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漪纤看着面前那只纤尘不染的玄缎银纹皂靴,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呵,他想刻意折辱自己,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否资格。
“七皇子,你的鞋不脏。本公主难得来震川,要玩不如玩点刺激的……就是怕殿下不敢。”
只见少女整理着袖口,脸上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恼怒的意思,她侧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皇甫杰,眼中满是挑衅之色。
皇甫杰也不是傻子,见此,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看着四周还有不少年幼的皇嗣正一眨不眨看着自己,他怎么着也不好开口拒绝,变相承认自己不敢。
“笑话,本殿下会怕你?这可是震川皇宫,别以为会点什么小把戏就能在本殿下眼皮底下动手脚。”皇甫杰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即便你是迦澜公主,只要不守规矩,本殿下便有资格从重惩罚。”
“七哥,此事不怪熙宁公主,你莫要为难她一个女孩子。”
皇甫奕见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他看着那不打算轻易放过熙宁公主的七皇子,心中生出几分难得的怒气。
这七皇兄,好生不讲道理!此等做派,绝非君子所为。
“少管我的事!你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父皇也不过是看你可怜,给你的赏赐多些,倒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皇甫杰一把将少年推倒在地,继而扭过头,居高临下睨着楚漪纤。
“说,玩什么。若不够刺激,本殿下依旧要罚你。”
少年跌在冷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半边身子闷声撞在地上,疼的他牙根发颤,可七皇子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的话,却令他肝胆俱震!
好似根根钢针扎进心里……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恨意有如剥茧抽丝一般慢慢积聚在内心深处。
谁也不知那原本温驯的少年,此时从背后用饱含愤怒的目光凝视着皇甫杰,想着——
若能有一把刀,定将他从头劈下!
楚漪纤见此,快步上前将九皇子从地上搀起,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刻意压低了声音道:
“他这有娘养的,娘不会教。看我来教训他。”
皇甫奕听了这话,略略一愣,心中的火气渐渐平复了下来,看着那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少女淡然走向皇甫杰的背影,他张了张嘴,口型是“谢谢”。
“七殿下急什么,先让奴才拿六个一模一样的杯子,和一个转盘来,其中一个满上毒酒,其他满上米酒。咱们比射箭,输的人当众跪地,磕头认错。在那之前一人三杯酒,谁喝到毒酒,算谁运气好。怎样,七殿下可曾玩过?”
少女犹如出谷黄莺般的嗓音在太学殿内响起,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愣住了。
皇甫杰皱着眉,沉思了起来,也就是说,若是运气不好,他也得喝到毒酒!
“殿下这还不好办,只要是用咱们的毒,您先服下解药,每个杯子都是毒酒又如何,只要不玩出命来,定能使那迦澜公主肠穿肚烂,痛不欲生。”
这时,七皇子手下的一个亲信忽然凑上来,悄悄耳语道。
皇甫杰听了,微微眯起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
“可以,本殿陪你玩,只不过,这酒里下什么药,由本殿说了算。”
见少女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皇甫杰又邪笑着补充了一句。
“放心,本殿下对你这条命还没什么兴趣,毒不死人的。”
“那好吧。”
虽然语气带着几分紧张与后悔,可楚漪纤眸底却闪过一道暗光,看来这愚蠢的鱼儿,已经咬钩了。
……
在震川皇宫后山的演武场,此时,人声鼎沸。
无疑,这一场带着浓重火药味的比试,给枯燥无聊的宫廷生活带来了不少调剂。
楚漪纤看着由太监亲自试过的酒,慢慢倒入六个一模一样的酒盏,其中一个碗撒进白色的药粉,搅拌之后恢复如常。
圆盘飞速旋转着,停下来的时候,根本没人知道究竟哪只碗里下了毒。
“迦澜公主,请吧。”
只见皇甫杰唇角微勾,睨着面前衣着寒酸的少女,眼中尽是把控全局的笃定。
看着面前六碗一模一样的酒,楚漪纤眸光闪动。
明明只有其中一碗下了毒,可皇甫杰又这般自信……想来是用了什么手段保证她必然中招。
如何让对手怎么喝都能中毒……呵,那还真算不得什么新鲜手段了——
不就是在杯沿上下了毒么。
楚漪纤心中暗自好笑,也不戳穿,随手抄起一碗酒就往嘴里送。
此时此刻,演武场围栏之外,一个少年狂奔而来。
皇甫奕方才在假山后听到了七皇子手下那两个太监窃窃私语,说是要将毒药抹在杯子上。
如此一来,熙宁公主无论如何都会中毒!这根本就是一场不公平的比试!
他当即想跑到演武场阻止这场比试,可谁知,还是玩了一步!
看着少女绯色的菱唇贴上来酒碗,皇甫奕感觉自己的一颗心被吊到了喉咙口,他楞楞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少女豪饮之姿,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只见正午日光下,晶莹的酒水顺着她的下颚流到纤细白皙的脖颈,一直没入衣领中去,很是惑人。
他浑然不觉自己的目光从紧张变作惊艳。
恍惚间,不知从何而来的错觉令他不由得相信,熙宁公主绝非等闲之辈,七皇子如此下三滥的手段,是奈何不得她的!
“七殿下,轮到你了。”楚漪纤抬手抹了把唇边的酒滓,将空空的酒碗倒置,垂眸一笑。
皇甫杰也不磨蹭,随手拿起一碗酒同样喝了个底朝天。
他早就服下了解药,根本无惧这碗上的毒。
两人连喝三碗,六个酒杯空空如也。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目光在两人之间寻梭,试图分辨究竟是哪个喝下了毒酒。
自从知道倒霉孩子的血可以攻克各种诡异的疑难杂毒,楚漪纤就没在怕的。
此时她的心早已飞到了演武场上,许久不曾练过射击了,今日还真有些技痒……
直到听见外边围观群众小声议论,她才猛地反应过来,我靠,差点忘了还要演戏。
“呃——该死的。”楚漪纤伸手按着太阳穴,作出一副头疼欲裂的模样,目光却偷偷打量着不远处那个下毒的七皇子。
具体不知道他下的是什么毒,所以有点小小的尴尬,咳咳,只能通过对方表情来调整演技了。
皇甫杰此时也有点懵逼,这明明是速效药怎么她现在才有反应?
而且……这明明是断肠散,她为什么捂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