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由远及近,安静的大厅只有脚步声回响。陈铭从始至终都未曾低过头,他目睹着一个人影从石门后出现,只见他赤裸着身体,长相与常人无异;他环视一周,目光扫过匍匐的众人,在目光的扫视下,陈铭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来。若说是神,长相也太过普通,若说不是神,那眼里露出异于常人的压迫力又岂是人能达到的。
“神”站在台阶上。这种顶礼膜拜之事自己早已司空见惯,他又瞅了瞅自己裸露着的身体,随手将一张桌布撕扯下来裹上。走到早已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陷入了沉思。
有谁生而为神?自己又是第几次被唤醒?距离上次过了多久?神扯了扯身上的桌布,无言的笑了笑;至少,下次族人们将自己唤醒时应该要准备一件合身的衣服。
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神呢?每次被唤醒,总有一些往事,不由自主的浮现在脑海。那是魔族最鼎盛最繁华的世代;作为魔族最强的战士之一。他们被大祭司召集在了一起,为了魔族千秋万代的繁荣与昌盛,作出伟大的牺牲,定下庄重的誓言,要永远守护族人。
在大祭司的帮助下,战士们学会了“长生不老之术”,然后被永远的封印了起来。真正的长生不老当然不存在,任何事情都需要付出代价,被封印住的战士们会永久的沉睡,为的只是不让时间的流逝消耗自己肉体的力量,然后等到族人们需要自己的力量时,他们便会解开这封印,以最强的姿态……
神摇了摇头,想回忆起沉睡后发生的点点往事。但却模糊不清。被唤醒,然后战斗,再次封印……这种循环持续了多久,神自己也记不清了。他所记得的,只是每次同伴都在减少,有些是战死,有些则是因为厌倦而离开。直至现在剩下自己,孤身一人信守着千百年前对族人们诺下的誓言。神回忆起同伴之中有人这样抱怨过,“若永续的生命是这样,我宁愿完整的度过一生。”然后他就离开了,在某个“神”需要被唤醒的世代。
为什么自己还会如此坚持?是因为承诺过要永远的守护?若是如此,这个永远也太过漫长了,而自己已经厌倦了,这份所谓的责任……
魔族的族长们惊惶的匍匐在地上,偶尔偷偷朝破坏神投去目光;但见神一言不发的靠在椅背上,对于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破坏神大人……”兵盛林试探性的问道:“您就是上天赐予我族,拯救我们的破坏神吗?”
打断了自己的思绪,神略微有点不开心,但还是微微的点了点头。这种似曾相识的场面让自己本能的反感。
“将我唤醒是为了何事?”
“魔族已经到了最危急的时刻,我们能够做的只有祈祷借用您的力量……”
“无聊。”神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
“您说什么?我没听清。”兵盛林小心翼翼的问道。
“我说很无聊啊!用这种事情打搅到我的休息。”
话音刚落,族长们面面相觑,难道刚才不经意间忤逆了破坏神。
“可,可是魔族已经到了快要灭族的危机关头,挽救族人于危难,难道不是您的使命吗?”兵盛林看到其他族长相互推辞的样子,只得鼓起勇气将这番话说完。
神站起身来,环视四周。因为自己刚才随口道出了心中的愤怒,周围的人战栗不已。他不由的叹气,自己的想法,这些人又如何能明白?
又有记忆浮现在神的脑海之中。这是最后一位战友离别时对自己说过的话,“我厌倦了这种无休止的轮回,至少我希望能完整的度过一生。原谅我的自私,将责任都交托给了你。”
“可恶的混蛋,将责任一推就偷跑了。明知道自己是一个讨厌责任的人,却为了一句承诺坚持到现在。要是还有其他人剩下,我也可以和你一样……,可惜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神痛苦地回忆完这些片段,忽然一个念头灵光一闪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他似乎明白该怎么做了。
众族长似乎看出了破坏神大人对于拯救魔族没有丝毫的兴趣。他们再也顾不得什么,祈求道:“伟大的神啊,您这样漠不关心,我们族人只有灭亡一条路可走。”
“我累了,千百年来,每次苏醒都是为了类似的事情,这样的循环我不希望再继续下去了。”
神顿了顿,看到底下族人一副惊愕无比的表情,但是这无法阻止自己的决心。他现在要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这个轮回。从某种意义上讲,也算是尽到了“神”最后的责任。
“你们听着!我不属于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的危机应由你们这一代人解决。这才是最合适的方法。我决定从你们当中选出继承人,他将代替我解决属于你们自己这个时代的问题。”
说罢,神目光如炬,向跪在地上的众人脸上扫去。
“那个,该选谁好呢?”神定眼看去,底下族人整齐的排成了四列,只有最前面五人单独排开,毫无疑问,这些人便是领袖级别的人物。兵盛林便是五人之一,神大人点了点头,才明白为何他有勇气第一个向自己搭话。
神沉思着,让领袖们成为神的接班人在公信力,实力各个方面毫无疑问都是上上之选,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在五人之中选出一个。他在五人跟前来回走动。四个脸上已经爬满皱纹的老族长和一个年轻的族长。神的心意已定。
“那么就是你了!”
神走到墨采薇跟前,说道:“你将代替我成为新的破坏神。”墨采薇一脸茫然的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魔族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都没弄清楚,她只不过是按照道崇天的吩咐将血滴进容器,然后跪在一旁安静等待。大厅顿时哗然,四位族长更是惊讶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神并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自己成为神的那一刻起,决定了的事情没有任何人敢反对。但是,这次似乎有点例外。
“我不同意!”怒吼声盖过了模糊不清的喧哗,一个身影挡在了墨采薇和神之间,正是陈铭,他在一旁静静目睹破坏神降临的神圣时刻,但是莫名其妙墨采薇忽然被卷了进去,还被选为继承人,他再也按捺不住了。
神有点惊讶,他颇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位敢于挑战自己权威的年轻人,这种事情在记忆中可不多见。他仔细打量着年轻人,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陈铭指着墨采薇答道:“她是我的妹妹,这次我们来只是为了探亲,继承人什么的还是交给别人吧。”
神再次打量了两人,然后笑着说道:“兄妹?我怎么觉得不像啊。”说罢,话锋一转,厉声喝道:“神的意志不可更改,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它当做恩赐,乖乖接受。”
“我绝不退让。”
“呵呵,敢向神提条件,先看自己有多少本事。”
陈铭已经预测到了最差的结果。他侧眼看过去,陈采薇表情迷茫,似乎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还摸不着头脑;各大族长则静静观看,面面相觑,看来他们对于这个肆意妄为的神大人也颇有疑虑,而这个人类似乎是最好的试金石。
思维转过无数,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和一个自称“神”的男人一战实在算不上明智的行为;但现在已经无路可退了。
陈铭的大脑飞速运转,换位思考,如果我是“神”,面对陌生的,敢于向自己的挑战的对手,我会怎么做?没错,如果我是神,我会使用长距离攻击手段探一探对方虚实,所以……
一个完整的计划瞬间出现在脑海中,陈铭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出奇的冷静。他摆开架势,静静的看着神,等待他率先出手的那一刻。
“你是一个矜持的人呢。”在僵持了一段时间后,神率先出手了。
漫不经心的随手甩出一个火焰,火焰的威力看来并不大,径直飘向陈铭。陈铭心中大喜,是神又如何?他的行动和自己预测的如出一辙,既然这样,自己绝对不会放过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陈铭心里出现了两个字——“弑神”。
火焰和莉娜的不同,有点飘忽不定;但是这都不重要。骨墙竖起,层层叠叠,固若金汤的防守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认为这次试探性的进攻将以失败告终。或许连神自己都会如此认为。
但陈铭会让攻击奏效的。这都是障眼法,他已经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在骨墙的掩盖下数十只骨矛层层叠叠蓄势待发,待火焰击中骨墙的一瞬间,陈铭将主动粉碎骨墙,乘着骨粉四散,视野模糊的一瞬间,数十只骨矛会将对方射成刺猬。
球状火焰击中了骨墙,准确来说是触碰到了骨墙,陈铭甚至没有感觉到骨墙受到任何冲击火焰就径直通过了骨墙的防御。
待到陈铭回过神来才发觉,骨墙中间被活生生融出一个大洞,连惊讶和反应都来不及,在穿过骨墙后,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忽然加速;忽然停滞在陈铭左胸口心房之上。陈铭立马向左闪避,火焰也随之浮动;猛退一步,火焰依然如影随至,它靠得是如此之近,温度炽热,但陈铭心底却全是寒意。
“哈哈,这种水准?”神的笑声中充满着鄙夷,眼睛里都是蔑视,随意施展的法术轻易击穿了死灵术士最引以为傲的防御手段。
火焰如同有生命一般,宛若舞者上下飞舞,不近不远的停滞在陈铭胸口附近。是戏耍吗?还是说,这就是人与“神”的差距。
墨采薇这才明白过来,就在刚才,眼前的两人展开了一场生死决斗。
“停手,不要伤害我哥哥。”
“这可不行,敢于忤逆神意志的人必须要受到惩罚。”
“成为继承人是我的事情,与他无关,我接受,请让我哥哥安全离开。”
“采薇,你……”陈铭想说些什么,却被神大笑声打断。
他满意地说道:“很好,这样才对,那么我们马上就开始吧。那么你……”神回头看了一眼陈铭,淡淡地说道:“就先休息一下吧。”
排山倒海的困意袭来,陈铭想强睁双眼,却感到眼皮重若千斤,他模糊地看到神拉着墨采薇进入了石门,想上去阻止,却觉得身体好疲惫,陈铭重重摔倒在地上,脑海中最后一幕是墨采薇进入石洞前对自己的回眸,那眼神里充满关怀又带着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