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欲加之罪
“顾尘一,你给我过来!听到没有?”叶枫突然提升了音量,吓得连大嘴巴一个踉跄,我直盯着脸色严肃的叶枫,不自觉地想望进他的眼里去探寻,他的眼里分明是红热的,低头不敢再仔细看下去,不敢但不能不听他的命令,我小心地迈着脚向前走,双手提着脚,姿势很是怪异,特地挑草长得比较稀少的地方踏过去,颤巍巍的脚步,回头,走过后连草也在微微发抖,继而舒展开来,总算没被压坏,“顾尘一,你给我听着!只要我叶枫说不的,就不能有人违反这个规定,懂吗?”
我被叶枫这突如其来的恐吓震慑住,不是没见过他那凌人的气势,但以前从未在自己面前显得如此强势,“不是替你写好了免军训申请吗?”
“为什么还要逞强?”声声责问出自叶枫之口,噼里啪啦地不断压向我,“你怎么一点都不会顾及自己呢?你个笨蛋!”叶枫的声音虽然越来越小,但脸上明显写着的是“愤怒”
“你看看你!现在是打算要怎样,啊?”完全像恨儿女不成钢的爸爸或者妈妈在大声训斥自己的儿女,我不懂他,忍住泪水我想张口争辩,到最后却只是咧了咧嘴,吐不出一个字,憋了口气,我按住胸口,过了好一会儿,叶枫正打算继续教训我的时候,她慢慢放下按在胸前的手,摆在两侧,手指紧握了握,然后我又放松,手指一个个的展开,抬眼望着叶枫说:“不是说了不是我哥吗?为什么还要管我?”
“为什么要骗我?你根本就把我当成了她,对不对?”我感觉就快要透不过气来却还是坚持着说完,说完这些我从不曾说出的话,这些我从不敢说出的话,其实,我是自己骗自己,他看了看大嘴巴,明白是他告诉我的,见我如此般狂轰滥炸,叶枫张开嘴极想插一句话进去,却怎么也止不住我这连续的爆发,无奈的看着我,他好像很不知所措,手从兜里抽出来又放进去,放进去又抽出来,“你们就那么讨厌我,都想要抛弃我?”讨厌被丢下,谁不想要温暖呢?
“明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不要当我哥的啊!”我继续乱喊,“你们根本就不懂我!”
“不要再来招惹我了!不要再让我失去!”不是不渴望,正是因为渴望才想要占有,才会害怕失去,才会好好守着怕被侵占,才会讨厌不完整。
“我讨厌你们!”钻心的痛,我整个脑袋都快要爆炸的感觉。
终于停住,从未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我知道是压抑了许久之后的爆发,我的脸上麻麻的,全身都在颤抖,双手捧在胸前,我想要抱紧自己,用了很大的劲,指甲仿佛要嵌入肉里,泪水止也止不住的掉出来,我慢慢地蹲下去,大嘴巴碰我的手,可我只想缩成一团什么也不管,心里面很闷很闷。
我们不知所措,我们迷失了,我们颤抖地活着,仍不知道该怎么摆脱。
“你们很像,你和豆豆真的很像!”
听到“豆豆”我的心凉凉的,仍是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刚刚说的那些话已经是我的极限,“跟她认识的时候,我们都只有十一岁。”叶枫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像在讲很久以前发生的故事,但那种挫败我还是能感觉出来,我慢慢抬起头看他,大嘴巴正看着我,他知道我了解有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是的,我嫉妒她,她有这么爱她的人。
“那个时候——我是在江枫医院碰见她的。”叶枫决定亲自说出来,我捂住耳朵不要听说:“走吧,走吧。”头更加痛了,胸闷地发慌,我倒在了地上。
我醒来的时候,只有大嘴巴在我身边,他说叶枫已经回去了,他是逃课来看我的,看来我是做梦了,不是他在和我说话,我爬起来,这里并不是医院而是在一家宾馆内,大嘴巴说叶枫知道我讨厌医生,没敢送我去,我找到我的吉他,不听大嘴巴的话马上就要走,他拿我没办法就送我回了学校。
练习1操练时间完毕,向圆圆和秦小茂两人携伴来找我,讨论该去哪儿吃饭,我已经连续两顿没吃了。
“嗯,要不?”秦小茂眨眨眼,“知道,吃面,是吧?”向圆圆戳了戳秦小茂的脑袋,完全看透她的心思,“你怎么知道?”
向圆圆没好气的说:“就知道会这样!就那么喜欢吃面?”
“走吧!”我想,今天是第几次说这句话?
“为我们的军训顺利结束高呼吧!”说着向圆圆就大喊起来“终于结束啦,军训!结束了!耶!”
我摇摇头,背着吉他先走了,“真吃面啊?”。
走出黑劫,我的心平静下来:叶枫走了,迎新晚会明天就开始了,说不清心里现在是开心还是难过。
新绿小餐馆内,两个女生排开来,吃面的气势可真强大,大口大口的,还吧砸吧咋的,看着她们,有一种异样的情绪在躁动,可我强力压住它,向圆圆问我她俩吃面的姿势好不好笑,我明白她们是想逗自己笑才这样的,很多东西并不能表现出在意,向圆圆又建议去打乒乓球,秦小茂看了看我:“你们去吧,我不去了。”她怕我又乱打球,我说:“我们换别的。”
向圆圆想了一下说:“我们去附近的桌球台吧!去吗?”我说我不会打桌球,也从来没有玩过,她说她新认识的几个哥儿们都会打桌球可以教我和秦小茂,军训结束后,下午有半天的休息时间,“去吧,你再窝在寝室里面,都要发霉了!”我看看秦小茂,她也点头,我就答应去了,桌球室里,有三个男生等着我门去,还有一个女生,我看清,严为和张怡慧也在,向圆圆悄悄问我:“严为学长和张怡慧学姐两个是不是超般配?”我只是笑了笑向打招呼,结果,我坐在旁边,没有心思玩桌球,叶枫,他三天没有和我联系了,秦小茂劝我去玩,我不想动说:“你们玩吧!”我想出去透透气便走出桌球室,却撞上张怡慧,她捧着几瓶可乐,问我:“咦,你不玩啊?要去哪里?”我说我不会玩桌球。她捧着的可乐掉了一瓶在地上,我捡起来给她,她看着我的眼睛说:“你这是离群索居!”我回头的时候,她已经走进去了,“离群索居?”我摇摇头瞎走着,在大街上乱逛,漫无目的地走。
情愿做一只刺猬,满身的刺,锋利的刺让你们畏惧,我要在里面躲好,藏好!
张怡慧把正在练习室内精心排练的人集中起来:“好了好了!大家都过来一下!”
“好累啊!”
“是啊,好累!”
“大家辛苦了,迎新晚会就在明天了,请大家再坚持一下,还有,告诉大家一个消息哦!”张怡慧给大家加油打气,说这段时间的紧密排练大家都累坏了,严为说这次的迎新晚会电视台会来做采访报道,希望大家好好把握机会,他们都在为这消息而欢喜,我站在角落,对这个好消息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练习室内并没有自己想见到的人,忽觉失望,想出去透会儿气,手却被一阵突来的力量攥住不能动弹,疑惑地回头发现是严为学长,我死死地盯着抓住自己手腕的他,告诉他别碰我,他连忙松了手,脸上一阵一阵的红:“顾尘一,明天要发挥好!相信你有这个能力的,所以请不要感情用事,好吗?”
我看着自己的手腕,贝壳手链印下一条深痕,一圈圈的,摸着那条印痕,我说:“嗯,好的!”我想对这条手链这样说,逸之的脸在我眼前闪过。
只有最初的,那像初恋般的味道,不会消失,反而经过沉淀会愈发浓郁。
严为看到我手上的红痕,他可能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对不起!我太用力了!”可我实在不想说话对他的抱歉没能接受,他一脸的尴尬,我背着吉他走出去。
走出练习室,我又来到这个地方,夜风扑在脸上,冰凉冰凉的,越走越快,想要寻一点安慰、一点温暖,展开双臂,我冲过去抱着那棵树,脸贴在它那粗糙的树干,闭上眼,呼吸打在树干上,热乎乎的,想起多年前在那棵榕树下,环抱着它,很温暖,当时死活不肯松手,后来被桥之给拽开了,被生生拉离了那不成温暖的温暖,心冷,很冷很冷。
有些东西,它没有人的温度,但却有人的温暖,因为我肯依赖它们,他们肯让我依靠,那里有着精灵。
粗糙的树皮,就像历经沧桑的老人那布满沟壑的肌肤,粗粗的,但却有着岁月的影子而显得厚实可以依赖,这种岁月无形的沉重里有一个港湾,属于倾诉的港湾,我贴着它,从来不说出的话,我都说给了它听,传达给它,盼它能懂,许久不愿睁开眼,手臂累了也不愿松开。
练习室,大家都在紧张地排练节目,学长学姐他们去布置晚会会场了,我似乎是里面唯一的一个闲人——吉他安静地躺在地上,靠着墙,眼懒得睁开,“喂,顾尘一,你不练习吗?”睁开眼,一个女生走过来,见过她的,应该也是大一新生吧!可能是某个部门里的小干事,在练习室忙里忙外也就是做一下记录,“哦。”没在意太多我又眯上了眼,“我听过你唱歌哦!”女生有点兴奋地继续说:“今天晚上加油哦!”
我微微动了一下问她:“你相信我?”
“是啊是啊!”女生很激动。
不晓得是脑袋的哪一段短了路,我触电般睁开眼那看那女生,她正微笑着,澄澈的眼里没有丝毫杂质,我问:“怎么了?”大概是被我的莫名注视吓到了,那边传来声音:“莫芊,到这边来!”
原来她叫“莫芊”一个单纯的女子。
没有如她所愿,我还是靠着墙没去练习,静静地看着正热闹的他们。
自己把自己当成一个透明人,不就是这样吗,总是置身于场内,却从未扮演过一个场内人,只是安安静静地做她自己——扮演一个场外人。
我总在场内,但却扮演一个场外人的角色,喜欢孤单,孤单只是背景,主宰命运的筹码从未落在我手上,只不过是一个被拖曳着行走的生命。
听他们的笑声、说话声、碰撞声,默默地用心去辨别,这样久了,心会很累,执意让自己的心持续劳作,代替了眼和嘴的大部分工作。
“走了,走了!”
“走喽!”
“啊哈,终于结束了!”今天的排练到此结束,人陆陆续续离开,听他们开门关门的声音,每开一次,像是在敲打我的心脏,“梆梆梆”的,每关一次,我的心像是在流着鲜血,汩汩的,两种声音交替,感觉自己的心脏一下被剥开,一下又缝上,那扇门,现在是开着,还是关着?
突然觉得阴冷,他们应该都走了,练习室静悄悄的,睁开眼看对面,那里什么也没有,不肯转移自己的视线,也不明白自己这样要到多久?
今晚就是迎新晚会了,我坐在练习室内地板上,发着呆,他们肯定在找我,我知道的,可我不愿去,尘叶,我什么时候才能像你一样,用歌声呐喊,我怕我站到了台上发不出声音,你知道吗?
忽然听见有人推开门,有人朝里喊:“顾尘一?顾尘一?”没开灯我看不清是谁,但听声音是熟悉的,下午见过的那个女孩子,叫莫芊的。
“顾尘一,你在吗?”我看见一双手在墙壁上摸索,她要打开灯,“别开灯!”我以为他们找不到我,还是找来了,可我不愿被别人看到现在的样子,“顾尘一,你怎么还在这里?大家都在找你诶!快点走了啦!”
我慢慢站起来,说:“别开灯!”
“好,我不开灯!你到底一个人在这里呆了多久?”她问,昏暗的练习室里,我走到门口出现在她眼前,没有回答她,拿起地上的吉他我说:“走吧!”莫芊愣愣地看我,我头也不回的出了练习室。
被转移了寄托,被生生扒掉一层皮后,我们都需要好好哭一场,祭奠那层被扒下的伪皮,裸露的我只能再去找另一层伪皮来好好包好自己。
练习6我一下子走得很快,一下子走得很慢,莫芊在我后面一下子小跑,一下子又猛停下来,她怕撞上我的背,我这样的走走停停是因为路太黑不好走,还是因为走得累了,不想再走了,答案没有。
莫芊不走了,她说:“我说顾尘一,顾尘一!我不管你曾经遇到过什么,不管你曾经经历了些什么!”我浑身僵硬,不再动,转过去看着她,“我不管你到底怎么想的,你忍心让你周围这么多人替你担心吗?让这么多人为你着急?你有没有考虑过他们?”莫芊说的是对的,我真的很自私,可是我能怎么办?
莫芊吸了一口气,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些话,我掉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