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相丞说的声情并茂，痛彻心扉。
乍一眼看过去，好似真的是因为曲老夫人擅自将曲然送到张家，配给一个重病缠身的人感到无比的心痛。
但是曲然心里很明白，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存在前提的。
前提就是她什么事情都没有，景王在这里。
这两个前提缺少任何一个，曲相丞都不会如此大义凛然的说出这番话。
因为但凡一个条件的缺失，就说明她已经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曲相丞怎么会在意？
此时，他对曲老夫人的疾言厉色，看上去是不孝，却是身为人父该有的反应。
旁边的看客们，不仅不会觉得他不该，反而很可能为他喝彩。
只是无比了解他为人的曲然，却表现的无比淡然而麻木。
她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曲相丞与曲老夫人据理力争。
曲老夫人听到曲相丞那样说的时候，眼睛是明显睁大了几分，“老二，你怎么能这样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蕊姐儿已经结婚了。我作为祖母，操心然姐儿的婚事，有什么不对吗？
虽说张家的儿子是有病，但是张家一家人都很好，等然姐儿嫁过去一定不会受罪。再说自古就有冲喜的说法，等然姐儿嫁过去，说不定对方就好了！不是可喜可贺吗？”
“母亲！”
曲相丞声音微微提高了几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伤痛，“你关心然姐儿的婚事自然是无可厚非，可是你真的是关心她吗？张家的儿子患的是肺痨，是会死人的！
与身患传染病的人在一起，然姐儿怎么可能不被传染？即使她侥幸命大，安然无恙的活了下来，可是张家的儿子能活多久？你是要然姐儿守一辈子寡吗！”
“曲相丞！”张远有了几分不悦，冷眼看着他说道，“你若是不愿意将女儿嫁到我家，自然应该一家人好好商量。怎么能现在收了彩礼，却这般刁难我们，还诅咒我的儿子！”
算起来，昌平伯府对张家确实是理亏的。
毕竟昌平伯府确实是收了张家的礼金，也确实是在婚礼上逃跑了。
不过因为张家的儿子身患重疾，这一点又变得有转圜余地了。
曲相丞的视线从曲老夫人落到了张远面上，“我诅咒你的儿子？你的儿子病情如何，到底是什么情况，旁人不知道，你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
原本一脸理直气壮的张远，听到这句话，面上的神色立即变了。
他几乎是跳着脚的对曲相丞说道，“你乱说什么！即使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张家的媳妇总是会受到好好的对待的。”
“是吗？你儿子身患肺痨，你准备怎么好好对待儿媳妇？等过个几日，他不在了，你难道不会对外宣告儿媳也患病，然后一同下葬吗？”
关于这件事，张远确实是在心里思索了许久。
儿子的病情，旁人不知晓，但是他心里是再明白不过的。
肺痨是不可能治愈的，而陪侍在他身边的人还有极大患病的可能。
因此，张远才决定下重聘为儿子娶一房媳妇，并非表面上所谓的冲喜，而是要在儿子去世之后，让她长长久久的在地下陪伴儿子。
这些心思在他心底许久，他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是他深知，这种事情他可以想无数次，但是绝对不能承认。
否则这桩婚事就不仅仅是简单的婚事，而是谋杀。
可是被戳中心思之后，他面上明显带上了惊慌的神色。
强自镇定下来，他冷眼看着曲相丞说道，“你胡说什么？这都是你的臆想而已！”
曲相丞没有和他争辩，而是对着高坐在大堂之上的王福生行了一礼之后说道，“王大人，张远的儿子身患不可能被救治的重疾，这是全京都的人都知道的事情。
一旦小女嫁到张家，被感染死亡是可以预见的事情，这样的情况下，张家的求娶与谋杀有什么区别？所以，下官恳请王大人，一定要给下官一个公正的裁决。”
王福生身为京兆尹，本身级别算不得高，只是因为在京，所以有了几分特别。
现在右侍郎的曲相丞自称下官，身边还有景王站着，王福生敢说什么？
他干笑了一声，然后出声说道，“曲大人这话才是折煞下官了。本官开堂，自然是要秉公办理，不论堂下何人，都不能逃脱我大周朝的律例！”
“那就请大人明判！”
王福生刚想答应着说话，曲老夫人突然说话了，“老二，原本然姐儿的婚事你也是赞同的，所以才会陪着如月回娘家。怎么到了现在，反而将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我身上？”
一句话将原本已经清晰的案件瞬间带入迷雾之中，众人看向曲相丞的眼神也起了明显的变化。
难道说所有的一切，最开始是曲相丞已经同意了，只是事发后为了自己的清誉而改口了？
若是如此，曲相丞比曲老夫人和张远更遭人憎恨！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的时候，曲相丞的眼睛眯了起来，“母亲何出此言？这件事我完全不知道，等到知晓出事，才匆匆赶回去的！”
曲老夫人冷笑了一声，看着他说道，“昌平伯府办婚礼，这么大的事情，是能瞒得住的吗？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这……”
曲相丞一时语塞，平日里对内院的事情他向来不关注，裴老夫人就藏得深，他怎么会知道？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旁边的景王说话了，“老夫人，你怕是忘了，小然是被绑上花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