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把西边天际染得一片火红,平静的河面倒影着火红的天空,若不那几条偶尔跃出水面激起涟漪的鱼,真不知道是水面映照着天空,还是天空映照着水面。
河边幽暗深邃的丛林早被昆虫的大合唱覆盖,嘈杂聒噪的虫鸣又会被几声尖锐刺耳的灵长类鸣叫声打破。
黑暗逐渐吞噬着大地,灵长类开始害怕,害怕那些借助着黑暗掩护的猎手。冷血的猎手可能早已准备好为了生存的猎杀,而那些可怜的日行性动物们,尽其所能,利用着从祖先那里继承了几百万年的恐惧感和技能寻找庇护所,只为了还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在这片被生存法则引导的丛林中,每天都上演着杀与被杀的戏份,没有替身,没有彩排,每一次成功的猎杀,都是某个生命的消失,每次失败的猎杀,也有可能就意味某个生命的消失。
失去了武器保护的人类,在这个丛林里,也不过其中可怜的一份子,随时都可能是某个食肉动物的一顿饭,而那些手持武器,团队作战的人类,却是这片丛林所有动物的梦魇。
车马劳顿了好几天的顾凡站在拍摄组搭建的活动板房的阳台上看着眼前的这个新鲜的世界,扶着围栏弯着腰。
“这地方,每天都有生命消失,却要等到繁殖季节,才会有新生命诞生”李存一走过来感叹着,李存一父母本来有三个孩子,两个哥哥因为贩毒,被判了死刑,执行的时候是个秋天,血染的天空,正义的审判,罪恶的终结,却把李存一变成了家里的独子,从那以后,李存一变得特别敬畏生命,也是顾凡到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同胞。
顾凡望着李存一,“是啊,猎杀,生存,繁殖,是这个地方永远不会改变的现象,这里是丛林”
夜幕还没开始,耳边又响起那熟悉的声音,一双翅膀产生不了能被人耳捕捉到的声音,可能是成千上万只翅膀同时煽动,才能产生这令人心生烦恼的嗡嗡声。
“啪!”李存一拍打着臂膀,“这些该死的蚊子,怎么才能摆脱它们”
顾凡却笑了笑说“它咬你,也是为了生存,而且应该不会对你的生存造成多大的问题,反倒是你,从千里之外的地方过来入侵了它们的领地”
“不会对生存造成问题?你知道登革热和痢疾吗?”说着李存一便回了房间。
顾凡跟着李存一走进房间,虽然四面都开了窗户,但房间里还是像蒸笼一样,若不是有那恼人的蚊子,顾凡他们宁愿待在外面。
“明天要去拍摄森蚺,说实话,还是感觉挺害怕的”顾凡坐着点了根烟,也递给李存一一根,却被李存一拒绝了。
“不用害怕,我们这么多人”李存一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好像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虽然做野生动物摄影师是他的梦想,但是一想到那些时候为了成就他的梦想,两个哥哥靠走捷径给他赞助,可能他那时所花的每一笔钱都是一个家庭的破灭,所以他选择了远离祖国,到了这千里之外的蛮荒丛林,拍摄着纪录片,每个月他都会让领导把钱打给他的父母,他自己花得极少。
顾凡不一样,顾凡纯粹是出于工作和研究,所以顾凡比李存一更恐惧这个丛林,恐惧着这个丛林的统治者,森蚺。
“来的时候,我听当地人讲了很多关于森蚺吃人的故事,有些应该是真的,据说有个人被森蚺吃掉了,人们杀死了那条吃人的蛇,把受害者从蛇肚子里取出来的时候,都已经被腐蚀了一半,脑袋都已经完全没有了”顾凡叭了烟说,烟从顾凡口里出来,径直被吸入鼻子,一会儿又从顾凡鼻子里呼出来。
“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这里也快要禁烟了,进去了丛林,就更不能抽了”
“快戒了,这条烟还是到这里来之前买的,也快抽完了,诶,你说,这蛇真的能吃人吗?”顾凡说着打开房门,把烟头往外一丢。
“是真的,成年的森蚺完全有能力能杀死一个人”
两人正谈着,突然房外丛林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声。两人面面相觑,但是都知道那只是某种动物的惨叫,而不可能是人类会发出来的声音。
“又有什么东西被杀了”李存一感叹了下,还是翻看着手机。
“是啊,一个有了晚餐,一个没了早餐,我回去休息了,明天可能要走一天的泥巴路”顾凡也说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深夜的丛林边缘并不安静,主要还是那些不知疲倦的虫子,一直叫个不停,偶尔会听到房外有什么动物踩踏枯枝和翻垃圾箱的声音。
皎洁的月光把窗户内外都照得透亮,顾凡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天空,几点稀疏的星星围绕着一轮洁白的明月,深蓝的天空,一缕丝云缓慢的飘过。
次日醒来已是上午,窗外传来叽叽喳喳的鸟叫和猴子的吼声。
顾凡翻了个身,昨晚热得没多睡,这会刚想多睡会,却被李存一叫醒了。
“咚咚咚,咚咚咚!”敲门声一遍又一遍,扰得也睡不了。
“这就起来”顾凡应着,坐在床边,抚按着太阳穴。起身打开门,李存一只说:“吃饭了,今天要向丛林深处进发,你刚来这里,有不习惯是正常的”
顾凡跟着李存一到了楼下,一张长桌就这样摆在太阳下,如果不是一旁的树影,不知道怎么受得了。斑驳的阳光照在每个人脸上,顾凡可以看出来,每个人并没有因为他的晚起而不满。餐桌上有鱼,有蔬菜,水果,应该是当地产的,有些水果顾凡也叫不出来名字。
“洗个脸,过来吃饭”一个年长点的男人招呼着顾凡。
顾凡唉了一声,找了个有水的地方草草的洗了个脸,寻了个地方坐着。旁边有个姑娘伸过手来:“你好,王染,生物学学生”
旁边有个小伙子打趣的说:“教授都自称学生”说着也伸出手来:“杨苍凡,负责我们的后勤,这桌菜,就是我做的,你尝下怎么样”
顾凡愣了下,把两手交叉,握了握两边热情和友好。“顾凡,到这边来主要是负责探索和研究森蚺,至少,上面是这样交代我的”
“我们不需要研究这些爬虫,我们到这里来是为了研究全球气候变暖对雨林的影响”年长的男人说着。
顾凡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李存一才介绍:“这是我们这个科考队的队长,余光明余队长”说着也像余队长介绍顾凡:“顾凡,爬行动物学家,昨天才到,之所以到这里来,是因为他说,气候变暖对变温动物影响更大”
“我只是觉得如果气候持续变暖,那爬行动物的生长速度会越变越快,也就是说,同样时间段……”顾凡正要说明自己的观点却被余光明打断了。
“在这里,我会跟向导讲英文,在这里除了我们几个,应该没别人听得懂中文,所以我们内部都使用中文沟通,所有人都不能脱队,必须紧跟队伍,不能单独外出,不准去河边,存一,你要照顾好王染和小顾”
李存一说着好,健硕的体型和高大的身材也确实很能给人安全感。
吃过饭,余光明和杨苍凡轮流背着设备和补给,顾凡帮王染拿着科研设备,李存一则带着猎枪走在后面,余光明跟向导,一个当地人交流着关于需要在这个丛林里提防的一切生物,顾凡猜想,向导应该不会送他们走多远。顾凡走在王染后面,偶尔会细心的关心她,但王染却一点也不像个女孩子,反倒比有些男人还要强悍。
“能带枪吗”顾凡问李存一。
“当然得带,余队长也带了手枪的,这样会比较安全”
“那我们呢?”
“去不了多久,有两把枪够了,我会保护你们的”
亚马逊河平静的流淌着,但还是能通过两岸曾被冲刷的痕迹看出汹涌时的亚马逊河有多可怕,五彩斑斓的金刚鹦鹉从河边树杈三五成群的飞到对岸,猴子也偶尔会从靠近河流的树冠飞跃进丛林深处。
顺着一条林间小路走了没多远,前面的路变得老旧,从那些密布的蜘蛛网和地上凌乱的枯枝可以看出,这条路很久没人走了。
“I can only take you here”向导说着便驻足等待。
“Thank you very much.be careful on the road”余光明回复着向导。说着向导便向众人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