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山脚的伊斯人聚集地,瓮城的营帐中。年轻的死灵法师在恐惧的梦靥苦苦挣扎,陈采薇绝望而无奈的表情既模糊又清晰,或许这一诀别就是永恒;撕心裂肺的痛让陈铭惊醒,却发现自己身处的小屋既熟悉又陌生。
“终于醒来了,发生了什么事?消失了这么久去了哪里?为什么像个垃圾似的被丢到城门外?陈采薇呢?”莉娜连珠炮弹般的发问,让陈铭的头痛更剧烈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这是哪儿?”
“这里是伊斯人建造的瓮城,从被发现到现在,你已经昏迷了五个时辰。”
“五个时辰?我头有点痛,让我一个人静静。”
看到陈铭一副头痛欲裂,不是很清醒的模样,莉娜无奈的摇了摇头,掩门而出。
临昏迷前的一幕幕又浮现在陈铭脑海之中,清晰而深刻。
破坏神的力量强大到令人窒息,陈铭感觉就如同一个溺水的旱鸭子在拼命的挣扎。这种无力感,自从出丛林以来这是第一次。以往,无论对手再如何强劲,陈铭相信只要等静下来仔细思考,总能寻找到对方的弱点,总有获胜的机会,而这一次在极其悬殊的力量差距面前,陈铭第一次感到如此绝望。
“他是神呐……”陈铭喃喃道。
一个“人”想要战胜“神”,这是多么天方夜谭的一件事情。
陈铭再次闭上双眼,之前和破坏神斗争过的一幕幕,清晰浮现在脑海,他仔细回忆着每一个细节,希望能找到哪怕一丝的突破口,然而陈铭绝望了。
“除非出现奇迹……”
“奇迹!”
蓦然间,陈铭心中一个激灵。之前听到过的,同样天方夜谭,同样被称作为奇迹的一件事情;一个死灵术士以一己之力击退了一支军队;甚至,这位数百年前的传奇人物,以活人的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与自己并肩战斗。
陈铭翻开背包,英雄刘砂遗留给自己的那把骨杖静静地躺在背包底下,它的表层如树皮一般粗糙,顶端的骷髅雕刻空洞而无神。这是英雄创造奇迹时使用过的传奇武器,但是它似乎并不认可自己。
陈铭祈祷着,希望能得到武器的回应,但是毫无反应。
“是我不够虔诚吗?还是说我的觉悟不够高?既然你是神器请展示你的神迹吧。”
但是没有反应,空洞的骷髅头仿佛在嘲笑着陈铭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真没用,居然眼睁睁的让别人在我面前将墨采薇掳走,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个念头出现在脑海,一时间,懊恼,悔恨的情绪潮水般涌来,这种巨大的负面情绪到底是什么?是对敌人的恐惧?还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死灵法师是善于控制情绪的人,但陈铭感觉到自己已经快到失控的边缘。
时喜时悲,时怒时惧,身体不受控制,灵魂悸动不已;残存的理智告诉陈铭,现在必须镇定下来,否则走火入魔,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是唯一的结局。
精神层面,陈铭小心翼翼的安抚着躁动的灵魂,但是总有一股力量如蛆附骨般与自己死命对抗,这种无力感,和自己对上破坏神时如出一辙。
陈铭顿时明悟,原来破坏神在让自己晕过去同时,顺手给自己精神上了一道枷锁。
“嘿嘿,说好放我安全离开,又偷偷来上这么一手?”陈铭冷笑,这么看来,所谓的魔族“破坏神”对墨采薇的陈诺充斥着谎言,墨采薇的安全根本得不到保障;一股子怒气油然而生,硬实力层面我的确不如你,但死灵法师是灵魂的专家,难道就连我专精的领域都比不过?
灵魂层面的斗争天人交战无从描述,漫长的沉寂后,陈铭长舒一口气,睁开了眼睛,他最终还是拿回了身体的主导权;情绪稳定了下来,一股透支身体的疲倦感向他袭来,陈铭觉得有点累,想要休息一会,忽然发现不远处,原本那把朴实无华的武器闪着奇异的橙色光芒。
陈铭下意识的伸手过去。在握住武器的那一刹那,有那么一瞬间意识似乎变成了一片空白;电流的酥麻感传遍全身。
或许神器的传说是真的,一种无所不能的感觉让陈铭无所畏惧,他缓缓起身,推开房门,朝圣山方向迈步走去。走过瓮城前那尸横遍野的战场,他试了试自己的拿手绝活,一个骷髅战士毫不费力的就站在出现;一种奇怪的想法的涌上心头,“现在的我,或许可以创造一只军队……”
在圣泉的滋养下,原本重伤昏迷的雷克萨终于恢复了基本的行动能力。酋长主屋的大厅内,伊斯人的领导们正在商讨这次战役和今后的对策。一个哨兵匆匆的进来,只见他满脸的汗水,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
“发生什么事了?”
“我和我们的小队正在清理战场;然,然后,您的朋友出现了,他,他……”哨兵的声音微颤,说话结结巴巴,半天也没把事情说清楚。
“我的朋友?”雷克萨看了看站在周围的冯邵锋和莉娜,指的是陈铭吗?他心里暗想,“可陈铭不久前,还昏迷不醒呢。”
“然后呢?”
“他,他带走了我们所有勇士的遗骸。”
雷克萨未曾见识过陈铭呼唤亡灵战士的本事,显然对于哨兵的描述感到莫名其妙,但冯邵锋和莉娜似乎已经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一行人快速行进到城门;不久前那块曾经过殊死拼杀过尸横遍野的土地上,已经空无一物,只有碎裂的肉块,和被鲜血浸红的土地。
雷克萨注意到原本负责善后的一群伊斯战士正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那是即便面对数倍强于己方的敌人也未曾有过的窘态。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您的朋友出现了,然后,原本那些死去的部落勇士们,甚至还有恶魔们都死而复生了,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我就浑身发抖,我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雷克萨将战士扶起,却没料到那双脚因为恐惧,再次瘫坐在地上。雷克萨沉思了一会,问道:“他走了多久?”
“大约半个时辰。”
通往圣山山顶的路途有点陡峭,一座简易的石堡挡住了去路,这是魔族设立的关卡;远远地,陈铭就能感觉到哨卡上恶魔们惊慌失措,眼前的东西超乎了他们的理解;这很正常,因为陈铭自己也不敢想象有朝一日,居然能凭借一人之力,驱使成千上万的骷髅战士。
但是更让陈铭惊讶的是自己那难以言喻的敏锐感官,三十多名守卫情绪的波动,那被恐惧填满的绝望,自己相隔数百米也能清晰的感觉到。
大厅里,庆典的准备显得异常繁忙,但气氛却隐隐有点不对。四个族长远远站在一边,相互争论着,争论的焦点自然是破坏神的继承人,还有魔族将要何去何从。
“难道我们真的要让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女孩成为我们新的神?”
“我毫无疑问相信破坏神大人的英明,但是对于这个让位的决定,实在……”
“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请求神大人收回成命。”
几人面面相觑,却听到一声冷哼。
“哼,我倒是还没忘我们之前发过的誓言,要尊崇破坏神的每一个决定,难道这就是你们的态度?”
听到兵盛林出口驳斥,其他人顿时哑口无言,只不过,让这么个女孩来领导魔族,是不是太儿戏了……
“报!有敌袭。”
急报的军情打断了四位族长之间尴尬的沉默。
“多少人?”
传令兵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答道:“有,至少数千。”
“几千人?我去看看情况。”兵盛林努努嘴,带着四个战士朝大殿外走去。
“等等,父亲,我也一起。”兵临渊也跟着走了过来。
兵盛林摇了摇头,对兵临渊说道:“儿子。你留在着,好好看着这三个老家伙,破坏神复苏是魔族的大事,你是我们兵家的中流砥柱,绝对不能错过,还有……”
兵盛林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对兵临渊说道:“若是那个小姑娘真的成为了我们魔族的新神,我记得你和她之前交情应该还不错,和她搞好关系,或许,我们兵家将会是最大的获益者。”
兵盛林下了山,飞速赶往前方的哨岗,他心里倒是满腹疑虑,魔族才和人类交战过,又怎么会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敌人,难道是帝国派来的援军?
登上瞭望塔,兵盛林心里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密密麻麻的骷髅手持着武器在佝偻的山腰上慢慢前行,漫山遍野,无穷无尽,看似毫无章法,步伐却异常的整齐稳健,一股莫名的恐惧感瞬间涌上心头,这算什么,难道这全都是敌人?兵盛林的小腿在微微发抖,即便如他经历过大风大浪之人,居然感觉到了一丝恐惧。
只见亡灵军队缓缓前行,要塞前,骷髅大军停住了脚步,它们如同训练有素的军队般,一字排开,队列中让出了一条路,兵盛林看到一个人缓缓从不死大军中走了出来。
那人脸色苍白,看不到一丝血色,双眼浑浊无神,但是毫无疑问,兵盛林确信正是之前那个敢于和神一战的臭小子。
“使用死灵术的异端,这漫山遍野的骷髅军团是你一个人操纵的?”兵盛林扫了一眼亡灵大军,开口问道。
陈铭并没有答话只是默默看着对方,骨杖在闪着光,兵盛林有种莫名的恐惧感在心中升起,这是长久以来从未有过的恶寒。
“该死的,真正的敌人只有一个。”
兵盛林巡视四周,只有自己带过来的四名战士仍强自镇定,其他原本守关的戍卫们一个个因为恐惧而倒在地上浑身发抖。
“要么投降,要么滚开。我对你们毫无兴趣。”陈铭说话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了兵盛林耳中。
兵盛林怒了,自己征战多年,又何尝遭受过这等轻视;原本还残留的一丝恐惧被已经沉寂多年的热血煮沸。这种想要杀人的恨意,真是久违了。
既然确定是死灵法师的邪术,那么毫无疑问和其他召唤术类似,本体就是最致命的弱点,他既然敢亲身站在敌人面前,那就成全他,这一切都会结束。
“你若想战,那便战!”
兵盛林大吼一声,手朝前一指,四名侍卫不约而同的从四个方向冲进亡灵大军,虽然方向不同,但他们的最终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操纵者本身。
陈铭没有丝毫后退的意思,前排的骷髅军队稍稍向两侧分开,准备迎接四路飞奔而下的敌人。
兵盛林在等待,因为四位侍从的进攻,原本完美的防线已经开始向两边拉扯;中间露出一道两三人宽的狭窄通道,这已经足够了。
兵盛林动了,狮子搏兔亦用全力,眼前的敌人有危险的味道,他没有任何保留。
黑色的双翼从背后张开,原本白皙的手指蜕变成漆黑的利爪,兵盛林整个人蜕变成一只人形巨鹰,他从哨岗上高高跃起,借着背后衍生出的双翼从空中滑过,从大军稍稍拉扯开的缝隙中突破,百米距离瞬息而至,利爪的目标直指敌人心脏。这就是传说中的雷霆功,也是兵盛林最拿手的看家绝学。
陈铭脸上浮现一丝错愕,任何人都无法预料敌人会从百米外,直接发起进攻;但他嘴角那一丝错愕马上变成一丝笑意,手中骨杖闪着绿光。
正如他预料不到敌人倏忽即至的攻击,对方也预料不到手握神器之后,陈铭死灵法术的施展速度是如此之快,威力是如此之大。
兵盛林死死盯着目标,不敢有丝毫放松;但是他的注意力终究还是被一件诡异的东西吸引住了。敌人手中的武器闪着奇怪的绿光,那诡异的骷髅头仿佛有生命似得在朝自己笑,就这么分神了一瞬间,兵盛林感觉眼前一黑,如断了线的风筝一头栽倒在地上。
待到兵盛林逐渐恢复意识才发觉自己已经被牢牢压制在地面上,四周面无表情的骷髅战士默然的看着他。不死的战士们缓缓让开了一条路,陈铭出现在兵盛林面前。
“这就是死灵术士赖以成名的‘死者复苏’吗?能做到这个地步,你算第一个。”
“如果这点滋味就能让你佩服那可不行,你还应该尝尝这个……”
“恐惧”,“诅咒”,“衰弱”
骨杖闪着绿光,一股股疯狂的念头涌入兵盛林脑海,很多他隐藏了很久但却不愿面对的往事如潮水般再次浮现在眼前。
“哦。不……”
兵盛林在恐惧中嚎叫,随手施展的几个死灵术在神器的加成下威力惊人。其中传来负面的情绪让陈铭心花怒放,感受着这弥漫在空气中的负面情绪,神器在手,他还是再试试更多的手段。
“你这个使用死灵法术的异端。破坏神已经降临了,任何违背神意志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
“破坏神,破坏神?”陈铭口里喃喃地念叨,自己沉溺在法术之中,似乎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陈采薇的笑颜在脑中一闪而过。
“我要把墨采薇带回去,你这个卑微恶魔居然浪费我宝贵的时间。”陈铭喃喃自语,心中再无怜悯,手指一曲。
兵盛林倒在血泊之中,他的血肉迅速腐烂消失,转瞬间一个新的骷髅战士从地上爬起,加入成为这漫漫骷髅大军中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