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伏案工作的陈铭揉了揉僵硬的肩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上午例会中,盗跖分发下许多工作,以自己的工作效率,其实早就应该安排妥当。就是这个墨小妖搞崩自己心态,导致拖到了现在。想到这里,陈铭感觉老脸羞红。是墨小妖变强了,还是自己定力变差了。
“算了,不想了……”陈铭伸了伸懒腰准备休憩,门外传来木头假肢和地面摩擦的刺耳声响,这熟悉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格外刺耳。
陈铭抬起头,看到这位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纪大人还是那副佝偻着的身躯,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在两名侍卫陪同下敲开了陈铭的房门。
陈铭明白自己和纪大人的关系没有好到夜晚串门,甚至就在早上的会议上,还和他在刺杀皇帝的问题上吵了一架。
“这么晚了,有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这自然是有要事要谈。”
纪大人不言语,找了一阵椅子默默坐下,然后颇有玩味的上下打量着陈铭,陈铭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却不好发作。
“如果是刺杀皇帝的事,我的答案还是和原来一样。”
“不不不,比那个更有趣。”
纪大人就这么上下打量着陈铭,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要把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入脑海。良久,纪大人那冷漠的声音响起。
“今早上刺杀皇帝的提议,下次会议我会继续提,到时候我不希望听到你反对的声音。”
陈铭很少见纪大人对一件已经被盗跖否决的事情持之以恒,但他之前已经表明态度。
“这件事机会渺茫,而且我不会让自己的徒弟去送死。我没有任何理由同意。”
“我不是询问你的意见,而是要求你这样做。”
纪大人佝偻的身躯,直起来几分,拍了拍双手道:“把人抬上来。”
门外进来一名壮汉,怀里还抱着一个女孩。她被黑布蒙住眼睛,嘴巴也被堵上,然后,这个被绳索捆住四肢的可人儿人像团抹布一般被丢在地板上。
毫无疑问,就是之前自信满满,前去打探情况的墨小妖。
陈铭眉头皱了起来,墨小妖居然失手了,这还是第一次。他上前查看了一圈,发现没有明显外伤,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帮她解开束缚。只听见纪大人冷漠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我们还是先谈事情吧。”
陈铭知道这次怕是难以善了,静静站起身等待他的下文。
“陈铭,我一直觉得你和我不是一路人。但我还是没有料到,你的来头远比我想象的大。”
“什么意思?”
“这个小妮子不知天高地厚,要来探我的虚实,我也顺便摸摸她的底,这不过分吧。”
“她说了什么?”
“你何不去问问她。”纪大人用手指了指墨小妖,旁边有人上前扒开了塞在她嘴里的破布。
虽然被蒙住了双眼,小妖听出了陈铭的声音,口塞一解,之前遭受过的委屈一下子涌上了心头,呜咽的哭了起来。
陈铭一边问,小妖就哭哭啼啼的答,到最后,她委顿的躺在地上,似乎是对自己绵薄的意志力感到羞愧,她从嘴里嗫嚅地吐出来几个字:“他们说如果我不说实话就要划花我的脸,我全都说了。”
全说了?说到什么程度?只要隐藏在背后的魔族还不被知晓,一切都有挽回的机会。但是,纪大人下一句让陈铭的脸色瞬间煞白。
“不简单呐,每个人都有点小秘密,我是没有料到,原来在帝国和草原背后还有第三方势力在暗地里伺机而动。”
陈铭心中叹气,虽然没有把魔族这个最核心的秘密说出来,但也和完全暴露没区别了,自己辛辛苦苦隐藏了这么久,结果毁在了这个小妮子身上。但他随即恢复了冷静,既然对方都知道了自己的底细,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有什么目的直说吧,我自从加入盗马贼,兢兢业业,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至少问心无愧。”
“这是当然,否则,我会直接禀告盗跖,而不是这么客客气气的和你面对面谈了。”
“说吧,有什么条件。”
纪大人点头,似乎对陈铭的态度很满意,他缓缓说道:“下一次会议,我会提议刺杀皇帝,你无条件同意;草原这边让你的宝贝徒弟杜鹃带头,我会送一批狂信徒进城;至于你背后的势力也必须一起出手,我只看结果。”
陈铭略一思忖就知道此事干系甚大,一旦事败,以帝国的势力,顺藤摸瓜,魔族亲亲苦苦经营了大半年的成果绝对会毁于一旦。
“你为什么要执着于刺杀皇帝,这根本不可能成功。”
纪大人诧异地看了陈铭一眼,说道:“你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我可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如果你不答应,我也没有办法,但当草原和帝国皇帝在两雄相争之时,听到居然有第三方势力一直在暗中蠢蠢欲动坐收渔翁,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
陈铭双拳紧握,脸上却不动声色地问道:“没有其他选择吗?”
“没有。”
陈铭长叹一口气。话已至此,可以摊牌了。
“纪大人,你知道吗,自从上次你让我灭杜鹃全族时起到现在,我忍你很久了。”
话音刚落,陈铭双目圆睁,眼神里爆发出惊天的杀意。三名侍从背脊一寒,下意识利刃出鞘将纪大人保护在中间。
“说翻脸就翻脸。你还真是一介匹夫。”
纪大人盯着陈铭。似乎已经预料到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从不小看任何人。做任何事情都会做好万全的准备。这次来找你也是一样。”
话音刚落,房门外齐刷刷又冲进来十名武装齐全的侍卫。
“这就是你的准备?”陈铭有些不屑。
“我知道你的实力强横,暗杀方面也有不俗的技艺,这可是正面作战,你还能同时对付十个不成?”
“哼?”陈铭一声冷笑,“纪大人,你终究还是小瞧了我。兵贵精不贵多,想要打败我,找一个像铁憨一样的护卫才是正确的做法。”
伴随着陈铭的一声轻吟,纪大人忽然感觉周围变得阴冷起来,他看到陈铭从怀里掏出一件形状奇异的木杖,杖首雕刻着一个狰狞鲜活的骷髅头,骷髅空洞的双目发出一阵诡异的绿光。
“什么妖术?”纪大人强忍着自己恶心犯呕的冲动,想敦促侍卫上前拿下陈铭,这才注意到所有的侍卫眼睛都直盯盯的看着这个诡异的骷髅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清晰而有节奏的低语传来,陈铭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朗诵一首优美的诗歌,咒语。
“阻止他!”纪大人大喊,但似乎没有人听到他说话,他想离开却发现双腿因为恐惧而颤抖,背后冷汗淋漓连整个衣服都被浸湿了。
随着陈铭轻吟声停止,一道刺目的白光笼罩了整个房间,纪大人双目眩晕,腿脚一软,陷入了昏昏沉沉的梦靥之中。
从噩梦中惊醒;纪大人环视周围,才发现自己带来的十余名侍卫无一例外都瘫倒在地板上,已经没了声息。
“你不应该挑战我的底线。”
纪大人被陈铭居然临下的看着,他半趴在地上,就像一只落败的公鸡,他努力的直立起身子似乎想保持最后的尊严。
“是么。我倒是算到了你可能狗急跳墙,只是没想到你实力隐藏的如此之深。否则我也不会只带这么些人来。”
纪大人不急不慢的说着,左手撑地,右手则在身躯的掩盖下缓缓摸向藏在腰带里的小刀。他盯着陈铭的眼睛,却发现对方的视线集中在自己的右臂。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纪大人紧握住匕首的右手松开,匕首撞击地面发出“哐当”的声音,他知道这次或许真的没机会了。
“你敢杀我吗?我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安排。一旦我消失,会有人禀告盗跖你的那些小秘密,还有你的徒弟杜鹃,她肯定也很想知道,戕害自己全家的仇人究竟是谁。”
“又是这一套,威胁,利诱,恐吓。这样的做法只会让我对你更加厌恶。”陈铭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大,情绪也激动起来,“知道我为什么总是对你避之不及吗?不是怕你,而是厌恶你,我宁愿放弃,忍让,也不想和你打交道。这一次是你逼我的,在你做出突破我底线的行为那一刻起,就已经决定了。”
“我非死不可吗?”
“非死不可。你不该挑战我的底线!”陈铭斩铁截钉。
纪大人眼珠子动了一动,情绪出现了很明显的起伏,尔后马上恢复了平静。他脸上再次露出了那副招牌似笑非笑的表情,淡淡道:“我懂了,看来我们俩的价值观完全不同。既然如此,那就送我上路吧。”
陈铭正准备动手,忽听到墨小妖在一旁喊道。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