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夏天我经常到家附近的一间酒吧闲坐。40块钱一扎的啤酒,只需要两扎,就可以让我从晚上8点一直喝到12点,然后回家倒头睡去。
酒吧里都是年轻人。浓妆艳抹的女孩子走来走去——北京的女孩子总是爱画很浓的妆,不像上海女生那样喜欢裸妆。她们就是要那样个性张扬,在明暗交错的灯光下肆无忌惮地炫耀自己的艳丽。
只有我穿着旧的牛仔短裤和白色T恤,头发胡乱地揪了一个马尾,极不和谐地坐在墙边的角落里。
酒吧里有时会发生争执,大多都能在别人的劝说下自行解决。但那天的情况有些不同。
我坐在靠墙的桌子边上,斜对着酒吧的大门。争执就在我背后不远处发生了。刚开始只是两个人的争吵,很快,场面变得混乱起来,男人愤怒的声音中混合着女孩子夹杂着英文的尖声喊叫,这种嘈杂持续了好一阵子,我抬头看了一眼墙上那个像海盗船一样的钟表,已经十点三十五分了,这个时候,我看到两个年轻的警察走进来。
北京的警察都很高大,多数是本地人,他们开始询问,一口标准的北京话。但调查工作显然进行得不太顺利。女孩子非常不配合。她的汉语有些生硬,音色十分稚嫩,大约还是个学生,但语气却颇为凌人。
没有发生肢体冲突,所以警察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调解。不久,两个衣冠楚楚的中年男子走进来,径直向警察走去。
他们不是住在这里的人,好遥远的感觉,仿佛是另一个世界来的,我混乱地想着。
我跳转目光,思绪越飘越远。立成以前常说,越是人多的时候,我越是沉溺于自我。他的解释是我比较笨,思维简单,无法关注更多的逻辑,所以只好选择逃避……
不知道过了多久,昏暗的灯光中,有两个人在隔着一张台子之外的沙发上坐下来。接近十二点了,酒吧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歌手演唱,氛围是一种奇怪的嘈杂,人已经三三两两地散去。嘈杂中我能断断续续地听到那两个人地争执,女孩子完全用英语说话,语速很快,以我拙劣的听力水平,不太能听懂她的表达,但可以听出她的英式口音,和我读书时学的偏美式的发音区别很明显。男人听起来很生气,却仿佛很无奈地在解释。我起身去上厕所的时候,看到那个中年男人捉住女孩子的一只手,压低声音说,回英国去吧!这句我听懂了,我心里说。
我从两张桌子之间的过道里穿过,女孩子尖利的声音继续从我背后飘来……一个被宠爱的女儿和溺爱她的父亲,我想。
等我回来的时候,女孩子已经不见了。男人独自坐在桌边,烟雾飘起来,我看到他手里拿的是一支烟斗,这在我周围很少见。你看他不是着附近的人吧,这里没有人用烟斗,我心里对自己说。
我坐下来继续喝我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