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府,冯邵锋蹙眉深思。几天前,冯费斯到访,一见面劈头盖脸的就问到了这次伊斯高原之行。
冯邵锋哪里想到自己英勇的事迹传的这么快,还颇有些飘飘然。谁料被老管家数落了一顿。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少爷你才入京城,根基不稳。立下如此大功难免会有人在背后嚼舌头;本身人微言轻,又没有靠山做保障,有道是一个好汉三个帮,很容易引来无妄之灾。”
冯邵锋听到这里,顿时清醒了过来,这份大大的功劳还是雷克萨特意让给自己的,伊斯人和恶魔正面抗衡,死伤不少,自己带去的百余护卫却是未立寸功,当时脑子一热直接报了上去,现在想后悔也来不及了。如今自己风头正盛,肯定有不少人盯着自己,没有坚硬的后台在仕途之路上可是凶险的紧。
“少爷,是该做出选择的时候了。纯血派还是混血派?只有紧靠大山这仕途才能走的更远。”
冯邵锋本想直截了当的告诉费斯自己并不在乎纯血派抑或混血派。向皇帝效忠,做好自己即可。
但是费斯的回答掷地有声。
“少爷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树欲静而风不止,不久前,少爷剿灭恶魔,立下了令人羡慕的战功。在同辈之中鹤立鸡群,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听到这里,冯邵锋不由得冷汗涔涔,想他百余骑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是何等威风,要是被哪个看不顺眼的偷偷在皇帝面前告上一状……
“不知老管家您有何建议?”
“在老奴看来。纯血派和混血派表面上是血统之争,究其本质是权利的争夺。没有哪个既得利益者会坐视旁人夺取自己的权利;与此同时,诱人的权势也如同花蜜一般吸引着蜂蝶们争先涌入。权利是有限的,它总是被均分给少数人,但是却有更多人觊觎。所谓纯血派与混血派之争,本质上是新旧权利之争,是权利的既得者与挑战者之间的一场较量。”
冯邵锋有点明白了,是因为钱东年和傅卓群倒下自己取代了他们,自己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但是如果自己满足于现状,将精力转向如何保留现在的权利,这种思维便和纯血派一致;若是不满于现状,要追求更大的权势,则必然会有人因为自己的得势而失势,这就是混血派的思维。
经冯费斯一提点。冯邵锋心中已有定数,自己仕途之志尚无止境,混血派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上上之选。唯一的问题在于,混血派的领军人物范离因为凡赛城她女儿的事情对自己耿耿于怀,至今没有过好脸色。
不过冯邵锋也不着急,在政治利益面前,之前那点囹圄不过过眼云烟,只要静观其变,等待时机。总有向混血派展示实力的时候。
冯费斯到此,除了提醒少爷找好靠山,还有一件事,关于凡赛城的。
“凡赛城最近贸易活动十分异常,今年大丰收,反而市场上粮食价格一路攀升供不应求。加上各路小道消息漫天飞,我猜测可能有大事发生。”
“什么大事?”
“这个东西老奴哪里敢臆断,少爷身处京城消息应当更加灵敏一些才是。我的想法仅供少爷参考,按老奴猜测也许是要打战了?”
“打战?”听老管家这么说,冯邵锋不禁莞尔,老管家远离朝堂,但自己身处庙堂之上对此可是一清二楚。如今帝国国力蒸蒸日上,各国使者四方来朝,既如此又怎么会主动挑起战端。更何况最近还有消息说准备将公主下嫁外藩,要共修百年之好。凡赛是贸易大城,偶然贸易上出什么异常也在情理之中,这必然是老管家多虑了。
经过一番和冯费斯的促膝长谈,冯邵锋越发觉得战友们的可贵。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兄弟,比起政治上这些尔虞我诈的同僚要舒心的多。要是战友们也都能入仕为官,和自己遥相呼应,自成一派,到时候管他什么纯血派混血派,岂不美哉。
说做就做,冯邵锋招来了佣人,打听了一下这些日子自己的好友都在忙些什么。伊斯高原一役后,恶魔几乎灭绝,要是他们真的无事可做,给他们谋个一官半职也未尝不可。
打听了一圈,陈铭每天陪着墨采薇到处在京城闲逛游玩,莉娜大部分时间都在酒吧度过,雷克萨则每日去地下格斗场斗得不亦乐乎。还是战友们逍遥快活,自己自顾自考虑这劳什子事情又有何用,无论如何,先陪兄弟们好好耍耍。
当天傍晚,冯邵锋找来了陈铭和雷克萨。
“来来来,咱三哥俩今晚好好聚聚。”
“不叫上莉娜么?”
“这次咱们去的地方,不太适合带女性去。”冯邵锋说罢,“呵呵”的淫笑了两声。
三人神神秘秘的样子岂能逃过墨采薇的眼睛。
“你们这是要去哪?我也想去。”
“不行。”陈铭干脆的拒绝了。
“哼”墨采薇撇了撇嘴,“不去就不去,你以为我很稀罕吗?”
挑破了人类和魔族那层窗户纸,陈铭和墨采薇关系融洽了很多。这些日子。陈铭时刻伴随在墨采薇身边,就像是平常的兄妹一般,随便玩玩,随便逛逛。
墨采薇也乐在其中,这次,忽然一下子把自己单独搁到一边,她心里不由得起疑。
跟踪的手段墨采薇早已驾轻就熟,只不过现在自己尊为魔神,这种偷偷摸摸的行为假如流传出去岂不是会很影响形象?她内心纠结了半天,最终还是跟了出去。
冯邵锋,陈铭,雷克萨三人上了一辆豪华马车,便直奔目的地而去。身处京城,此行要去的正是圈内最为著名的风月场所——“花柳巷”。冯邵锋入朝为官,私底下和同僚之间谈论,耳濡目染也就暗暗记住。
陈铭自从学有所成,大多时间都是在旅途中风餐露宿,加之身边有墨采薇,这等饱暖思**的事情即便有想过也没有条件,因此他内心还有些小小期待。
马车径直穿过了著名的“红街”,转个角便向更深处前进了。看到陈铭脸上疑惑的表情,冯邵锋解释道:“外面的胭脂俗粉哪里能用来款待两位哥哥,小弟此行必然有更好的去处。”
只见马车左拐右拐,在一个大宅子前面停下。周围甚是僻静,很难想象灯火通明的“红街”深处别有洞天。
三人下了马车,早有小童在一旁早早等候,她手持红灯笼带着众人慢慢步入庭院。绿水,假山,间夹着花草的芬芳,好一个僻静优雅的所在。
屋内陈设则和庭院风格大相径庭,豪华奢侈之感顿显。脂香四溢,霓灯环绕,只见姑娘们个个倚桌而立,身着华贵丝绸,目光流转,翘首期盼地看着冯邵锋一行人,百媚娇羞,摆首弄姿。
陈铭哪里见过这等场面,只瞧得心猿意马,面红耳赤。
冯邵锋对此则早已司空见惯,他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举手致意,立马就有侍者送上美酒,周围姑娘见状,便即上前将三人酒杯斟满。陈铭能感姑娘细嫩的肌肤……闻到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气,耳边吹气如兰,不禁有些飘飘然。斜眼看去,冯邵锋自得其乐,雷克萨则坐怀不乱,对于周围的姑娘视若罔闻,正自斟自饮;陈铭顿觉羞愧。
几杯下肚,冯邵锋渐渐把话匣子打开,本以为是谈论些琐事,陈铭仔细一听才发现全然不是那么回事。
“雷克萨大哥你现在是伊斯人的酋长。这么算来咱们也都是皇帝手下的臣子,何不干脆顺水推舟,直接成为一个朝廷命官,你受到族人们的拥护,皇帝自然对你另眼相看,随便谋求一个一官半职实在轻而易举,说不定皇帝直接把伊斯高原划给你,到时候咱们哥俩同朝为官,累了就来此喝酒消遣,岂不快活?”
雷克萨听罢,淡淡道:“我一个草莽野人,不想被束缚,也不想担任什么朝廷命官,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
陈铭这才明白,冯邵锋此行似乎还有这样一个目的。他注意到冯邵锋在向自己使眼色,让自己帮忙说服雷克萨;经历过凡赛城的事情,陈铭对官僚之间勾心斗角,争权夺利也甚是不喜,便佯装不知,四下张望着周围俏生生的面孔。
冯邵锋知道自己这些兄弟都是草莽之徒,无心仕途也不可强求。只得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招来了应侍,道:“把你们家老板娘叫来,之前不是说好这次我来,让店里最红的姑娘出来陪酒,怎么到现在连影子都没见着?”
这家店老板娘名叫月娘,听到冯邵锋招呼。穿着一袭红衣从后台缓缓走出,娓娓道:“大人呐,实在抱歉,招待不周,还请谅解。”
那声音珠圆玉润,摄人心魄。陈铭正在饮酒,听到这婉转的话语,不由自主的抬起头来。只见那月娘仪态端庄,风韵万千,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禁怔怔的瞧着,回过神来顿觉失礼,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雷克萨,这才察觉就连他也陷入了和自己相同的窘境。
“冯大人呐,秋月姑娘原本早早就等候大人的光临,但是不巧那位大人他忽然到了,点名要秋月作陪,我们实在难以拒绝。”
“那位大人?”冯邵锋鼻息中哼了一口气,“我到要看看是哪位大人?”
冯邵锋没有说服雷克萨已有一肚子火,自己明明事先约好的姑娘,却被一个不知道哪里窜出的野猫给抢了先,更是火上浇油。他站起身来,四下张望,要给这些所谓的不懂规矩的“大人物”一点教训。
冯邵锋很快便看到了秋月那标志性的绿色发簪。她的身边,一个出手阔绰的公子爷正自顾自的开心大笑;定睛一看哪还有错,那人自己认识,却是洛冰。
洛冰和冯邵锋是同辈,两人同朝为官,都算得上是政坛新秀,也是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最重要的是,他的有一个位居高位的爹,洛冰的父亲是纯血派的领袖洛海涛,根红苗正的贵族世家。
“妈的,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加入混血派;要不要现在就在这里干上一架。”冯邵锋思考再三,压下了心中的怒火,告诫自己:“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皮的时候,自己处在一个绝佳的中间地带,切勿莽撞。”
冯邵锋回到座位,恨恨地喝了几口酒,原本大好的兴致也烟消云散,意兴阑珊地准备找些其他乐子,忽然门开了。只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蹦蹦跳跳的进了屋。冯邵锋是夜场老手,远远就看出女孩姿色非凡,便对月娘说道:“既然这样,头牌姑娘我也就不要了,让给那位大人物好了,作为赔偿,你把刚才进屋的那个姑娘叫来。”
“这……”老板娘略有为难,吞吞吐吐地道:“她不是店里人,她是我女儿小妖,不接客。”
冯邵锋有点愠怒了。
“我又不做什么,要她过来陪几杯酒总行了吧!”
老板娘无可奈何,招呼那女孩:“小妮子,要你不要来店里玩,你不听。这位客人要你过来陪酒,还不快过来陪个不是。”
“呵呵,我才不喝酒呢。又苦又辣的。”女孩听到母亲召唤,吃吃的笑着跑了过来。
走到一半,正好路过洛冰桌子旁,一只手伸出来将女孩拦腰搂住抱进怀中,只听得洛冰哈哈大笑道:“老板娘,这个姑娘真标致,小爷我要了。”
无名怒火涌上心头,冯邵锋哪里还管它什么隐忍,等待。把酒瓶往地上一摔,怒吼道:“那儿坐着的不懂规矩的臭小子,给老子滚出来!”
洛冰从沙发背后伸出半边脑袋,头也不回,慢悠悠地说道:“是不是有人要找我茬?”
旁边站立着的四五个人似乎见惯了这种阵势,其中一人答道:“是的,少爷。”
冯邵锋自从当上凡赛城主,哪里受过这种气,喊道:“妈的!到底是谁找谁的茬,说清楚!”
识相的客人见势不妙已经自行离开。冯邵锋和洛冰之间互相瞪着,谁都没有退让的意思。陈铭看了看雷克萨,他此刻表现出来了极大的兴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洛冰身后一个体型修长,鹰鼻钩嘴的男人,他侧身站立着,将大部分面庞都隐藏在阴影之中,陈铭多看了几眼,他似乎也注意到了陈铭的目光,刀子似的眼神扫过,陈铭背脊一凉。
对方似乎也有硬手,丝毫大意不得。两拨人剑拔弩张的气氛一触即发。忽听旁边传来一声嘤嘤的哭啼。却是那个叫做小妖的女孩,事情因她而起,此时她的脸上挂着泪珠,似哭若泣的模样惹人疼爱。
“哥哥叔叔们,求你们不要再为我生气了,把这里打坏了,奴家想陪你们都不成了。”
这撒娇,发嗲的声音并不大,但却似有股魔力般,穿透人心;原本全神贯注进入战备状态的陈铭一下子放松了。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喊:“不打了,不打了。可别辜负了人家小姑娘一番好意。”
冯邵锋原本握紧的拳头也松开了,雷克萨的眼神变得有点涣散。
月娘急忙挤到两堆人之间,陪笑道:“这次实在是本店招待不周,怠慢了贵客,两位都请回吧,下次有机会再单独向二位大人赔礼道歉。”
洛冰也退让了一步,说道:“哼,老板娘你发话了。这次就算了。但是下次我来,看不到这个可爱的小姑娘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一触即发的冲突消散于无形。还没从对峙中缓过来,陈铭三人已经被老板娘好生相劝地送上了回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