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请让我一个人呼吸
他关切地去摸小七的额头，问她怎么样了，还问她出院后要去哪里，她没回答出来，又或者是不想回答。
上一刻，是卖火柴的小女孩，下一刻，是女王，面具的效果，如果使用得恰当，也能发挥得淋漓尽致。
3住院的几天内，叶枫每天往我病房里钻，我好像真的回到了自认为的小巷，不想说话，叶枫一个人说个不停，他问我的过去，从哪里来，要干什么，我不想提，对我，这只不过是换了一个窝而已，在哪里都一样，可我不想呆在医院里面，这里每天都有死亡，很压抑很压抑，可我在医院里装睡装了一个星期，因为，我不知道要走去哪里。
叶爸人很好，他没多问什么就劝我去他家住，我没说话，三木岛的事情我没有和他们说，叶爸后来又说让叶枫每天来接我上学，“上学？”我问，这一切安排得太不符合常理了，好像我必须留在这里一样。
“是啊，你应该和叶枫读同一个年级吧？我已经和学校打好招呼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不要想那么多。”我总觉得叶爸好像很了解我的心思，叫我不要想那么多，他让我心安，拿了一些简单的治头痛的药给我，其实我知道那根本治不好我的头痛，但仍是接了过来，“谢谢”两个字我说不出口，叶爸一定要我到他家吃一顿饭，我答应了。
叶枫带我去他家，小区里的房子，我只是答应了叶爸才来的。
叶爸特地亲自下厨做的一桌菜，我吃不下，他仍给我夹满了一大碗。
终于，我把饭桌上的气氛搞砸了，这是理所当然的。
叶枫叶爸什么都安排好了，小七的住院费用，住院探视，小七出院后的安排他都考虑到了，我想我这个儿子地位也真够低的！但对这个女孩，我发不出脾气来。我每天到她病房里找她聊天，但大部分时间都是我在说话，而她从来不说一个字，根本没听我说话，除了知道她叫“小七”外，她的过去我一点也不知道。
叶爸对这些反而不是很在意，把她照顾得妥妥贴贴，出院后，叶爸准备了一桌子的菜，但小七从头到尾没吃一点东西，叶爸担心地望着她，叹气说：小枫，你陪她走走。”
我知道叶爸的心情受到了打击，拉着她往楼上走。
可楼上除了我和叶爸的房间，就只剩一个小房间，那还是叶爸规定的禁地。
我靠在廊上朝下看，叶爸捧着脑袋在沉思，气氛很僵硬，我瑟瑟地走到门前，说：“轻一点，别让叶爸听到！”
门很容易被推开，我观察了一下，并无隐秘的事物，“小七小七……”我叫她，她没理我，顺着她视线看去，有一件黑色大衣挂在墙上，包了一层透明的塑料保护膜。
我问：“怎么了？”小七开始剧烈地发抖，很激动，“呼哧呼哧”她呼吸急促，脸发紫，我赶紧拉她出去，叫：“叶爸叶爸！”
“有什么事？”叶爸抬头问，“你来看看！”叶爸迅速去拿了医药箱过来，从中掏出几个药盒，叶爸喂了小七两粒胶囊，她才慢慢地平息下来，吓死我了，叶爸很快拿走了胶囊盒子，我没看见使用说明，叶爸只是说了句“她发烧。”我点点头。
“我住下来，噢——不，我住在附近。”小七发出弱弱的声音，叶爸很快替她安排住处，说：“这附近有一个小村子，你一定会喜欢的，要不你住那里？”那是我家最初的住处，两层小楼房，叶爸在年轻时候为生活打拼时就住在那里。小七竟然答应了，难道她就不想回她的家吗？我满怀疑惑地问叶爸，叶爸若有所思，叫我不要管那么多，还说要我每天接她上下学，没想到连上学的事情他都安排好了，我接受了这个任务，慢慢的，发现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因为坐在我单车后座的人是个几乎一天到晚都不说话的人。
我对面的墙上，我看见了一件黑大衣，看见那件黑大衣的时候，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会对叶爸有种从前见过面的感觉，离开山一镇的时候，坐在我旁边的那个穿黑大衣，把领子竖起来挡住耳朵部分的男人，那个直盯着尘叶圆发髻上的镂空银白色发钗的人，就是叶爸，我愣了。
我的心一点点地揪紧，头痛起来，叶爸认识尘叶，叶爸和尘叶认识。
叶爸喂了我吃药，我恍恍惚惚说答应住下来，但不住在这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完全就是靠一点点的依赖，如果尘叶突然出现，突然出现在这个认识她的男人家里，然后，出现在我的眼前，可我，不能让她看到我。
叶爸答应我安排我住在附近的一所房子里。
雷村，最能匹配叶枫口中“恬静”二字的就是有一大片草海，纯自然的心灵手巧所酿成，绿色为它的代名词，似乎就永无褪色的一日，相框里的笑容大概也没能如它般那么永久，记忆是会褪色的，甚至忘却，那些我们以为会记得一辈子的事，不知不觉就会被其他事物替代，然而若是遇上一个固执的人，结果会截然不同。我选择为了纪念而忘却，决口不提过去，在某些人眼里也许只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然而这个与多年前巷子如此相似的雷村却时刻提醒我，唤起从前的一幕幕黑色。
叶枫用自行车载我到草海，他指着一个石墩说：“我最喜欢这里。”我的沉默让他抓狂，我真的不想说话，几天来，尘叶从未出现，叶枫一直说一直说，最后，他只能载我回去，我听见风在对草说：“让我来吹吧吹吧。”。
阳光退出了雷村，一样的门前，一样的灯光，一样的人，我的心却变了，一种苍老的感觉不知不觉中蔓延，延伸至伤痕累累的最深，胸口开始闷起来，那些拥有过的，已经失去的，将要失去的，还来不及拥有的，渴望拥有的，讨厌拥有的，只不过像这巷子里的白雾，萦绕着散不开，锁住了一颗心，将要锁住的，又会是什么？他们应该再也找不到我了！也以为我离开了这个世界了吧？我对着左手腕上的手链发呆，什么叫做刻入骨子里，大概这就是了，我的脸上有湿湿的感觉，“你是谁啊？新搬来的吗？我怎么不认识你啊？”
我迅速用手胡乱擦掉眼泪后抬起头“嗯。”是一个长相很特别的胖胖的男生，“大嘴巴”——是我第一次见到他给他下的定义。
“你哭了啊？”大嘴巴明知故问。
“没事，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我简单地答，“我家就在附近，呐——前面那一栋，我家就在三楼，不过，几天后就要搬家了，对啦！你叫什么名字？”大嘴巴手指了指前方不远处的楼房，然后费力地在我面前蹲下来，细声问我，庞大的身躯却只发出细细的声音，“我？你就叫我小七吧！”犹豫一下后我这样说，“雷树学院怎么走？”
“雷树学院？你是雷树学院的学生吗？我怎么从没见过你？我也是雷树学院的，你是新转来的么？”大嘴巴一脸怀疑，“告诉我怎么走——”
“好啊，没问题！”他抢先接下话……
不知什么时候，月亮出现了，大嘴巴猛然来拍我的肩膀，大叫：“早说啊！原来你和我同班啊！”。
我默想“安于这里，不要再去碰触那些你不该碰触的”。
“雷树学院是雷县最有名的高中，人才济济，每年的升学率是全县第一……”小七一脸不在意的样子，根本就没有听我讲话，我摇头，到时间了，我还得补习功课，踩着单车走了，我在路口回头看一眼，小七还蹲在门前的青石板上，看起来心里装满了心事的样子。
明天小七就要去雷树学院报道了，可她一副莫不在乎的样子，想想还是明天早点去接她一起上学好了。
“叶枫！叶枫！开门！”叶爸在敲我房间的门，我起来，鞋子也没套上就踩着地板奔过去开门，“叶爸，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情？”
“小枫啊！你听我说！”他叫我小枫，我心里怕怕的，叶爸说：“你看，小七这么内向！你是不是——？”“她不是内向！”我一下就说出口，说完我立马后悔，“你要让她开心一点，那孩子——”叶爸又来了，这句话，今天已经说过不下十次，我说：“你放心吧！很晚了，你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医院！说不定半夜又会被叫醒去医院！”叶爸，一人拼打，前两年当上江枫医院的院长，可他身边一直缺一个女人，也就是我的母亲，我从没见过她，叶爸也从来不提，我甚至连她的模样都不知道，但这些都被我大大咧咧地忽略过，我和叶爸之间的话题，第一次出现异性的时候，就是小七出现的时候，叶爸对小七尤其关心，有时候都让我嫉妒，但对小七，我为什么发不起脾气来？她像一株生活在黑暗里的花，需要好好呵护，不然的话，就会随时死掉一样。不想那么多了，睡觉！睡觉！睡醒来了，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为了早点去接小七，我调好了闹钟，6：00，“起床啦！起床啦！迟到啦迟到啦！”闹钟准时响起，我往镜子前一站，我的熊猫眼啊！不管那么多了，叶爸已经出门了，他的早餐和我的早餐都由常大妈分开来做的，我装了一盒牛奶，拿了一个鸡蛋剥开一个儿往嘴里塞，“我走了啊！”“小心啊！”和常大妈打完招呼就去推单车，想了一下，还不知道小七早餐吃的是什么，我又跑回来装了一盒牛奶，另拿了一个鸡蛋，常大妈一脸怪异地看我，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踩着单车出了铁门就往左边雷村方向去了。
我在猜，小七肯定没有起来！谁知我拐进路口时，她已经备好书包准备要出门，我问：“你这是要去学校？”她不理我，我好像也已经习惯了，拍了拍单车后座示意她坐上来，：“喂，你上不上来啊？”她抓着书包就往前走，我被她视而不见？这是什么人啊，长这么大，除了叶爸，还没人敢对我这样！我最后还是软软地和她说：“上来吧！你找不到路的！”僵持一到两分钟，她终于上了我的单车后座，我从书包里掏出牛奶和鸡蛋给她，对她笑了笑说：“喂，你一句话都不说？你一直都这样过吗？以前也这样？”结果可想而知，我只能尴尬地不再说话。
雷树学院校门外，叶枫的单车才刚停下，我跳下来后问他：“你怎么会来接我？”在心里憋了一路了都没问。
“我怕你找不到路，唉——我昨天跟你说的时候，你完全心不在焉的，而且——叶爸交代我一定要每天来接你上学，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我这个儿子都没有过这么好的待遇！”叶枫抱怨着进了单车棚。
“哦——”我轻轻应一声后自顾自往前走，其实他大可以不必遵守叶爸说的话，叶爸这样做的理由，只能是尘叶。
我低头继续走，叶枫很快跟了上来。
叶枫推着我走到高二3班教室的最后一排，从后门进的，聚在教室中间的一群人并没有发现我们进来了，“喂，大家有没有听说啊！今天我们班有新转校生要来啦！新——转校生！”我认得那是昨天晚上和我说话的那个“大嘴巴”我坐下来，听见他们的声音，“谁啊？”
“是男生还是女生？”
“从哪儿转来的？”
“质量怎么样？”
“哼，咳咳，这个嘛。”
“咋了？快说啊”
“其实，我没打探到。”
“啊？去！”
“其实，还蛮不错的。”大家又有了兴趣似的，真是无聊得很的一群人，我突然很想笑话他们，但那种感觉一下子就没了，我放下书包，打开书包，拿出书和笔记本，动作毫不紊乱，忽然觉得周围黑压压的，“叶枫？”我听见他们问道，却还是弄着我的书没理他们，“怎么？不欢迎啊？”叶枫拉开一旁的椅子“腾”的坐下，“对了，顺便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大家可以叫她“小七’新转来我们班的，大家以后多罩着点啊！”叶枫敲我的头顶，这样说，我的心里滋味复杂，忍住没说话，看着他，“你妹妹？谁不知道你是独生子啊？”才一下就穿帮了。
“呃，这个，我认的——妹妹不行啊？认的！”叶枫挠挠头发，不好意思却又沾沾自喜的样子，他们盯着我，“诶，你在哪里认的妹妹喽？！”
“你信他啊？我看啊，他是拐的，不是认的，哈哈哈哈哈！”
“明儿个我也去认一个妹妹来。”
“头发蛮长的！”
“哈，那是！”叶枫又按住我的头顶，来摸我的长头发，“哈哈哈哈哈，那是的！我是她哥哥，她是我妹妹。”大家哈哈大笑，叶枫的声音让我受不了，哥，又是这个代号，这到底有什么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