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靖疾步走近,用力将皇后脸上的遮脸珠扯下,珠子撒了一地,皇后满脸惊愕,望着这个自己崇拜敬佩了许久的男人。竟也未有万分喜悦,他端起酒杯,塞在她手中,自己又饮了一杯,苦笑道:“今日她心里头定不好受吧!”
“皇上……”皇后眼中含着泪望向他。
司马靖转身出门:“皇后,但愿从此,朕同你能和睦相处!”
皇后跪下揪着司马靖裤腿,哭着恳求道:“皇上!您若是此时走了,臣妾要如何在六宫立足啊!”
他头都未回,只将她推开,淡淡的道:“朕还有许多公务未处理!你先歇着吧!”随后疾步走了出去。
乐一见皇上一言不发走了出去,丝毫未有归来之意,便急忙跑了进来,却只有皇后一人跪在地上抽泣。
“阮月!”皇后咬着牙,狠狠地紧抓着地上的毛毡毯。
小丫头见她如此,很是心疼她:“娘娘,您快起来吧,这地上凉……”
“乐一,皇上竟连看都不看我一眼,居然还想着那个贱人……”她疯狂锤打着地面。
乐一慢慢将她扶起,擦着她眼角的泪痕,劝说道:“娘娘,您要镇定一些,既然如今身处后位,那见皇上的机会自然比那贱人多的多,这日子还长着呢,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皇后听她一言,瞧着乐一的眼睛,仿佛又看着了一丝希望,她拂去眼泪,坐在了椅子上:“对对,你说的有理,近水楼台先得月,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夜半时分郡南府中,阮月将身上衣裳褪去,上下皆换成素白孝服,开了门,见两个丫头都倚门睡去了,她便悄然独自一人走向了祠堂。
她跪在父亲的灵牌面前,将手掌划破,举手以血起誓:“父亲,李家当年为不受连襟之罪的连累,害您和母亲蒙受不白之冤,女儿在此以血蒙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害死您的一干人,女儿一个也不会放过。”
北风呼呼地吹着,在门前守夜的桃雅忽而打了个激灵被寒风吹醒。她揉了揉眼睛,转头一看门竟是开着的,只余下残烛微亮闪烁。
她立时起身连忙唤醒了旁边的阿离,两人一同进屋查看,却已是空无一人,阿离前后奔走寻找,只见得桌上留有两封书信,分别留给惠昭夫人与司马靖。
桃雅与阿离见怎也寻不到主子,心中认定不妙,待天色微明了些,两个丫头便立即分着将这信送往惠昭夫人的房中与皇宫大内,可这两封信中却写着同样的内容:出门散心,勿念。
桃雅匆匆将信送至惠昭夫人,她瞧了信后,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出去散散心也好……”
另一边的阿离也是一早便在御书房外等候着司马靖下朝回来,远远的见她只身一人在殿前来回徘徊,翘首以盼之。他问也没问,便知定是阮月有什么要事。
“这是小郡主留给皇上的信。”阿离将信递上宫令手中。
他拆信一看,只点头不语,阿离站在一旁小心细瞧着他的脸色,心中虽替主子不平,可自己怎的也只是个丫头身份,如何也轮不到自个儿插手主子的事儿,见司马靖久而不出一言,她开口告退:“皇上,奴婢,奴婢先退了。”
“哎!”司马靖浅浅叹了口气:“罢了,待小郡主回城后,你再来报朕罢。”
阮月身着便装,只身一人出了城,她想来这京中也无甚亲友可寻。本想着去北夷散散心,可又恐北夷国主将自己的行踪透露给司马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事实上,那封信是阮月有意留了两封,留给司马靖的那封,实则另有目的。
不知不觉中,她再次回到了南苏铁石山上,想着上次匆匆一别之故,师父实在不舍,她念此便又回到山中。
日夜赶路,到底走上了山,关栎远远的便看见阮月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大呼了一声:“小师妹!”
阮月深吸了口气,强忍着胸口的不快之意,她含笑走近:“拜见七师兄!”
关栎见她身负行囊,问道:“这才别了一月有余,你怎么回来了?”
她将包袱向后一甩:“我是想念师兄们与师父了,上次实在有急事相求,都未同师兄们说几句话,便匆匆而走,七师兄,此番回来可容我多借住几日?”
关栎拍了拍她的脑袋:“你且住下罢,说什么借住不借住,多生分!只是……”他犹豫了一会子。
阮月瞧着他的侧脸,一副为难,欲言又止的神情便也猜到了些许,她正正道出了关栎心思:“七师兄,你是不是担心师姐会与我为难?”
他点点头,转而又傻傻地笑了,拍了拍胸膛,道:“不过也无需担忧,我会好生看着师姐的,她可舍不得打我呢!”
“七师兄,你挨师姐打的还少啊!”阮月玩笑着揭了他的短。
“行了行了,小师妹,你这一回来便别拿我寻开心了吧!”
阮月大笑起来,确实好久未有如此爽朗的笑声从她口中传出了。
丘处原从远处便听到她的笑容,走了过来,声声皆是嘲讽:“我道满门上下,现下只有我一个女子,怎么又会有女人的笑语声,原来是小师妹回来了!”
“拜见师姐!”阮月微微鞠了一躬,转身便想离去,却被喊住。
“小师妹有礼了,听闻皇上大婚,你可是专门献了婚舞呢!”丘处原仍然一脸冰冷,可一语中的,直戳阮月的心脏。
她脸色霎时拉了下来,又勉然一笑,背对着丘处原,淡淡地道:“是啊,原来师姐也听说了!”
“我怎么都没听说,师姐,你怎么都不告知我!”站在一旁的关栎故意缓解着两人的尴尬。
阮月转身告退,大步向前跨着,想去练功房看看师父,丘处原望着她的背影,大声问了一句:“如此负心薄幸,可值得小师妹真心以待?”
她未答,只径直走远了去。
关栎见她远去,轻扯师姐衣袖:“师姐,你何必总戳小师妹的伤心事呢!”
丘处原的嘴唇上下动了动,脸上依然毫无表情:“我可不想我窟黎派门人是那是非不辨,善恶不明的人!”
“这京中之事,师姐怎么知道的如此之快?”
“皇上大婚,大赦天下,怕是只有你什么不知了……”丘处原不再理会他,也走远了去。
关栎追上她,又开始在她耳边无休止的絮叨:“师姐,那下次你听说了这些事也同我分享分享如何?师姐你饿了吗,厨房刚做了点心,还热乎着呢!我一会儿给你送去……师姐你别总是冷着脸不理我啊……师姐……”
丘处原不耐烦了,转头训斥:“七师弟若是无事可做,便去将剑诀抄个两百遍吧!”
他瞪大了眼睛,傻笑几声:“师姐你忘了,你前日刚罚我抄过,今日才抄完的……”
“师父有令,二师兄走后,我便是监督师弟们练功之人,你若是不听从,再来烦扰于我,我便让你将剑诀抄个一千遍,一万遍!”丘处原恶狠狠挖了他一眼,回到房中。
只留关栎一个人在原地委屈地嘟囔着:“简直是座冰山,这么多年都没将你捂热……”
夜半时分,阮月心中烦闷,久久歇不下身去,便同儿时一般一人跳上了屋顶,赏看着这如水的月色,冰冷的撒向地面,她不禁想起了与司马靖从前的点点滴滴,他的举止动作,承诺语气,乃至他的温柔苛责,都是那么熟悉,那么思念……
“唉……”她不由的叹了口气,双手撑着脸颊,低吟了一句:“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远处的关栎见阮月一人呆坐在屋顶,只点着一只蜡烛映照着她愁容满面,便也随之跳了上去在她身侧一坐,他细看着师妹的脸庞,忽而卷袖而起,仗义问道:“小师妹,谁欺负你了,告诉七师兄,师兄给你揍他!”
阮月勉强的笑了笑,将他硬拽着坐了下来,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师兄,若是你在不得已中,利用了你最爱的人同时也伤害了那人,而且这事扯着了人命官司,那会不会觉着自己很恶毒?”
“这个问题……”关栎细细想来,傻傻的挠了挠后脑勺说道:“小师妹你也知道,我没读过多少书,那些劝说的大道理我是一个也说不出口,可你既都说了是不得已,那定是有缘由的,何来的恶毒之说,只是是非自有公断,若是自行了解了他人,那定是犯了律法的。”
阮月只点点头,深思着抒着胸中的气,听到他也浅浅地叹着气,才问道:“七师兄,心中有何烦闷?”
“烦闷倒是说不上,只是有些许发愁罢了……”
“那说来听听,说不上师妹也能给你帮忙呢!”
“对了!”他眼中放着光,仿佛逮住了机会,师门之中女子少之又少,长久也只一个师姐,无人可打探什么关于姑娘家的事儿,如今来了个小师妹确是可以问上一问,他立即问道:“小师妹我问你,倘若有人日日对你嘘寒问暖,关心备至,你还会日日都对她冷着一张脸吗?会不会对他好一些?”
阮月一猜便知他说的话是何意思,便映衬地而言:“你是在说师姐吧!你整日这么随着她身后,那也要看她心中是否早已有了心上人啊!”
关栎犹豫不定,思前想后才出一言:“想是……没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