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少女愤然离去的背影,君陌珩的眉头倏地拧紧,薄唇微翕,吐出两个愠怒的字眼。
“混账。”
她就这么急着要还清人情,与他撇的干干净净么……
紧接着心口一阵绞痛,使他眉宇间的褶皱更深,该死,这毒愈发霸道了。
君陌珩当即盘腿而坐,周身流转一团团千金色的灵气,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缕缕污浊恐怖的黑气。
蓝田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顶着尊上身边这恐怖的威压,慢慢挪了过去,满脸苦大仇深。
您不是让属下看着三公主吗?您不是不在乎人死活吗?您过来擅动灵力自虐有意思吗?
抬脚踩过地上已经被抹去记忆,直挺挺躺尸的震川皇室武师杨业,蓝田全然没有把地上横着的人当人看,径直走到君陌珩身后将灵力灌注进他的后心,助他压制那些翻腾的黑气。
没多久,君陌珩周身翻腾的气息逐渐变得平缓起来,那双玄幽的眸子掠过一线煞气,转眼又变成往常那副冷彻清远的模样。
“尊上,您何必为了一个下界的小国公主,损耗自己的身体。”
蓝田将厚实的披风盖在君陌珩肩头,随他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君陌珩脚步一顿,却没有回答他。
“还有多久。”
略显低哑的嗓音传来,蓝田听了一愣。
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尊上问的是什么,垂眸低声答道:
“至多……两年。”这还是在,您肯乖乖喝药,并且不乱动灵气的前提下。
蓝田暗自腹诽,要是再这么乱来,一年都未必保得住!
尊上幼时便被恒天先帝的天妃下了食月吞心散,成年便会毒发,朔月发作,无药可解。若换作那些意志不坚之辈,恐怕早就被那种锥心蚀骨的剧痛折磨死了……
他从未见过如尊上这般能忍的,这十年来每个无月之夜,都要承受无边的痛苦,其心志之坚毅,绝非常人可及。
恐怕正是因为如此,尊上才能稳坐恒天至尊之位,无人敢随便觊觎。
虽然这下界灵力凋敝,可上古遗留下的灵草却是类目繁多。
可惜的是,他们随尊上寻的青霜莲,凤凝草这类的神药,也不过只能拖延一时食月吞心散侵蚀尊上心脉的速度……至于如何根治,从古至今,无迹可寻。
“够了。”君陌珩似是混不在意自己只剩两年的寿元这回事,从他的脸上捕捉不到一丝多余的表情,只听他轻哼了一声,“蓝田,今日你话多。回去领罚。”
“我……属下遵命。”
年轻的护卫泪眼汪汪地看着天空,认真回了一下——
自己特么,刚刚统共就说了那么两句话,尊上怎么就能听出“多”来呢。
不过一转眼,两人便消失在了这片寂静的林地中。
过了会儿,传来阵树叶悉索的声响,皇甫茜从林中钻出,四处张望着。
“杨师明明往这边来的,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皇甫茜自言自语一句,朝前走着,忽然看见地上大剌剌横躺着一个人,不是杨业还是谁!
她漂亮的脸蛋上登时浮现出惊惧之色。怎么会?杨业堂堂金丹巅峰高手,如何会被击倒?
“杨师,你如何了?”
见杨业悠悠醒来,皇甫茜才略略松了口气,忙不迭上前问道。
“四公主,微臣怎么会躺在这儿?”
杨业揉了揉太阳穴,不知为何,自己仿佛失去了一段记忆。
这种感觉令他这金丹高手都悚然一惊,明明记得自己跟四公主在狩猎,如何会莫名失去记忆躺在地上呢?
皇甫茜也是意外地瞪大了双眼,她将先前那个穿着绿色破衣的古怪女人如实相告。
杨业一面听着,一面在四周搜寻着线索,看着叶片上斑驳的血迹。
他沉吟良久,脸色愈发凝重起来:
“四公主,若就是她一人必走不脱。恐怕,有神秘的高手在背后相助,那人,竟会消抹人的记忆!我们这回只怕是,招惹到了碰不起的角色。”
……
楚漪纤拖着疲惫重伤的身体回到马车停着的驻地时,天色已经完全按了下来,营地上生了一盆篝火,火苗映出一个朝自己这边探头张望的女子。
“小主子,您总算回来了。”
墨薇松了口气,快步上前,看见眼前这满脸是血的三公主,登时大惊失色。
“我没事,受了点内伤,不打紧。”
见对方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楚漪纤连忙安慰道,可这一说话,又忍不住吐了口血。
这下,可把墨薇吓坏了,连忙招呼着蓝玉帮自己一块儿扶住看上去气若游丝的少女,小心翼翼地将她搀进车里。
少女费力地喘息着,靠在软垫上,有气无力地伸出手,只听——
“帮我……蒸了,好饿……”
古镯上银光一闪,啪嗒两声,两枚血淋淋的新鲜巨大熊掌掉在了车帘之外。
说完这句话,楚漪纤才肃然盘腿而坐,手里握着一枚黄澄澄的三阶魔兽晶核,进入了调息的状态。
此情此景,蓝玉那张俊脸上布满了黑线,他嘴角重重一抽,抬手扶额,木然走出了马车。
这女人上辈子是饿死的吗?
看她现在的状况,内脏都破损,好像就快不行了,还有心思想着吃熊掌?
墨薇早已是见怪不怪,将两只血淋淋的熊掌捧在怀里,扶着马车的门框,双目粼粼:
“大人行行好,帮奴婢守着我家公主。”
说完,便丢下满脸是血的楚漪纤,走到篝火边一边抽泣,一边料理熊掌……
这些日子经历下来,墨薇知道自己没本事也帮不上小主子什么忙,但若三公主醒来没东西吃,那真是比让她身受重伤还要难受。
蓝玉瞋目结舌地看了看那个丢下重伤的主子,反倒是去蒸熊掌的婢女,又看了看马车内拧着眉,正炼化魔兽晶核的三公主……
实在不太懂他们这些下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