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茵搀扶着施文苑进了上堂,就看到一位貌美女子正坐在红木椅上,端着一碗茶盏,与李博说着话,而李博的态度颇为恭敬,似乎这女子身份贵重不可怠慢。
阿茵心里掠过一丝疑惑,若是什么贵妇人,怎么身边连一个随从都不见,连自己都有两个小丫鬟跟着呢。可看女子通身的气度,的确不凡。于是按下心头疑惑不表,搀扶着施文苑坐好,又与李博见礼。
李博跟这女子说话,态度恭敬又颇为热络。
“付老板,这边是内人与小侄女。”又扭头去看一边的仆妇,“少爷呢?”
“少爷他.......”
“儿子来得晚了......”
李浅曜的脚步一顿,显然没想到这个已经消失了好几个月的人突然出现在他家里,还成了家里的座上宾,一大早他刚刚起身,便有父亲身边的人来说家里来了贵客让他出来见客。他与付老板乃是私交,这话没跟父母提起过,连把阿茵带回家,他也隐去了付老板参与的部分,不论父亲如何逼问,一概咬牙说这只是自己的一个朋友,却不肯是说哪个朋友。没成想,说要去大漠为阿茵寻一味药引的付老板一直没有消息,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家里。
他还尚未做出反应,付老板已经站起身来朝着他父亲笑笑。
“这边是李老爷的儿子浅曜吧,果然一表人才风度翩翩。”
以往与付老板的交往中,三句就得调侃一下李浅曜,如今听她这样夸奖自己,李浅曜还真的是受不了,可眼前的情况到底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不好直接开口。况且付老板出现在这里,是否意味着,阿茵的药引子她找到了,阿茵可以找回自己的记忆——那么,她还会是自己的小表妹吗?这段日子李浅曜过的充实,在外面忙碌自己的六陈行生意,账簿一概交到阿茵手里,回到家里来就能跟她说说话,外面有什么有意思的小玩意儿了也带给她,日子过得比从前有滋味多了,他并不想自己的生活被打乱。
“是的,这是犬子浅曜,虚岁十六了,如今也在自己做些生意。浅曜,这是锦绣茶社的付老板。”
阿茵在一边安静的瞧着李博给这位付老板介绍李浅曜,越发觉得这件事情里面透着股古怪。锦绣茶社她是听浅曜说过的,还为此闹了个笑话,这样一家深藏不露的茶社,竟是这样一位年轻貌美的女子。况且浅曜也说过,付老板的信息生意只做有缘人,李博即便跟付老板有合作关系,为何这样大大咧咧的将人请到家里来,若是不知道付老板背后的生意,仅是一家遍布全国的茶社,李博也不该是这样恭敬热络的态度。只是她在家里没什么发言权,施文苑尚且没说话呢,自然也轮不到她说什么,只安静的站在一边见礼。
出乎阿茵预料的是,付老板似乎对她的兴趣比对于李浅曜还大些,在跟施文苑和李浅曜一一见礼之后,落座便笑着看向阿茵。
“李老板,你这小侄女生的水灵,可是京城人士?”
阿茵总觉得李博和付老板一来一回的说起话的时候,总是藏着点深意,但她又很难判断出话里藏着的意思,甚至判断不出付老板对着她的兴趣是否有其他什么意思、阿茵谨慎惯了,即便这些日子施文苑渐渐对她比此前亲昵很多,她也对自己要求严格,只坐在施文苑的身侧半低着头,十足的淑女做派。
施文苑怀着孩子短精神,也不想掺和进李博的那些大业中,这些年夫妻两个共同进退,谁知道如今有了孩子,她不过略说一说要给孩子准备条后路,李博便勃然大怒说他们这些年在西梁不就是为了东羌国的统一大业,怎么要顾及儿女私情让大业功亏一篑。这些天施文苑也想明白了,她自己也有私房,日后若是真的不幸出了事,她就让阿茵带着孩子还有她的私房隐姓埋名的躲得远远地。也因为这样,她把贿赂户部给阿茵上户籍的账目都留着,若有一日出事,就能证明阿茵并非他李家人,也不是施家人,诛三族且波及不到她,这是她给自己未出世的孩子留的后路。这话她且不会给阿茵讲,这些日子待阿茵亲近如亲生闺女,也是藏着私心的。
看着阿茵低着头小女儿羞怯的样子,施文苑笑着摸摸阿茵的额头,对着付老板轻轻笑笑,语气里都是对侄女的疼爱之情。
“筠茉是我庶妹的女儿,父母都去了,身子也不好,才从益丰城接过来的。这家里他们父子俩都忙,也就是有筠茉陪着我,日子才过的有些滋味。”
两边介绍之后又谈了几句家常,李博才说付老板要在家中借住一段时间,就住在紧挨着主院的院落里,让施文苑派了仆妇去好生伺候着。
阿茵瞧着施文苑的脸色并不太好,就在李博说让人请付老板先去院子里收拾收拾的时候,主动请命陪着一起去,临走前捏了捏施文苑的手背安抚她。他们都走了,施文苑才好跟李博说些私房话,姨母怀着身孕心里不能藏事,得让她早早问清楚才好。
李浅曜也说要陪着一起去,付老板却从腰间解下一枚玉牌,说得麻烦李浅曜帮她去取些东西,旁的人去都不放心。
谁家客人能支持主人去取东西,还是要客居在旁人家里的人?看着付老板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隐约觉得对方是想支开李浅曜和自己单独聊聊,可他们在此之前毫不认识也怎么看都扯不上半点关系,付家在江南施家远在边疆,看施文苑的样子也完全不认识付老板。
阿茵满心疑惑着,让王婆子拿了付老板那个扁扁的看起来不像是装了什么东西的包裹,林管家在前面领路带他们去旁边的院子里。因着李博的重视,林管家说起话来也十分恭敬。
“付老板,这院子紧邻着主院也冬暖夏凉,天气再暖和些园子里的花就都该开了,花香满园的极是惬意。”
可付老板看起来对于他的奉承并不在乎,只笑着点点头,仿佛已经很习惯旁的人的恭敬。
林管家碰了软钉子,阿茵干脆不说话,安安静静的陪着走在一边。但他不跟付老板说话,付老板却主动地挑起了话头。
“在李府里住着,一切可还习惯?”
这话的语气仿佛自己之前与她有什么关联,可至始至终也没人跟她提到过付老板与她有关,实在是令人感到疑惑。阿茵只得点了点头,笑道。
“姨丈姨母收了我在府里,待我如亲生女儿,自然一切都是好的。”
李府里吃穿用度自然是好的,只是习不习惯却很难说得准了。
付老板轻轻点点头,一直到走进了卧房都没在说话,林管家把人带到了院子当中就去安排下人的事情了,王婆子跟着进去放下了拿着一路的包裹,付老板就会挥手让她也下去。王婆子是阿茵的下人,自然是听阿茵的吩咐的,两双目光一起瞅着自己,阿茵就也点了点头。
屋子里正如林管家所说采光极好,比起正院也没什么差别,付老板从她自己的包裹里取出一个翠绿的葫芦样子玉瓶,递到阿茵手上。
“见你觉得有缘,这便是送你的见面礼了,这东西可贵重了,你终有一日用得到的,好生收着。”
这玉瓶子玉料极好,拿在手上都能感觉到真正温润的凉意,翠色也极分明。付老板对自己出手这样阔绰,阿茵就更奇怪了。她在这府里学会了隐忍,但这会儿被付老板的所作所言勾起的好奇心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手里拿着这精巧的玉瓶,半晌之后还是没忍住开了口。
“付老板可是之前曾见过我?”
付老板捧着茶盏吃茶,笑着看着她并不搭话,阿茵只得硬着头皮说下。
“若只是姨丈的朋友,到了家里来自然该把重心放在姨母与浅曜哥哥身上,付老板却处处都留心着我。与人家家做客,若是要寄居不带些什么也正常,又偏偏给我带了见面礼。付老板,无功不受禄,这样好的东西陌生人平白给我,我可不敢收。”
话说的不算客气,但付老板似乎挺满意她这样的表现,放下了茶盏悠悠开了口。
“阿茵,你果然机灵。”
李府上下并没有人称呼她为阿茵,她知道这是自己父母为自己起的乳名,原先想着是因为不慎亲近所以姨母不曾这样称呼过她,浅曜哥哥也是叫她小茉的。阿茵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刚刚在正院的时候,李博并未介绍过她的乳名。
“要说有什么关系的话,也是有的,我与你的父亲有些不能让旁的人知道的关系。”
阿茵瞪大了眼睛,她并没有父母如何的记忆,可看着面前付老板面若桃花的脸,猜测着她不过二十出头,什么不能让旁的人知道的关系?难道付老板与她的父亲?
阿茵震惊的样子取悦了付老板,而她看着付老板憋笑的样子,才猛地反应过来对方是在与自己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