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了了,搜出来他们和匪首的信件还有一些兵器。回去就能参他一本勾结马匪、意图谋反的罪名。”李肃态度恭谨跟陵游交代了外面发生的事,沈霓站在他左后,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派去张寰那边的人怎么样了。”
“东西已经运回长安了。这次瞒着李贼处置了张寰就是断了李贼一臂,看他还敢不敢往军中伸爪子。”李肃冷峻的脸上写满讽刺,两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
只为了一个张寰是不够的。
“这些人即刻押解入京,上交天听”陵游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厉,李肃应是。
“那东西呢?”忍了忍,李肃还是开口问询。
“东西在沉月手上。”
“那她人呢?”
“我在这里呀,李将军这么念着我,多不好意思。”
沉月把怀中的册子拿出来,在两人眼前晃了晃,“想要吗?”
“难道你想赖账?”
“都是朋友,不至于。”
出乎意料地,沉月就这么干脆地把《造物集》和一个锦囊扔进了陵游怀里。
陵游和李肃还没反应过来,沉月就带着荆叔和三儿走了,没有告别,没有征兆。
毫不留恋地扔下包袱就离开,他们迎面的风都是自由的,哪管身后洪水滔天,只留下飞扬的尘沙,风一过,了无痕迹。
沈霓徒劳地向前追了几步,双膝重重地跪在地上,推开来扶她的李肃,重重地磕了个头,片刻间已经是满脸泪痕,她低声呢喃了一句“对不起”,然后站起来擦干了泪,毅然站到了李肃和陵游的身后。
她还有仇要报,那些恶人还在遥远的京城等着自己,隐忍多年,背叛了自己的至交,如今她放弃了虚无缥缈的爱情,如果连仇恨都没有了,她真的会活不下去。
三个人回到京城,带着意外得到的令牌和《造物集》,五年之后,李荃倒台,无数冤案被推翻,数千人沉冤得雪,朝堂民间一片太平。
江湖再也没有百晓生,但是红尘滚滚,热闹不减,无数的故事结束,无数的传说开始。
……
“满意吗?”怜光看着眼前沉月单薄得好像风一吹就消散的魂魄,轻柔地问道。
沉月半掩住眼底的复杂,被结局冲击得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呆滞地说了一声“满意”。
是的,她很满意,有什么不好的呢,自己余生过得那么潇洒快活,没有被困于情爱,所有真相清清楚楚地呈现在眼前,甚至亲生父母所坚守的太平、所爱护的子民都有了好收场,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呢,只是整颗心空空荡荡。
“那好,去吧,去你的来世。”怜光满面柔和地挥了挥袖,沉月的魂魄就消失在院子中。
怜光眉心闪过一道金光,她弯腰半趴在石桌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讽刺地勾了勾唇角,有些百无聊赖的样子,一点也看不出刚刚经历了一个人的一生。
她抬手勾了勾手指,竹叶便向她这边摇了摇,怜光无趣地把头埋入胳膊里,闷声闷气地低声说道:“真乖。”
不知多久之后,一阵风过,带起竹叶沙沙作响,怜光坐直了身子,摆出茶具,准备迎接下一个来客。
一个辨不清样貌的女人踉跄着走近,残破的衣衫上污垢结成了硬块,凌乱的泛着油光的头发打成了结,上面附着灰尘,她后背微驼,形容枯槁,眼眶深陷,整个人瑟缩着,周围的一切都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怜光看着她脸上呆滞的表情,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女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恶臭,怜光封闭了嗅觉,把神力附了一层在双手,轻柔地托起她的双臂,脸上适时带出一个温和的笑。
“来,跟我走。”她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让女子毫无焦距的双眼动了动,侧身歪头看了她一眼,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可以跟我讲讲发生了什么吗?”怜光从袖里乾坤中拉出一个木凳,双手搭着她的肩膀,把她轻轻按着坐在凳子上,蹲在她面前,仰着头,带着笑意的眼睛对上女子的双眼。
女子没有搭理她,只是抿了抿起了几层皮的嘴唇,依旧维持着一个不舒服的坐姿。
女子对外界反应异常淡漠,怜光深深的叹了口气,直接伸手在女子眉心一点,她一生的过往就一一呈现在她的脑海里。
女子被迫跟着回看了自己的一生,脸上浮现出惊惶,伸出骨瘦如柴的双手,用力拉拽着头发,癫狂地在自己脸上抓了几把,挖出丝丝血肉,沙哑的嗓子发出几声“嗬”声:“嗬嗬……你们去死……你们去死……去死……去死……啊!”
恨意在她身子里肆虐,让她的魂魄承受不住出现了丝丝裂纹。
怜光施法把她困住,一碗涤清露兜头朝女子泼下,总算让她找回了几分理智。
怜光深呼吸了几次,压下火气,尽量平静地问她:“你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女子泛起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怜光,看起来狰狞可怖,“我要他们死,你可以吗。”
怜光皱了皱眉,看着女子认真的样子,“全部?”
“全部去死,全部!”女子紧咬着牙,坚定地说道。
“好,你睡一觉,睡醒了,你会看到你想要的。”怜光有些嫌弃地指尖一绕,把这形象糟糕的魂魄变成一缕光芒放入眉心。
“最好不要让你的灵魂被污染,不然,捏死你。”怜光眯了眯眼,低低地威胁了一声,想起将要去的那个世界,脸上终于带上几分兴致。
“被圈养的人啊,猎人和猎物,并不是绝对的。”轻声一笑之后,怜光的身影便消失在竹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