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年,在山野里游荡,七天七夜了。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地,也不知道究竟要前往何方。
逃亡的路上只有草根或野果充饥,勉强支撑他没有倒下。
嘴角的血迹没顾上擦,前额至左眼睑处有不同程度的青肿和酱紫色,连同泥垢污渍画了一脸花。按他其貌不扬的相貌来看,都无所谓的事儿了。
进了一个山坳,峰回路转。一条山道蜿蜒曲折深入谷内。
山谷入口,有一座半丈高的界碑。由于年深日久,石碑早已被野藤苔藓覆盖,如果此刻拔开藤蔓,能发现有刻字入目:阴风谷。
铭文:私家重地,擅入者死。字不多以朱砂染色。
或许穿过这山谷能找到官道也说不定,他想。
山道两旁奇峰叠起,又见古柏扭曲,怪石嶙峋。一股股的冷风吹来,草木随之摇曳若鬼影幢幢。不只风冷,心也冷,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越往里走越是心惊。
道边草丛多次出现动物和人类的骸骨。这山谷恐有凶兽出没。走着走着,突然眼前一黑,接着失去知觉。
“是煎着吃,抄着吃、还是煮着吃才好?”一个沙哑的声音道。
“这人太瘦,煎着吃费油,抄着吃不香…”还有人道。
“呐也是,依本王之见不如圈养个半载,养肥了再宰,怎么着也够炖一锅大菜的,介时放个辣子、葱花、姜蒜,啧啧啧…”梅山老妖道,引人垂涎。
“我要吃!我现在就要吃,要烤着吃,现在就吃,”一声童音打断前者的话撒起娇来。
“呵呵!你个小馋猫…”一个女子哄孩子似的说,“哎!哎各位!你们听听,灵婴大王想吃烤肉啦!”
哈哈哈!另外几个人也笑着跟风议论,都觉得先养肥再说。即然要烤着吃,有肥膘才香。
“这人多脏啊!小心你吃了肚子疼…”该女子又对“灵婴大王”道。
灵婴大王接了一句:“那就洗白白的…”
他醒了,确切的说是痛醒的。眼皮显得沉重。
努力的睁开眼晴,先看见两根拇指粗细的铁勾,从左右双肩琵琶骨穿过。琵琶钩把整个人悬空吊在半空中。鲜血涔涔渗出,从鞋尖滴下。难道是做梦?不象!
“咦!你们看呐!他醒了,他醒了!”被称为灵婴大王的童音再次响起,好象发现了特别好玩的事情。
“嗯!我们都看到了,”旁边有人说。
一个宽广的洞府大厅最里面,有一个圆形石桌,石桌旁坐着四个老怪。石桌上有美酒佳肴,瓷盘玛瑙盏盛有仙草和异果。
另有几个年青女修左右侍立,正是“阴风谷”门下弟子。
“灵婴大王”乃是一个十几岁的孩童形状。身披边绒亮银铠甲,面白唇红神色狰狞,并且两眉之间有“卍”字印迹。有区别的是头上生了一对类似龙的犄角。
其它三个老怪,分别是此地的阴风谷谷主“邪眼真人”,一身的淡黄色道袍。背印八卦图,头戴通天冠;有犀牛皮甲胸扣斗大的护心镜,尖嘴猴腮的“梅山老妖”;身着绛紫绸缎抺胸长裙饰珍珠流苏,腰身凹凸有致,美妇人打扮的伏牛山“慈云洞”洞主“极暗夫人”。看似笑靥如花,却若有若无的弥漫出一股魔气。
有道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四个老怪,一人一魔二妖,是歃血为盟的拜把兄妹。
琵琶钩上的人无形中变成了酒宴上的娱乐项目。他存在的价值凸显。
几老怪眼光何等毒到。早瞥出他的身份不一般,绝非普通的凡夫俗子。
少年的灰色道袍,早已破败不堪,道袍一角的门派标志早已不辩。还看得出来,少年人筋脉尽断,且之前修为不高,应该是筑基七段。
几老怪又相互吹捧敬了一轮酒,女修不时的斟酒。
“梅山老妖”起了兴趣,面向少年道,“这厮说说吧,你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是怎样被废的?”
其它人数“灵婴大王”反应最大,孩童的心性最想听故事。也叫嚷起来:“说说吧,你若让本大王高兴,本大王或许考虑不吃你!”
看似孩童,其实是一年幼黑蛟所化,因为误食“通天仙树”仙果而实力大增幻化为人形。
少年无力翕动嘴唇,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相隔十几丈,距离有点儿远。
“邪眼真人”稍作考虑,伸手凌空一抓,少年便挣脱琵琶钩。同时鲜血从两肩琵琶骨孔洞激溅而出,人则飞向石桌处几米远,立刻瘫成一堆乱泥。
适时,真人?口几枚丹药射入少年口中。一枚疗伤止血的“小还丹”和二枚养源用的初级“养灵丹”。
他可没这么好心,喂食丹药只是为了让对方有气力说话,何况浪费几枚初级丹药也算不上什么损失。
少年人很快恢复了一部分体力,踉跄着爬起,又无力的坐下。
眼前的一幕让他除了恐惧还是恐惧,变成盘中的烤肉迟早的事儿。恐惧到了极致叫什么?叫没得恐惧,也叫无所恐惧。
“呵呵!”少年晒然一笑。
“咦!他笑啦!”灵婴大王指着他道。
“好了,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少年语气平缓,待一切结束后他好安心上路。
几老怪面面相觑。
这回是“邪眼真人”发问,问他何门何派,从何而来。
少年人回答说:“呃!在下乃是风陵界天尺门记名弟子,被门派驱逐出境…”
“哦!天尺门,没听说过,你们呢?”极暗夫人美目一转其它人道。
邪眼真人倒是有所耳闻,那只是一个四级小派而己。一个门派中弟子地位有高低之分,少年是记名弟子看来混的不咋地。
当说到被门派驱逐的事情,少年欲言又止,在灵婴大王追问下不得以才嗫嚅说起。有老怪威胁说,再不好好说话,现在就吃了你。
“呃!那个…是偷看师姐洗澡…”少年低头道,性命攸关之时没有什么不可启齿的。
几个老怪相对大笑。哈哈哈!偷看女人洗澡,无怪被驱逐出门。
灵婴大王笑到肚子痛,相比较之下极暗夫人却面色冷淡,女子对这一类事情相当反感。几个侍者女修也投来鄙夷的目光。
接下来少年开始讲故事,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一天有个师兄传话,说是二师姐屋外的窗户坏掉了,二师姐点名让他去修理。
“好啊!好啊!好啊…”听说师姐有请,少年乐得屁颠屁颠的。准备好工具到了二师姐居住的院落。
“二师姐!俺是狗蛋!二师姐在否?”唤了几声无人。
正好看见师姐屋外另一扇窗户是虚掩的,他觉得差不多是这扇窗了。伸手一推,窗户打开了,几乎同时里面一声女人的怒叱,“滚开!你敢!”
屋里头水雾蒸腾,二师姐正待宽衣解带…然后他就不能动了。
切!故事没有预计中那么精彩,几男士倍感失望。极暗夫人反倒笑了,道“你被算计了!”
咦?!不对,邪眼真人眼尖,枯爪凌空又是一抓,少年身后一件东西出现在手上,几老怪均伸头去看,是一张失效的“定身符”。粘在少年身后有一段时日了,粘的倒是牢靠。
“嗯嗯!真被算计了…”老妖也道。但没有人同情他。
接下来的事情便有了解释,他先是被一群师兄弟暴打,押入了执法堂大牢。几天后天尺门召开公审大会,他被押解上台,执法堂长老宣布其十大罪状,引得台下数百门人弟子群情激愤,之后当众裁决…
“等一下好吧,你且讲讲有哪十大罪状?”灵婴大王追问。
少年面色一戚,想要记住十宗罪难度不小。回忆当时情景可是目瞪口呆了好久。果真是墙倒众人推啊。
不认罪便加上一条:目无尊长。还有恃强凌弱、偷吃供品他想过但没去做。盗窃仙草这一项有人证没物证。欠债不还应该是说反盆了,到现在为止几个师兄弟还欠他银钱、灵石若干。抢劫乡民财物的事儿他没干过,明知道是谁干过,为了义气不能说。其中有一条欺上瞒下更不知从何说起了。
还有一项罪名:恶意毁损偏殿神像。一尊天神力士石雕像的一根手指断了,几个人同时看见,只有他拾了起来顺手粘上。
最离谱的是还有个犯上作乱、循私舞弊,都什么跟什么呀?几个老怪也听得一头雾水。要知道“犯上做犯”可是大罪,若要报官,可是要诛九族的。
可惜一唇难敌众口,少年仍是现场被废修为,没收身外物品后,乱棍打出天尺门。打出也就罢了,还要放狗咬,十几只灵犬一路追赶,少年人是荒不择路。
一番解释过后,几老怪不是很满意。
他说不是他做的,却越描越黑,果然是人越坏越有人爱。此子倒也是个性情中人,甚合他们的胃口,如若不是他资质平庸,甚至某老怪有了收徒的打算。
“看来还是养肥了再吃吧,各兄妹可有好建议?”邪眼真人思忖后说道。
见几个好友皆不应声,他自己也失去了兴趣。
据悉,阴风谷目前除了几十个弟子外,还没有养过肉人的先例。几人一致推举梅山老妖代劳。
“也罢!”梅山老妖应承下来。立刻召唤出洞外守候的随身小妖把少年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