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晓东越想越不对劲，心开始扑通扑通直跳。他抬头看了下周围，幸好这会没什么同事过来，索性便按了接听键。
要是陆霜在大厅的话，他是决然不会轻易接电话的，毕竟是私事，是家里人打过来的，不是客户。要是让陆霜知道他在上班时间随便打电话，肯定也会找他事的，这点他心里太清楚不过了。
可是，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唯恐家里出什么乱子。
“晓东吗？”
艾晓东一听脸色当场就变了，是父亲打过来的，他之所以变脸，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从父亲的语气里听得出来，父亲喝酒了，准确地说，应该是喝醉了，醉醺醺的！
说实在的，艾晓东不太希望父亲酗酒，每次都喝得烂醉，然后醉醺醺地给他打电话。当然了，平时都是在晚上打，很少在白天给他打，可今天偏偏在这个时候打过来了。
现在是下午，父亲居然喝多了！
父亲酗酒成性，这点艾晓东是知道的，他也曾试图让父亲戒酒，毕竟酗酒也不是什么好事，偶尔喝多倒没什么，可父亲基本上每次逢喝必醉，这点让他很是头疼，也正是因为父亲酗酒成性，他总担心会喝出什么毛病来，不然，刚才接电话之前，他也不会想那么多，他就是怕家里出什么事儿。
“爸，你怎么又喝酒了？”艾晓东心里有点生气，可毕竟在售楼处，他也只能压着嗓子说。
“在上班吗？”
“嗯。”艾晓东压制着内心的火气，总不能在售楼大厅里拿着手机和父亲吵架吧，未免太影响他的形象。
不过，说真心话，一听父亲喝多了，他气也不打一处来，加上今天工作也不顺，总想发火。
“最近怎么样？”
一听父亲又要絮叨，艾晓东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了解父亲的套路，照这样打下去，没个半小时根本啰嗦不完。他知道，父亲这次又是喝多了，然后跟他在电话里絮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如果放在平时，休班的时候，哪怕晚上呢，这倒没什么，可问题是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不能接太长时间的电话，而且是与工作无关的电话。
要是让陆霜碰上，追问起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交代！
对他来说，最近可是在风口浪尖上，他需要更多的是工作表现和销售业绩！
“爸，没什么事我先挂了，正上班呢。”
“怎么，还不能接我电话吗？”
艾晓东用眼睛的余光在大厅内四处扫了几眼，然后说道：“不是不能接，您也没啥事，总是喝多了跟我唠叨些没用的，我以为家里有什么急事呢，要是没什么急事，说两句就挂了吧，周末我给您打好了。”
“谁说没急事了？”
本来艾晓东想主动挂掉电话的，可一听父亲说有急事，索性耐着性子问道：“什么急事儿？”
“你工作怎么样？”
“还行吧。”艾晓东应付道，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他的工作问题，只好用这种敷衍的方式应付了。要是让家里人，尤其是父亲知道他现在工作不好，非急眼不可，就算挂掉了电话，从现在开始，一直到往后的一段日子了，他的生活再也不会消停。
“待遇怎么样？工资涨了吗？”
艾晓东越发觉得诧异，心想，今天父亲怎么了，咋冷不丁地关心起这个问题来了？要知道，在这之前，每次打电话的时候，父亲都是让他稳住，宁愿找一份待遇低点的工作，只要能暂时稳定住就好，不要眼高手低，好高骛远，然而今天却一反常态，这让他很是纳闷。
“待遇还行吧。”
“还行是怎么个行法？工资一月能拿多少？”
艾晓东更加怀疑了，心想父亲今天是怎么了，怎么如此执着于这个问题，这和往常不符啊。“爸，你问这个干什么？”
“混小子，回答我问题，一月能拿多少钱？”
面对父亲的逼问，艾晓东气得肺都快炸了。“几千吧。”
“几千啊？”
艾晓东快要疯掉了，本想敷衍过去的，可没想到父亲却咄咄逼问，他甚至都不知道父亲想要干什么。以前，他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父亲喝多了，给他打电话，喋喋不休，接二连三地问这问那，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就是一个劲地跟他絮叨，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索性直接挂掉并关了机。
这次，他也有这种冲动！
“问你呢？”
“三四千吧。”艾晓东刻意夸大其词地说道，总不能直接告诉父亲自己一月基本工资才那么点吧，好歹自己也是正儿八经地大学毕业生，不能说得太少了，免得让家里人心寒。
“那还行，现在你手上有多少？”
艾晓东没想到父亲还会继续问个没完，此时此刻，他已经处于近乎崩溃的边缘。“爸，您要是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我先挂了啊，我还上着班呢，要是让领导看到不好。”
本以为父亲听了这话会明事理的，然而，艾晓东还是失算了，父亲非但没有挂电话，反而问得更加频繁了。
“说，有多少？说啊，到底有多少？”
艾晓东真想一头撞死在吧台上，他的心情糟糕透了，简直糟糕到了极点。他不得不改变说话的语气，扯大了嗓门，“爸，您到底想要干什么？您想要钱还是怎么？”
艾晓东的父亲显然没料到儿子会发怒，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沉默了起来。
父亲的沉默，让艾晓东更加不安，他忽然有种预感，不详的预感，总感觉家里像是出了什么变故，要不然父亲也不会问他钱的事。
听父亲没有吭声，艾晓东努力平复了下自己的情绪，主动问道：“爸，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大事。”
没什么大事，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艾晓东顿时慌了，心一下子悬了起来，悬得老高。“爸，您就告诉我吧，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您这样，搞得我很紧张啊。”
“没大事，就是家里的房子塌了。”
“啊？”艾晓东一脸的惊恐，“不是吧，房子塌了？”
“嗯。”
“房子好好的怎么会塌呢？”艾晓东这话脱口而出后，真想扇自己一巴掌，对于自己家的房子，他还是比较了解的。他出生于一家普通的农村家庭，房子是那种普通的平房。相比农村人其他家的房子，他家的房子显得更加古老和破旧，颓败不堪。一来，是因为他家的房子盖得比较早，期间农村很多家庭的房子都重新盖了，他家则因为条件不允许，一直没有翻盖，还是几十年前的那种破烂房子，墙面还是那种土胚垒的，为此他自从懂事后自卑了很长时间。直到现在，每逢放假回家的时候，看到同村小伙伴们家的房子一个比一个盖得漂亮后，他还都会萌生一种自卑感。
现在的农村人，是越来越攀比了，最直接的参照物，就是房子！
其实，艾晓东想表达的是，在这之前，房子一直好端端的，没有塌陷，今天怎么突然就塌了呢？他本想重新改口解释一番的，可又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于是急忙问道：“爸，您和妈没事吧？”
“没事，当时我们不在家。”
艾晓东这才松了口气，说真的，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后，他差点吓死，好在父母没什么事，这点比什么都好。“嗯，您和妈没事就好，对了，房子怎么会塌了呢？”
“让你妈跟你说吧。”
“好。”
很快，艾晓东的母亲接了电话。
“晓东。”
电话里传来母亲的声音，艾晓东赶紧答应了一声，问道：“妈，家里的房子是怎么回事？怎么塌了呢？”
“今天下了场大雨，大暴雨，这场雨太大了，也刮大风，我正在外面收拾东西，结果听到砰地一声，只见一间房子的屋顶塌了，当时你爸还在屋里喝酒呢，幸好塌的不是中间的屋顶，不然问题就大了。”
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啊！
艾晓东不禁皱起了眉头，这场变故来得也太突然了，他毫无防备。“那房子还能住吗？”
“住倒是能住，我和你爸暂时可以住西屋里，没事，你别担心啊，好好地上你的班就行了，你爸喝多了，他心情不大好，你别往心里去。”
艾晓东很是懊悔，刚才不该不明不白地就顶撞父亲，还忍不住发了火，现在想想，着实不该。“能修好吗？还是要翻盖一套新房子？”
“等天好了我们看看能不能修吧，盖房子可就贵了，现在物料这么贵，咱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指着你呢。”
一股酸楚在艾晓东的心里翻涌着，对此，他颇有感触，想当初父亲为了供他上学，不惜长年外出打工，打工赚的钱和种地的那点微薄收入，全都供他念书学习了，根本没有闲钱盖房子，如果他不上学，和同村其他小伙伴一样，外出打工的话，相信现在他家也翻盖了房子，走运的话，没准还盖起二层小楼了呢。
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