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不该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顾焕文有时在想。
各人有各人的道路,各自的前途,又何必勉强呢?
他在原地踌躇了半响,还是被蔷薇仙子架走了。
女人天生心思细腻,早看出了端倪。估计是顾焕文的旧相识,一厢情愿那种。她不懂诗,字认不得几个,但也能品出滋味。
“蔷薇!你知道在下最怕什么吗?”顾焕文突然对蔷薇仙子说。
“是什么?”仙子好奇地问。
“是寂寞!顾焕文说。”
早年阴丽华说过同样的话。蔷薇仙子第一次看顾焕文如此忧愁、伤感,她也跟着忐忑不安。
那个叫唐嫣的鹿台学子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凡人一个,柔弱的很。首饰佩戴不奢侈,手镯、玉佩绝对是个顶个的护身法宝,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看来是富家小姐出身。
他携着失意离去,象刚消失那阵风。
半日后到达传送阵,一千灵石传送瞬间到了东明城西门外。
刚过去,早把唐姑娘忘的一干二净,还沾沾自喜。好在有山神庙,不然近百号人从白雀界传到现在,非把老底吃空不可。
旧地重游,顾焕文感慨万千。东区七道街的荣升号俨然扩大了规模。顾客不少,生意不错。
门口招呼的伙计看着面生。
咦!
从帐房、朝奉、到伙计没有一个认识的,不禁疑惑万分,猜测当中必有蹊跷。
于是留了一个心眼,转到后身民居去,敲门佯装找人,三个民居都换了新住户。
恰巧有个街坊路过,这街坊叫刘婶,当年常到民居借油、借醋、借剪刀,从来是有借无还。算是有点交情。
她马上认出顾焕文,惊道:“二掌柜,你还敢回来?”
“自己的家,为何回不得?”顾焕文正纳闷。
刘婶忙神秘兮兮的引他进了弄堂,她的家中。俗话说拿人的手短,吃人家的嘴短。欠人的人情正好要还的,不然早报官了。
从刘婶口中,顾焕文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先是震惊,后来是极端的愤怒。
原来,自顾焕文离开的六年当中发生了很多事。
第二年的时候,左将军开拔之后。荣升号连同三个分号全部被东明府查封。连同天籁坊、炼器坊也受到了牵连。
具体情况刘婶也不清楚。
不过她知道阮姑娘和十五个军中弟兄目前都在东明府的大牢之中。
他拿出两锭各十两的银子拍在桌上,便转身离去。刘婶这边早一把攥过银子,先不必说。
顾焕文找个没人的地方,先放出玉琴夫人和十几个恶人,现场分发了兵刃和铠甲。光极品道器兵刃就有六件,都是恶人自己的。其余都是中品道器兵刃。
让她们去天籁坊扰闹去,天籁坊的房契、官府批文还在夫人手中,必要时可杀几个人以儆效尤。即便上将军到场也不能不认。
玉琴夫人这一行人势力强悍,圣婴阶高手就有五个。任谁都得惦量一下斤两。
他自己则直奔大兴商队的总部。
郭堂主正好在,忙把他领到后堂秘谈。郭堂主知道的消息自然正统。
据他所知,东明城三将军早就貌合神离了。上将军与右将军一直有排挤之意。左将军的出征就是他们一手策划的。
三万人的军士只拔给三千人的粮草,无奈左将军只好自己筹备。此乃奸臣谋害忠臣的惯用伎俩。
另外,十绝门的余孽也趁机兴风作浪,白虎门、神机阁由于在十里杀场吃了大亏也纷纷施加压力。
名花流的人也突然一反常态,声称他们身死的长老是被冤枉的,并要求荣升号赔偿。
也不知道名花流出于什么目的,其长老身死乃官差下的手,跟荣升号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顾焕文甚至开始怀疑当年的十里杀场,有花流的人参予当中。
再加上荣升号的二掌柜和二个高手失踪,这些人更肆无忌惮起来。查封荣升号不说,还把相关的阮姑娘和十五个弟兄下捕入狱。
本来去年是要秋后问斩的,由于阮姑娘自身建立的一些关系从中疏通,大兴商号、茂源商号、临江水寨也暗中使过力。宝来赌坊的人还探过监。
阮姑娘等人目前还没什么危险。郭堂主和茂源商号的人时常给阮姑娘等人送饭和衣物。
听到这里顾焕文表示感谢,给郭堂主连鞠躬三次。
“顾兄弟不必见外!”郭堂主连忙扶起他道。
二个人说着,郭堂主又派人请了茂源商号的张丙权。张丙权一见顾焕文喜不自胜。接着又放出了酒痴、于迁、候平、吴用几个人一起认识。
郭堂主在后面腾出了一个院落,又把蔷薇仙子、灵婴大王和众恶人全部放出来供人暂时落脚。
郭堂主、张丙权一看这阵列,有人修还有妖怪,均吃惊不已。哪一个人的修为都比他二人高,捏死二人分分钟的事儿。几个人又谋划了很久。
顾焕文从几人口中又得知,炼器坊被东明城把持住,炼器天才董卓夫妇虽没入监,但也成了傀儡,日日受人监视。
三天后,玉琴夫人如愿以偿的要回了天籁坊,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与荣升号撇得清关系。
当时经营“天籁坊”的乃名花流的人。二个聚灵阶的长老因出言不逊,直接被当场秒杀。
官差来了也无能为力,最后请来了司衙、参将和右将军。
玉琴夫人房契、司衙批文一应俱全,谁来也无法改变现实。那二个长老死的也够冤的了。
又一天,张丙权、郭堂主请来了席参将。席参将乃左将军的老部下,忠心耿耿。现在于东门外大营中留守。
左将军的家眷都是由他来照看的。
从三个人的口中得知,半年前东明府已切断了军中供给。他手下的五千兵马再这样下去恐发生哗变。已有军士受不了饥饿陆继脱逃。
这一点郭堂主和张丙权都能够证实。
顾焕文听出来了门道,三个人一唱一和,都哭穷来着。
“这好办!”
顾焕文当场拍给席参将几十枚储物指环。爽快之极。
还特意打开禁制让人观看。现在屋内有十几个人,几个恶人也在。
顾焕文没有避嫌用意很明显。是想震慑某些人。
指环中有一万五千多两白银,乃肖乾手中白银的全部。另外粮草无数,够五千军士一年的用度。
这些粮草不过是顾焕文囊中的二成。剩下的粮草刚刚能够交易方寸间清单上的物品。
转身把清单和剩余大部分粮草交给郭威堂主。郭堂主欣然接下,貌似又能小赚一笔。
现在众恶人再看顾焕文的眼神,崇敬有加。
和妖办混,前途无量啊!
是时候分发兵刃和铠甲了,众恶人自己认回自己的。还有一堆衣物道靴什么的也现场分了。
还有上百批的绸缎留下了几缎外,都交给了张丙权去售卖。张丙权也能小赚一笔。
这样一来皆大欢喜。
席参将马上俯身叩谢顾焕文,被他制止了。席参将自然激动非常。
顾焕文道:“席大哥,大家都是兄弟,没有什么地位高低之分,一人有难八方支援,兄弟我只是略尽绵力,不要见外就好!”
“岂敢见外?”席参将信誓旦旦地道,“若顾兄弟日后有需要,他东大营全体将士即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席大哥言重了!”顾焕文也神情激动地紧握席参将双手。
场面如此感人,郭堂主遂命人摆酒,众兄弟不醉不归先不必说。又结拜了郭威、张丙权、席参将三个兄弟。
结拜后,几兄弟遣散了多余人等转入密谋。
详谈先从左将军出征开始,一直到最近席参将得到了调令,让他率军驻守渊城外大营。
众人明白,这是东明府想把东大营一脚踢开。
鉴于闽阀主起兵造反一事,顾焕文突然有了奇怪的想法。如果实力达到了,他倒想试试占据一座城池玩玩,眼前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东明城太过于敏感不好下手,渊城倒是个不错的目标。
想起来了,渊城的相思客栈还有他的一匹老马,也不知道现在怎样了?
他借着酒兴提出来,众兄弟皆以为他说胡话。
酒痴道:“顾焕文你别闹了,咱们打架在行,占据城池不是咱们干得了的事儿。”
几兄弟均称不妥。
席参将也没有嘲讽顾焕文的意思,直言渊城兵马八千。他这五千兵马恐怕不是对手。
“这有何难?”顾焕文正色道。
他大哥段天德有二千兵马,加起来也差不多了,到时候众兄弟先出手把城中将领先制住。拿下渊城易于反掌。
可是…
有人提出异议,即使拿下了渊城,其它城池和明皇大军岂能坐视不管?
呵呵呵,顾焕文笑着,反问他道:“闽大阀把他们消耗的差不多了,现在都是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这里又山高皇帝远,谁管你那破事儿…”
一席话有理有据,说得众人心潮澎湃,深深的被顾焕文折服。
男儿志在四方,多少人自幼就立下逐鹿天下的宏愿,可是很少有人去实现。现在机会来了,近在咫尺,伸手可及。
顾焕文当场修书一封,交给郭堂主,由他派人给段天德送去。现在就看段天德的态度了,如果回信是否定的,再做其它打算。
接下来商议营救阮姑娘等人的事宜,还有荣升号三家分店及炼器坊。
炼器坊顾焕文投入的心血最多,他实在不甘心拱手让人。说到后来也没个结果。
东大营的五千兵马根本不是城中三万守军的对手,再说他也不想让席参将为难。如今之计顾焕文只有挺而走险了。
谈判!他说的没错,是与上将军面对面的谈判。不过要找个恰当的机会。
谈崩了大不了一拍二散,鱼死网破。
他顾焕文有足够的信心能站着走出东明城。
另外,弓二郎等兄弟也让人放心不下,据郭堂主等人透露,弓二郎等人去妖兽森林历练去了。
切!臭不要脸的,也不知道等兄弟一下。不过经历了六年时间也该回来了。烦心事儿先不提。
休整一天后,众人迁往天籁坊居住。天籁坊地方不小,后身有厢房若干间,又把库房改成了居所。百十人居住也不显得拥挤了。
在郭堂主帮助下蔷薇仙子代顾焕文去探监。这一过程先不细说,顾焕文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办。
上将军府毗邻明皇宫殿旧址,朱墙相连,殿宇辉煌。
气势上不输宫廷旧址,占地范围上要小得多。乃是按明皇礼制建立的。范围和宫殿数量一旦超过前者,就有僭越之嫌。
大门二侧各有十座石雕灵兽,据说都是开过光的,有镇宅僻邪的功用。
他独自一人上前,直接与守卫报出姓名,求见上将军。听说今日上将军宴请白虎盟长老,有右将军作陪也想凑个热闹。
几个守卫大惊,守卫头领喝道:“大胆狂徒,还不束手就擒?”
一众护卫加上闻讯赶来的把顾焕文团团围住。
由于顾焕文后来身份曝光,坊间流传的故事经过串联,人们知道了贺兰山就是顾焕文。从劫财七公子一直到十里杀场之役,凡江湖宵小听到顾焕文的威名无不吓得屁滚尿流。
几十个护卫竟一时无人敢上前,只叫嚣不动作,虚张声势。这边早有人去通报。
稍后,侧门开了,一个道长模样的人出来,聚灵阶后期修为,看服饰乃白虎盟弟子,衣料比较考究,在门中地位应该不低。
道长身后有二个小道士跟随。修为皆不低。
该道长说替里面传话,上将军有请。左右护卫一律退下。
顾焕文知道他们不是怕自己,而是怕他身边的二大高手,灵婴和阴丽华,再有就是山神庙,令人摸不清底牌。
会客大厅内,上将军、右将军、白虎盟内门长老之一的“玄鹤真人”依次排列,正襟危坐。
二将军身后四个参将侍立一旁。先前通报的道士及八名弟子左右伺候。
从进正门至回廊,五步一岗十步一哨,警卫森严,如临大敌。会客大厅门口及上将军斜后方的侧门,各有十余名护卫站立。每一个都是军中精英,其中最差的也在养灵阶后期修为。
目测上将军修为在圣婴阶初期,右将军稍弱,修为聚灵阶后期巅峰。
四个参将皆聚灵阶到圣婴阶修为之间。
整场“玄鹤真人”修为最高,达到了圣婴阶后期修为。
这阵势,是要给顾焕文来个下马威啊。
“草民拜见上将军!”顾焕文施礼道。
“免礼!”上将军不自然的说,吩咐手下指引顾焕文赐座。
落座前顾焕文分别向右将军、玄鹤真人施礼,态度平和。右将军一点头,“玄鹤真人”则无动于衷,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无论在任何场合,礼数不可废,顾焕文一贯遵守礼仪制度。有无知之人认为乃是认怂的表现。
上将军道:“不知道顾掌柜光临寒舍有何贵干?”说着呷了一口茶,润润喉咙。
“谈判!”顾焕文微微一笑道。
“大胆狂徒!你有什么资格与上将军谈判?”右将军拍案站起,情绪暴燥。
“什么资格?在下不是很明了,还请右将军说明一下,什么叫资格?”顾焕文冷笑回敬。
他没站起来暴起,不象某人那样没分寸。
“你!”右将军怒指向前者,上将军递去眼色,他才坐下。
什么是资格?论职位高低?财产多少?年纪大小?辈份高低?还是修为什么的?
资格是个什么东西他也不十分清楚。
而在修仙界通常以辈份论资格,辈份是修为决定的,修为首先要经过实战的考验。
这边“玄鹤真人”说话了,语调不紧不慢:“也好,顾道友、顾掌柜,不如比试一场如何?如果你输了可甘愿束手就缚,赢了你才有资格谈判…”
众人一听,纷纷觉得在理。顾焕文也点头应允。他的自信让人疑惑不解。
关于赌约的细节,为了不让大家久等,十招内定胜负。顾焕文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修为相差不能超过三阶。
如果玄鹤真人对战顾焕文的话,根本没有比试下去的必要。
条件放宽,上将军一方觉得有机可乘,二掌柜一旦失手可怨不了别人了。
“哼!狂妄!”玄鹤真人冷笑道,“想好了再说,别说我等以大欺小?”
“在下已决定,绝非出尔反尔之人”顾焕文朝向玄鹤真人,神色波澜不惊。
言罢,玄鹤真人后面道士抢先道:“徒儿愿下场比试!”
他的修为正好高出三阶。实打实的三阶,不似名门贵族子弟用丹药堆砌出来的三阶。
他睨向顾焕文时,眼中杀机毕现。
客厅不适合比试,上将军与众人前往后园的演武场。
演武场乃上将军习武修炼的地方。一处兵器架上刀、枪、剑、戟、斧、钩、矛、叉应有尽有。
“在下顾焕文,未请教…”顾焕文抱拳道。
“没必要!”道士一摆手说,手中极品道器宝剑赫然在手。
他听说过顾焕文,民间传讹通常是真假掺半,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顾焕文吃了一个瘪,也不气恼。反倒走向前去,隔十几步远停下,拿出一把中级道器宝剑,正是“龙鳞剑”。
而另一把宝剑则藏在袖口中。
开什么玩笑?用低阶兵刃对高阶兵刃?走这么近又不是正经武修,本身修为又低三阶,不是找死是什么?
以荣升号及炼器坊的实力,兵刃用极品道器都不为过。
连上将军都暗中耻笑:到底是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他研究过顾焕文的阵列,除了一妖一尸令人棘手外,其它人没什么特别之处。
十里杀场之役得胜全凭侥幸,若不是万华从中作梗,他顾焕文断然活不到今日。
“杀了他,”有几个小道士喊道。
双方同时出手,二把宝剑飞出。顾焕文只有半盏茶的功夫,这点功夫已经足够了。
在对方高三阶的实力没展开之前,一切都应该结束了。
但见人影一晃,一个猫掠十几步刚刚好。道士感觉喉结处一凉,二指疾风剑随时能割断他的喉咙。而半空中二把宝剑激斗正欢。全场糟懵一片。
有人惊呼:“他是怎么做到的?”
一招制敌,干净利索。
道士不相信自己会败,还竭力的仰头躲避,剑刃已经抵上肌肤,再反抗就叫愚蠢了。
“疾风剑”一点也不客气,顺手一抺,喉结处闪出一条血线。
空中缠斗的二件兵刃同时失去意念控制,掉落在地。顾焕文一伸手召回自己的剑。
道士双手捂着脖颈,鲜血从指缝不断的喷出,口中好象要说什么。
主要是轻敌,其次他以为对方不敢动手。结果出人意料。
回头转向师尊径直走了不几步便窒息而亡。
剩下的小道士纷纷亮出兵刃,冲向场中。
“退后!全部退后?”玄鹤真人喝道,脸色极为难看,遂朝向顾焕文狠盯了一眼,转身离去。
小道们无奈只得抬起老道的尸首,匆匆而去。
高三阶的修为都败了,死在愚蠢上面,如果再来一个群殴,他白虎盟的名声算是毁到底了。
“敢问上将军,是否可以谈判了?”顾焕文朗声道。
上将军的脸色也不好看,但还算清醒。遂挥手示意客厅再叙。而右将军在处在糟懵的状态,一言不发的与四个参将一起去了客厅。
谈判的结果顾焕文不十分满意,也只能这样了。上将军的颜面多少要照顾一些,马上撕破脸对谁都不好。东明府把狱中人都放了,该归还的归还了,仅此而已。城内外所有顾焕文等人的悬赏布告都撕了。荣升号与东明府两相约定,从此井水不犯河水,出了门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勿需再提。
上将军、右将军及四个参将目送二掌柜走到消失不见。
右将军道:“上将军,难道就放任这厮骑在咱地界上胡作非为吗?士可忍,孰不不忍…”
“老栾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日后自有白虎盟的人收拾他,你我二人不妨来个坐山观虎斗,岂不美哉?”上将军道。
栾姓的右将军听了恍然大悟。与四个参将皆称赞上将军英明。谁也想不到今日能发生这样的事情。
按下个葫芦又冒出个瓢,葫芦指的是左将军万华。瓢当然是说顾焕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