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在吃过早饭后便匆匆忙忙的打道回府,刚走在京城边便看到了早早等在那里的林管家。
如今京城中经历了一场变故,人人都恢复到了当初圣朝节的晚上沈将军一家灭门之后的人心惶惶的状态,为着京城中可能还藏着的逃兵,城门虽然开了,守卫的检查也比平日里严格,城门开放的时间也比平日短些,天大亮了才开,天黑前就关闭了。三皇子在京城中苦心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一时之间许多达官贵人也被牵扯其中。
李家深知平衡之道,又因为自己身份特殊,与哪个皇子的势力交往都平平淡淡,且一碗水端的极平,不过是损失几家合伙的铺子而已。
只一点,李浅曜在京城外这一夜,李家上下都提心吊胆,李博早早打发了林管家来接人。
他们存在在这京城里的意义,就是为了平安护着李浅曜长大,若是他有了万一,他们如何与王爷复命?而林管家除此之外,又多另一层担心,自家的一儿一女都在外面,林萧那孩子心实,遇事定是要护着主子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自家儿子定然首当其冲。为着这个,老爷夫人让他去城外接人的时候,林管家早早就套好了车,城门还没开的时候就等在里面。
虽则外面已有消息说庄子上大家联合起来抗敌,只有人受了轻伤,不真的见到人心也不安,更何况这刀剑相争的时候的轻伤,有哪里说得准。
开了城门后没多久,林管家就远远地看到自家的马车,出门时只有表小姐带着彩月坐轿,如今他没看到李浅曜,心里就是一咯噔,赶紧拍马赶过去。前头骑着马的林萧看到自家父亲,牵着缰绳让马车和跟着的几个人都停一停,自己迎了过去。
“爹。”
林管家看着自家儿子的脸色便知道李浅曜定然是受了伤,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少爷如何了?”
“胳膊上挨了一刀,当时流兵们包围了院子,我想保护少爷,但是流兵隔开了我跟少爷.......”
林管家脸色铁青,林萧讲话的声音就越来越小,直到李浅曜掀开了轿子的帘子,林管家才扯着缰绳靠在了窗户边。
“少爷,老爷夫一夜没都睡,老奴天没亮都套了车等着,您身上的伤如何,要不要先请大夫......”
“包扎好了,没什么大碍,林萧也斩杀了几个流兵呢,林叔别骂他了。”
“这小子就是......”
此次出行遇上这样的事情谁都预料不到,况且这也不是在家里,李浅曜也不想节外生枝,阿茵从另一侧凑过来,朝着林管家笑笑。
“林管家,请了大夫来再让给浅曜哥哥瞧瞧吧,路上风大,我们回去说。”
一提起伤者不能吹风,林管家果然闭了嘴不说话了,恶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带着头往家里走了,另外还让腿快的小厮先一步去家里报信,一则让家里大人安心,二则也是尽快去请大夫来给少爷医治。
帘子一放下,李浅曜便瞧着阿茵苦笑。
“还嫌我的苦汁子喝的不够,添乱呢?”
阿茵便皱皱鼻子。
“一次吃够了苦,下次便知道小心些了。”
一群被追兵追捕的流兵们,想来是没有什么太高的战斗力的,阿茵常在他们打拳的时候在一边看着,李浅曜的拳脚功夫是要比林萧好些,但是受伤的却是他,想来也有分心去顾别人的缘故。
“是是是,你现在也和娘一样爱念叨了。”
阿茵便把帕子一收,头也扭到一边去了。
“哼,不认好心。”
“是啦,我们小茉是好心,回去给你买拨浪鼓玩儿好不好?”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
京城里拨浪鼓是给出生到两三岁大的小孩玩儿的玩意儿,一听李浅曜这么说,阿茵便下意识的反驳,气鼓鼓的跟他一对视,又忍不住笑出来。
“庄子上的大夫毕竟不如京城内的名医,让他们再看看,也好让姨夫姨母安心。”
“你也安心?”
“嗯,也安心。”
经历了一夜的休整,回程的两个人心情倒都还很轻松,如今左将军连夜出发前往边疆,定然是京城兵乱已消,或者有可能从一开始就被圣人牢牢掌控着全局,只是妄图大位的人被蒙蔽了双眼罢了。
但李家众人则是在提心吊胆中度过了这几天,先前送几个人出去的时候,也不过是担心李浅曜逞能在这个时节进山出什么意外,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等到过了晌午整个京城全部戒严时,李家才意识到有大事发生。他们在京城内的消息来源一般是东羌来的人,只是为了不暴露身份起见,这些人大半都统归王爷身边的近臣王向明管,再将消息传递给他们,可王向明已经有日子没出现了,因而他们没有提前得知消息。等到李博急匆匆的派人去打听的时候,还是黎末记得传信过来,说三皇子造反,浅曜那边已经传信,叫他们安心。
这可如何能安心,李家夫妇两个人担心的一夜未眠,一边派人打听城外的情况,一边又听着信看看谋逆之事是什么情况,是否有自己人参与,熬到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就有人来报流兵朝温泉庄子的方向去了,施文苑当时就摔了手上一个茶盏。两个人坐立不安的整整两日,生怕在这样的混乱中会出些什么问题。
看到李浅曜全须全尾的走进来,施文苑当时就红了眼睛,哪怕有小厮来报告了几个人都没有大碍,少爷受了轻伤,不亲眼见到李浅曜她也不能放心。
“大夫已经在家里候着了,快让娘看看,伤口可还疼?”
李浅曜也知道他娘这两日肯定是担心受怕的,不像平时那样敷衍,乖乖的站好了给他娘看。
“胳膊的伤早就包扎了,您看,抬起放下都不受影响。”
“可别动了,万一再碰到伤口了,快些坐下,让娘好好看看你。”
阿茵就站在一边,一句姨母憋在嘴里还没叫出口,行礼的动作也刚做到一半,施文苑从头到尾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过她,只好自己起了一身站在一旁。
“我真没事儿,本来我们这些人也是挡不住那些流兵的,是小茉出了主意联合起众人来,这才没什么大碍了。”
“你这小子就是天生胆大,什么事情都敢掺和,伤没养好之前都给我乖乖在家里呆着,哪儿也不许去了。”
阿茵听着施文苑的话有些脸红,虽然这话是冲着李浅曜说的,但话里的潜意思却也很明显,这一趟出门本是因为她才要出去的,若不是为了她,这一行人也不会遇到流兵,家里更不需要担惊受怕。
姨母埋怨她也是正常的,毕竟亲疏有别。
李浅曜看着一次岔开话题没能成功,接过了母亲递过来的茶盏又说。
“受了伤也是小茉看着我吃饭吃药的,我已经被她念了一路了,回了家娘就别念了。”
许是因为全天下的母亲没有谁不希望看到自家的儿子被别人重视,施文苑脸上这才有了点儿笑意,仿佛刚才看到施筠茉进来似的。
“筠茉这一趟出去也受了惊吓,接下来便安心待在家中休养,翻了年便给你请个女师傅。”
李浅曜是答应给阿茵找个武师傅的,只不过这话显然不适合在这样的情景之下说,便是说了母亲也不会答应,不如留到之后等母亲心情好的时候再讲。
他受了伤,觉得母亲会怪罪他身边的人也正常,林萧今早还吃了林管家的挂落,只是他舍不得小茉受委屈。
“彩月,你扶着小茉回房吧,这两日她受了惊吓也没休息好。”
李夫人正要和儿子说些体己话,自然也连连点头,让仆从把二人送了出去。
彩月扶着阿茵的手,主仆两个人沉默的走在李家长长的走廊上,回了房重新沐浴净衣之后,打发着婆子丫鬟都出去了,彩月便忍不住了。
“大少爷受伤,小姐也心疼啊,再说要去温泉庄子上的事情也是大少爷先提的,夫人即便要怪罪我和哥哥,又有什么道理怪罪小姐呢?”
阿茵立刻拍了拍她的手背。
“不要胡说。”
“我没有……本来就是这样的。”
嘴里反驳着声音总算是小了很多,阿茵看了眼紧闭着的房门,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又不是这个家里正经主子,况且要出这一趟门的确因我而起,浅曜哥哥也是为保护我们才受的伤,为着他留的那些血,我们挨顿罚也应该,况且姨母也并没有罚我们呢。”
“可这件事情又不是小姐的错……谁能预估到之后的事情呢?”
彩月还是有些不服气,她虽然长在李家,他母亲娇惯她,与主子们见面的机会并不多。因而与他哥哥不同,她并没有对于李氏夫妇的主仆情节。其实对阿茵也是如此,不过她觉得阿茵比他小又与他投机,在这个家里更是没有什么旁的支持者,自己定然是得对她好的。
“这也不是错与不错的问题,好啦,彩月教我绣蝴蝶吧,回头我也给彩月绣张帕子。”
“小姐说话可得算数。”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