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就是因为睡不着才出去看星星,闹了这么一出后更睡不着了,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才隐约有了困意。刚浅眠片刻,门就被人砸的得噼里啪啦一阵响,吓得我立马睁开了眼。
栀书问道:“谁啊?”
外面砸门声更响,一片嘈杂声有人说道:“皇后娘娘的珠钗不见了,我们奉命来搜查。”
栀书睡眼朦胧地推开门,几个羽林郎冲进屋,在房中一阵乱翻,甚至连肚兜亵裤都翻了出来。衣衫杂物散落一地,他们却置若罔顾,径直踏过衣裳又去翻柜匣。
栀书又惊又怒地捡起肚兜亵裤藏在身后:“查珠钗就查珠钗,你们翻我衣服做什么?”
羽林郎例行公事地说:“搜查,自然是每个细微末节都不能放过。”
栀书猛地上前一步,挡在羽羽林郎身前,说道:“我们根本就没去过慈元殿!要搜也是该搜慈元殿的宫人,而不是搜我们。”
羽林郎一把将栀书推开,手上动作不停,又去翻我的首饰匣子。栀书的头被磕在柜子上,顿时鲜血直流。她用手摸了一把,一见满手猩红便晕了过去。
我连忙去扶她,下床时险些摔了跤,低头才发现脚腕又红又紫,肿得像一个馒头,想来应该是昨夜不小心扭伤了。还没等我一瘸一拐地挪到栀书身旁,羽林郎已经从首饰匣子中翻出一物,凶神恶煞地看向我:“这是谁的?”
我定睛一看,是徐妈妈那日给的簪花,赶紧解释道:“这是别人送我的,并不是皇后娘娘的簪花。”
羽林郎不信:“你一个小小宫女,怎么会有这般贵重的东西?如今人赃并获,你还想推脱?”
我问:“皇后娘娘的簪花是什么时候丢的?”
羽林郎毫不犹豫地说:“昨夜。”
我挪到桌边,将匣子举到他们眼前:“可我这匣子已经有许久没有打开过,上面沾了一层灰尘。若是昨夜偷的,匣子上怎么会有灰?”
羽林郎抬手将匣子打落在地,不耐烦地说:“你休要巧言令色,是与不是,等到了皇后娘娘面前自能见分晓。”
几个羽林郎不由分说地上前将我按在墙上,双手反剪押在身后,又推搡着我向前走。我脚伤未愈,才刚走几步就感到钻心的疼痛,只得强忍住。
沿途有不少宫女太监,无数双看热闹的眼睛落至我身上,还不待宣判,我已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了罪人。
直至一处雄伟的宫殿外,幸灾乐祸的眼神才少了些。羽林郎通报说抓了内贼,不一会儿就有人来引我们进去。
羽林郎押着我进了店,又跪下朝殿中的人行礼道:“参见皇后娘娘。”
一个尖细的声音喝责道:“还不跪下。”
我老老实实地跪下磕头:“奴婢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坐在銮椅上,用杯盖拨了一下茶梗,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尚阳宫的宫女?”
“是。”
她呷了一口茶,缓缓道:“你竟敢到本宫的慈元殿偷东西。”
她的语气平和,却让人不寒而栗,我打了个寒战,将头垂得更低些:“皇后娘娘明察,奴婢冤枉。”
“哦?人赃并获,如何算是冤枉?”她尾音微微向上挑起,有几分戏谑的意味。
“奴婢斗胆,求娘娘看一眼在奴婢房中搜出的这把簪花,可是娘娘丢的那把?”
皇后稍抬了抬手,羽林郎疾步走到公公身前,将簪花呈上。
我等了许久,才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笑:“这簪花确实不是本宫丢的那把。”
我垂首道:“娘娘明察。”
皇后捻起簪花看了几眼,问道:“你这簪花哪里来的?”
我手心出了一层薄汗,强作镇定地说:“回禀娘娘,是……是别人送的。”
她拿着簪花细细地把玩,眉毛微挑道:“这簪花工艺精巧,上面镶嵌的玛瑙质地细腻,图案也非人为雕刻,而是浑然天成,宫中奇珍异宝无数,也没有几颗这般品相的玛瑙。谁能如此大手笔,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你一个宫女?”
我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万万说不出徐妈妈的名字。烟波馆的“我”已经死了,这件事人尽皆知,若我说了实话,不仅是我,连同赵延和也要背上欺君之罪,我绝不能将赵延和搅入这趟浑水。
她声调又高了几分,不怒自威:“说。”
我被吓得一抖,用手绞着衣角,脑子里一片空白,怎么也想不出一套完整的说辞。我正惶恐时,门口响起一声爽朗的笑声,随即有人问道:“今日母后宫中怎么这么热闹?连羽林郎都在。”
那几个羽林郎见他,连忙行礼道:“端王殿下。”
见到赵承柘,皇后脸上也有了几分笑意,起身整了整他的衣衫,说道:“柘儿今日舍得放下那些莺莺燕燕,来看本宫了?”
“母后说的哪里话,在儿臣心中母后最重要,哪是那些女子比得了的?”赵承柘笑嘻嘻地绕到皇后身前,献宝似的掏出一朵簪花,道:“听闻母后宫中遭贼,丢了一朵簪花,儿臣今日一大早便特意去寻了一支来,不知母后可还喜欢。”
皇后接过簪花,看都没看就说:“彦儿送的东西,本宫何曾有过不喜欢的?”
赵承柘欣喜道:“那就好。等下个月母后寿宴,儿臣再送个更好的。”
赵承柘扭头,似乎这才注意到跪在一旁的我,他缓缓走到我身前,俯身捏住我的下巴。我躲避无法,只能对上他的眼睛,他眼中神色未明,很快就多了几分促狭的笑意。我的手指抖得厉害,他却松开手,转身道:“母后,这是做什么?”
皇后不甚在意地说:“羽林军抓了她来,说是偷簪花的贼。”
“既然是贼,那依据宫规杖毙就是,母后何必大费周章?”
“偷簪花的另有其人。”
赵承柘点点头:“既然不是她偷的,为何她还跪在这儿?”
皇后看向我,面色又冷了几分:“你的那朵簪花是谁送的?实话实话,本宫可以从轻发落。”
我心中一窒,支支吾吾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这个簪花是……”
“是儿臣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