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8点,参加葬礼的亲朋好友陆陆续续赶来。灵堂尚未布置好,一部分人去殡仪馆帮忙布置,年纪大一点的便来医院看望文芳。
鲍年年的爷爷奶奶先于外公外婆抵达医院,小叔一家跟在身后。小叔的女儿和妻子都一起来了,对于周岁来说都是陌生的脸,鲍年年站在一旁,也不算接待,反正一脸的无动于衷,倒是爷爷奶奶一上来就握住周岁的手,难过地说:“孩子,辛苦你了。”
文芳还躺在病床上,紧闭着双眼,不知道是醒不来,还是不愿醒来。
“你妈怎么样了?”奶奶问。
“还没醒。”周岁回答。小叔领着一家人过来看了一眼,问了几句灵堂的事,是鲍年年回答的。
小叔打量了一眼鲍年年,转头问周岁道:“这是你男朋友?”
“算是吧。”周岁说。
“不要太麻烦人家。”小叔一本正经道,“这样,我和你婶婶先去殡仪馆盯着点,你在这边照顾好爷爷奶奶和你妈。”
“好。辛苦小叔。”有人帮忙打理肯定不拒绝,而且小叔是鲍国川这边的家人,肯定也好张罗些。
鲍年年要去带路,跟着小叔一起走了。
小叔走了之后,又来了一大堆亲戚,周岁统统不认识,好在有爷爷奶奶坐镇,丧主也由鲍年年丧父转为了鲍年年的爷爷丧子。
鲍年年本人都没多说什么,她也不在场,也说不了什么,周岁作为她的“代言人”,想了想这个时候,鲍年年肯定不想成为人群的中心,能低调就尽量低调,不然反复揭开伤疤,也够让人难受的。
快到晚上9点的时候,外公外婆来了,比起失去女婿,他们肯定更关心自己的女儿。
得知文芳晕倒了,他们第一时间就来了病房探望。
外公外婆来的时候,文芳还是没有醒。外婆看到自己女儿憔悴的模样,十分心碎,忍不住哭了起来。
奶奶在旁边看不过去,丧子之痛跟你女儿好好地躺在病床上哪个更令人心碎?于是出言讽刺道:“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躺殡仪馆的是你女儿呢。”
“你说什么呢!你儿子病了那么久,是谁照顾的?”外公听得刺耳,十分不服气,立刻回击道。
外公冷哼一声,“这个时候来表现自己多么爱孩子了?你儿子鲍国川得癌症,你们老两口伺候过他哪怕一天?”
爷爷见自己亲家如此不客气,也毫不客气地反击道:“我儿子娶了你女儿,难道夫妻之间不该互相照拂?”
“好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你们别争了。我爸爸刚刚断气,你们又在这病房里吵吵闹闹,生病的事谁都不想的,这段时间妈妈也很辛苦,爸爸去世了最伤心的人肯定是她,我们能不能让她先好好休息?”周岁起身,打断了两边的争吵。
爷爷和外公都欲言又止,周岁没给他们机会,挨个数落:“爷爷,你丧子,我丧父,我们俩的伤心程度肯定差不多,而且您老人家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更难受,所以你跟奶奶有情绪,我理解。但是对于外公外婆而言,爸爸也是他们的半个儿子,他们不会比你们好受多少,再加上我妈妈,他们的女儿又躺在这病床上,换谁看了都不会好受。大家互相理解一点吧。”
语毕,周岁起身送客:“舅舅,你给两遍老人家安排一下住宿吧,钱我待会儿转你。”
舅舅还是比较明事理,拉着两边的老人离开了病房。
好不容易病房里安静下来,周岁长舒一口气。
他给鲍年年打了个电话,没接。
他看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他起身,打开窗户,冷空气夹杂着雨丝飘到他脸上,漆黑的夜空里一颗星星都没有。
“下雨了。”他自言自语道。
看了一眼病床上依旧双眼紧闭的文芳,周岁从口袋里摸出还剩一半的烟,离开病房,走到吸烟室,才点燃了一根烟。
抽了一口,电话响了。
是鲍年年打回来的。
“什么事?”
“你那边怎么样?”
“基本上都安排好了,今天晚上开始守夜。”
“钱够吗?”
“够。”
电话里没了声,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鲍年年又道:“我爷爷奶奶外公外公婆应该很难对付吧?辛苦你了。”
“没事,都搞定了。我待会儿过来。”
“好。”
挂了电话,周岁的烟已经烧了一半。
刚准备吸一口,Demon的电话打了进来,“到了,我们先到医院还是殡仪馆?”
“你们先去殡仪馆吧,周岁在那边。”周岁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道,“今晚开始守夜,天气凉,多穿点。”
“知道。你呢?保重身体。” Demon回。
“嗯。”
挂了电话,坐在副驾驶的周梦果看着雨刷在车的挡风玻璃上来回刷,忍不住道:“你什么时候跟鲍年年关系这么好了?”
“别误会,我就是觉得跟她很投机,可以当朋友。但我的女神永远只有你一个。” Demon说。
“好吧,”周梦果嘟了堵嘴,“我信你。不过鲍年年确实挺让人心疼的。”
Demon一下子就笑了,“嘿,奇了怪了,我才想问你来着,你前段时间还跟她互掐,恨不得掐死对方,怎么现在就心疼起她来了?”
周梦果翻了个白眼,高声道:“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知不知道!”
Demon忍不住捂了一下耳朵,笑着说:“知道了。”
两人跟着导航,差不多在夜里11点抵达了殡仪馆,到之前给鲍年年打了电话。
“喂?周岁。是我,我们来了。”
鲍年年接到电话,有一丝惊讶,但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给他们发了定位。
三人是在夜色朦胧,下着绵绵细雨的情景下见到的面。
“节哀。” Demon上前去,递上了吊唁的帛金。帛金是出发前,周梦果特地小心翼翼用白纸包好了的。
他们见到鲍年年时,鲍年年的手臂上用别针别着黑袖章,黑袖章上印着一个“孝”字。
每来一个吊唁的宾客,她就发一个黑袖章。
Demon 跟周梦果都接过戴上了。
“谢谢你们,你们有心了。”
Demon拍拍鲍年年的肩膀,“你有心了。年年能有你这样的男朋友,是她的幸运。”
“是啊,”鲍年年附和道,“鲍年年是多幸运,才遇到了周岁。”
“也不能这么说,幸运是相互的。” Demon看了看周梦果,又看了看鲍年年说。
“你们先进去吧,外面冷。”鲍年年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因为又来了其他宾客。
差几分到12点钟时,陈任来了。
他刚病愈,看上去还比较虚弱,来之后也递上了帛金,鲍年年把黑袖章递给他,陈任戴上了,拍了拍鲍年年的肩膀,“节哀。”
鲍年年点点头,“嗯,谢了。你先进去吧,Demon跟周梦果都在里头。”
“没通知其他人了吗?”
“没了。”鲍年年说,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周岁通知了多少人,估计按他的性格,也就这三人差不多了吧,再多事情又该闹大了,说不定还会引来娱记,到时候会给鲍年年的家人造成不小的困扰。
“他们到了。”鲍年年给周岁发了个微信。
周岁没看到,因为他在开车去殡仪馆的路上,文芳在他出发前醒来了,发了一会儿呆,想起了鲍国川离世的事情,又开始嚎啕大哭,好不容易让她安静下来,刚睡下。
哄完文芳,拖着疲惫不堪身体的周岁钻进车里,又点了一支烟。这段时间他丑的烟比过去任何一个时段都要多,甚至比赛时期都没有这么焦虑烦躁过。
他想着自己都这么难熬,更何况鲍年年呢?
于是启动了车子,朝殡仪馆驶去。
文芳病房那边留了几个亲戚,都是文芳的姐妹,周岁也认不得,不过相信她们在那里起的作用肯定比周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