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搜捕队日夜兼程行进了三天两夜,自然是毫无线索,他们已经越过磐石城的分界线,抵达了其他汗王的领地。虽然汗王之间形成了联合战线同盟,但一只武装轻骑兵在没有任何提前通知的情况下,突然出现在他人的领地上,想必任何可汗脸色都不会太好。
“撤吧。”
陈铭准备下令撤退,却发现视野远处却出现了一支五十多人的队伍,规模倒是不起眼,只是悬挂在顶上的亮眼的金色飞龙旗,让人瞩目。
“帝国的部队?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可是联合战线的地盘。负责此地驻防的可汗呢?让他们光明正大的来去自如?”
“你,你,还有你。”
陈铭点了几个比较机灵的士兵,吩咐道:“去打探一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很快消息传来,那是帝国的使节团,满载着金银珠宝,特意前来拜访驻扎此地的可汗。可汗也应允了,毕竟两国交战,不斩来使。
“外交使团?”陈铭心中一惊,这又是唱哪出?这也是帝国的新策略?集中草原东部的居民至指定的十一座城镇已经足够让人摸不着头脑;这派遣外交使团又是什么意思?
陈铭心中响起一声警钟。此事关系重大,他需要连夜赶回磐石城,把消息告知盗跖,以便速做决断。他留下一些人手,千叮咛万嘱咐他们,好生打探消息,一有讯息,及时回报。
事实证明,陈铭的安排多此一举,因为帝国没有任何遮掩的打算,甚至还有大张旗鼓宣扬的意外在里面。
外交使团也不仅仅只有一支,而是数十只。他们打着帝国皇帝的旗号,团堂而皇之的拜访了除盗跖之外的几乎所有汗王。
送上丰厚金银珠宝的同时,传递的信息也很简单,脱离统一战线,帝国想要的只有盗马贼的脑袋,一旦成功,帝国承诺退兵,并且保留可汗们的地位与富贵。
没人知道这种承诺的有效性,但是人心惶惶。联合战线是一个松散的联盟,狭长的防御线由各个草原汗王部下交替防守,互通消息,相互驰援,只要其中有一个突破口,千里大堤溃于蚁穴。
盗跖也很头疼。难道自己要赌这帮高高在上的草原可汗,没有一个背叛,都能和自己同进退,共御外敌?一次内奸的倒戈让他痛失了姬大人,要是再来一次……
不行,不能这样,很快,盗跖就否定了这样天真的想法,那么自己该怎么做呢?
之前这种宏观战局的事情都会有姬大人代为打理,运筹帷幄。他总能提出合适的建议,自己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足够了;现在姬大人不在了,帝国堂而皇之的离间草原统一战线内部,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是好。
盗跖知道,自己是现任盟主,必须站出来表态。盗跖并不博学,起初甚至连大字都不识一个,他所有关于政治的知识都来源于姬大人的言传身教。他能做的只是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思虑良久,姬大人曾经教导他的一些故事浮现在脑海之中。
“杯酒释兵权”,“攘外必先安内”,“鸿门宴”
他抬头看了看,铁憨和陈铭默默站在一旁,等待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
盗跖一拍桌子,下定决心。
“给我下请帖,两周以后我要在磐石城大宴宾客,所有汗王一个都不能少。”
宴会如期召开,那次宴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旁人不得而知。很多讯息都得到了严格的保密,帝国的探子只发现盗跖的军队出现了异动,在盗跖宴请各路可汗的时候将磐石城围得严严实实,滴水不漏;赴宴的可汗有很多,离开时却却只有一半不到;他们高高兴兴的来,离开时脸上却满是愤怒,还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恐惧,只是,他们将这些情绪都深深埋在了心底。
就结果而论,那次宴会之后,所有草原除东部以外都拧成了一条绳。盗跖发布公告,自称天可汗,对于这一极其逾越的举动,所有汗王都表示拥护,无一人反对。
可汗王们手底下的士卒都被集中起来供盗跖驱使,自己则只保留一些基本的私人护卫。
这是继草原前天可汗蒙优陨落后,草原又一次大统一。和之前相比,权利更为集中,领土更为辽阔,而凝聚出来的战斗力更是无人能及。任何一个稍微懂一点政治的明眼人,都知道这类型的统一集权俨然有王朝形成的雏形,只要假以时日,多给它一点发展时间,拥有辽阔领土和庞大人口的草原,会崛起成为一个新的帝国。
只不过,帝国皇帝会给草原时间吗?
朔风吹得军旗猎猎作响。凤凰城,冯邵锋站在校场上,看着属于自己麾下的士兵,军纪严整,盔甲鲜明,心中豪迈顿生。
有赵毅和范离两名重臣在背后担保。这支军队不费吹灰之力就拉了起来。他的核心是冯邵锋从凡赛城精挑细学的亲兵,同时加入了墨羽的“魔魁”先锋营和雷克萨的陷阵营。
沙场上东北的一角,冯邵锋在和雷克萨闲聊。
冯邵锋道:“最新的消息,盗马贼称天可汗了。陛下的动员令也已下达,大军西征就在近日。”
雷克萨道:“我身在军营,知道的不比你少。这次据说有南北两个军团,分头并进,向西平推。”
“不,真正的主力只有一支。就是咱们部队所在的南部军团;我有可靠的内部消息,两线推进只是一个幌子。皇帝陛下坐镇南方,御驾亲征,所有的核心战力都集中在南方,北方不是主攻方向,主要用来牵制一下盗马贼的注意力。”
雷克萨点了点头,说道:“很多有贵族身份的士兵将领都主动要求调遣到南部军团,我也猜出个所以然了。如果可以选,其实我更想去北方军团。”
冯邵锋惊讶于雷克萨的想法,问道:“雷克萨大哥,这可不像你。南方战场必然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如果去北方,你过人的勇武,不就被埋没了吗?”
“宁做鸡头,不做凤尾。我最近想通了一个道理,我只是一个来自帝国边陲,少数民族的酋长,和你们这些正牌的帝国贵族,争不过的。”
“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之前的政令,要求所有草原东部的牧民无条件集中到指定的十一座城镇里,至于那些不愿意迁移的牧民……”
“哎,”雷克萨长长叹了口气,“是真的惨。他们都是毫无反抗能力的平民啊,把他们像牲畜一样赶到笼子里,随自己喜好任意屠戮;我时常在想,会不会有朝一日,伊斯高原也会遭受和草原一样的命运,而作为战斗力的我们,一旦死在战场上,就连一丝反抗的机会都没有。”
“我是伊斯人的族长啊,如果可以,还是去北方的好。那儿战斗不激烈,多保存些年轻族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冯邵锋嘴唇嗫嚅了几句,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帝国皇帝亲自西征的消息同样也传到了草原神殿。杜鹃在草原神殿呆了足足数月,先是纪大人失踪的消息,再后来盗马贼称天可汗,之后帝国军西征。大事一件接着一件,她再也按捺不住,向莉娜辞行,她需要迅速赶回磐石城。
数月坦诚的交流,足以消除绝大多数隔阂。杜鹃此刻的态度也不再剑拔弩张,她已经能体会到眼前这位草原女神的不容易,以及无可奈何。
“莉娜,我走了。希望你能记住你的初心与承诺。”
“我向你保证过,一旦事态有变,定与你遥相呼应,以草原女神的名义。”
“那我也绝不辜负你,一定要把帝国侵略者赶出草原,以复仇女神的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