是精神得很。
端木玉聪回话，“这姑娘不是丫鬟也不是那个院里的妾室，她是四丫头令仪。”
凉春从自己的怀里取出那块白玉命牌，端木玉聪接过送到了端木福琛的面前，只见端木福琛明显手激动得有些颤抖，他猛地就起了身，拿过端木玉聪手里那块玉牌，细细看了一圈，“是四丫头的没错，这角上缺了个口。”
端木福琛看向跪着的凉春，十年的岁月会让一个孩子长成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从相貌来看是有些相识却也不能确定就是了，“孩子，你可记得为何这命牌的右下角会缺了一个小口子？”
那是凉春头一次上马，不小心摔了，这白玉牌磕在了坚石上，不过也正是这白玉牌替她挡了一难，不然那坚石就会伤了她，凉春记得，可是却不能说，“我不知道。”
面对着凉春的摇头否定，端木福琛表现出很是诧异，若真是他的孙女端木令仪自然是知道的，此时端木玉聪在一旁说道：“阿爹，这孩子八岁那场大难怕是受了惊吓，说是八岁之前的事儿都不记得了。”
端木福琛的身子落回了座位上，端木玉聪对凉春抬抬手，“你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哼，”端木福琛突然冷哼了一声，让凉春与端木玉聪都很是意外，只见他转头对向端木玉聪，“这玉牌是死物，认不得主子，你拿着这个东西随便领着一个女孩来就说是我的小四，你当我真是老腐朽便可以随意糊弄了是吧？”
端木福琛此话倒是让端木玉聪有些意外，他原是以为阿爹定是认定了面前这女孩无论如何就是小四，而凉春此时立在一旁心里也甚是意外，却轻松吐了一口气。
“我端木府的嫡孙女何等尊贵，其实随随便便一个人可以糊弄的！”端木福琛似乎生了气，“罢了，盘账的事你们去前堂折腾，别扰了我的清净。”
端木玉聪俯身称是，他对凉春说道：“等日后你恢复了记忆便好了，不用太过伤心。”
凉春点点头，“老太爷说得也不是不对，或许这玉牌只是我幼时拾得的，毕竟不能以它便断定了我的身份。”
凉春虽端木玉聪走了，这回走在端木玉聪身侧，她能感觉得到，此时觉得有些轻松的不止是自己，这端木玉聪也是，有时候他莫名看自己的眼神也带着狐疑。
而离了人的书房，端木福琛重新拿起桌上那块白玉命牌，手指留恋在那个小缺口上。这块玉是他亲自挑选的，这上面的“泠”字曾遭到族人的异议，可他却坚持，他的四丫头生下来他瞧见的第一眼便知道，不是池中物，任何的恩宠都是值得的。
他在脑海里还在浮现方才那张脸，他的四丫头长大了，眉目之间有几分她爹娘的影子，他如何会认不出，但是他不能人。
端木福琛起身，离开了椅子，拄着柺棒往里屋走去，掀起布帘子就是这书房的内屋，平日是他看书累了小憩的地方，却也有一个暗格是端木玉聪与他的人都不知道的。
打开那个暗格，一侧的书柜便会挪了位置，有一人在里面已经久等了，端木福琛望着那张与自己大孙子端木颜一样的脸，“委屈七殿下了。”
“老太爷可见到四小姐了？”虞承睿早来了一步，所以端木福琛早就知道了端木玉聪今日要带着凉春过来。
端木玉聪点点头，“我没有认她。”
虞承睿有些惊讶，“为何？”
“七殿下要的是我家四丫头的身份，我要的是她的平安。此时我认了她，只会加速那些人对她的谋害，我的狐疑会让他们也怀疑，凉春的失忆才有意义，她才能安全一时。”端木玉聪答道，他甚至今日若是上演爷孙相认的场景，怕是凉春会出不了竹山。
“可四小姐不能永远不是四小姐，这不是真正保护她的方法，难道老太爷不希望四小姐回来？”
“我在这里苦守多年就是要将端木家的一切都交给她，”端木玉聪望着虞承睿，“我知道你很着急，但是越急越要缓，她会成为端木家的四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