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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惊蛰章五 | 汝仍念君,日升没入夜

折腾过行清一阵儿,男人歇歇再忙生意,父亲常嘱托我多替他这分身乏术之人尽尽孝,一年里,嫂穆清便会同我一块儿回祖母处住几日。祖父离去多年,祖母孤居,难免感寂寞感伤怀,我每往,她早出门口迎我,开口不免俗就是怨我嫌她老太婆烦她喽,“一路来没碰上磕绊吧……这回该多陪我几日了吧,住再近也都没得闲,不愿来瞧我,待稍久了就股间生疮麻溜儿着急走……”

“哦哟祖宗,您慢些说。”我急抢下祖母的话茬,不然可真能叨一整晚,不算不愿听,就被讲的真无良无孝似的,哪有这样。这话也只能从我嘴出,穆清是媳,顶不得长辈的。

“我是你祖母,什么就祖宗啦。”

“成,叫姐姐成不?”

“没大没小,没头没尾的。”

祖母借怨我们,实更气俩儿子不搭理她,父亲倒有缘由,叔叔谅婶子处不了婆媳和睦,自个儿夹着也难受,他一人去也总讨祖母泪眼婆娑,戏来几场,丈夫死了,子孙又厌弃她,不顾她孤老太,明明又是极要脸面的高堂,在自家还闹起无谓的威来。大儿子怀信尊重,生笑劝几句,小儿子怀瑾耐不住,直言母亲,“我没脸皮,您可劲往上碎都没事儿,可搁外头,统共丢的整还是咱家脸面,到时您不又得怪他们不知身份胡编乱诌嘛,得,兜回圈子,来回气的还是您老自个儿。”

祖母要对上婶子绝没给她面儿的理,可儿子话怼,老人家便只好吞下撒不出气儿。自然,演的戏是自家内堂戏,在外仍旧是位高尊敬的贵家太太。等大儿子看望时老太太也是会好话幺儿的,兄弟本有隙生,母亲哪能火上淋油,纵有话,也由婶子背罪。

前面提及的,要讲祖母与婶子的恩怨,那还得节下聚一族人,人多嘴杂的时候,顺耳凑来,不全乎,又夸大,倒也几分真。我觉着主因倒还是祖母守旧,限身份,婶子出身并不低小,就只她不是亲生,生父养父同姓,却也未连了宗,算知己托孤,再要不回的,也当正经脉系养育。叔叔酒色,婶子少管,多年未生养,叔叔没见没大在乎,婶子也不因祖母厌她就低眉顺从,常是不忘往叔耳里灌风,“咱家老太太倒真一点儿没吝啬,给我净腐出霉斑的,给大哥家的,全是那过节奉承咱家送来的礼。好眼色没指望向她请来,下回我可不去讨嫌了。”

“不去随你,她多大岁数啦,老太太爱给大哥什么你管呢,好赖总能被你掰扯荒唐了,想咱们什么背景,最多算是下人存不好物品才坏了东西,哪来故意这样对你我。”叔叔倒两头照样不恭的态度,不冲谁,要说偏护,也偏些老太太,求两位少管他逍遥事儿就行儿。

外话讲差不多了,归根就自家人找闹腾呗。

“这不巧嘛……不林春庭嘛!”穆清同我搀祖母各一侧,穿门房通里几处,我讶异吴府老宅子堂前怎的他出现了,兴兴过去用上偏滑稽的评书似的腔调。

“请小妹安。”他作揖。

“见过哥哥。”我得着意思,还万福礼。

“哟,小孩子家惯能演乐子的。”祖母瞧着新鲜味儿的俩人沾些乐呵,“得了,都歇歇,来吃些凉茶……换季就没个信,昨儿还裹棉被,今儿的衣裳就差烧着喽。”崔妈妈在侧摇着苏制雕花檀香扇,扑香扑香的,扇存衣橱中几季再取出用,还韵些朴质木味儿,解些春闷天沉的,祖母边解我疑惑为何春庭在此,兼损我几句,“春庭啊才是我亲孙儿,能常把我挂心上,提些我张姐姐送来的好东西,听我老婆子唠叨,难为你,替他们孝敬。”

“外婆宝贝似的存着,虽价钱不值,可正是换季驱热的老方子,巧是我去,忙差我拿与您,惦记着您身子好似一日不,别像着她了,待到病痛啦,身边也没个贴己女孩儿,尽是混小子粗鲁难尽心。”林春庭借张外婆讨老太太好且替我家女孩儿好言,老太太自然欢喜,我们,皆跟着舒坦。

“苏州厨子刚做的瓜子仁玫瑰拉糕正好配些凉茶,请几位尝尝呢。”吴妈在老宅子更显安生拘谨,躲进厨房避在祖母跟前晃眼,她端上几样小点,我瞅见还有小卷酥,咸典子等京味儿的八小件,问,“这也苏州师傅做的,请他来不是做尝鲜口嘛,怎还入乡随食啦?”

“哪里呀,这不九叔知道小姐来,好这口,偏巧灶头脱了灰,借苏州厨子半拉地方做的。”

其间我哈喇张嘴听故事,祖母递我块手帕叫我仔细接着,“没样子啊,接好。”从入家门,她紧在我身上的眼是难放下了。

“九叔疼人。”九叔是我家几十年的老厨公,我年纪纵不及他任职久,祖父奶妈妈的幺儿,论理儿我还该称声九叔公,我是小主子没让有那么多讲究,“九叔”不算辈分叫法,越发像是他名字,确实,时间长了,我们都记不得或是根本不知他真名,引我今日来探底儿,“九叔排行第九么,这怕生的多了。”

“从前不就铆足劲生嘛,再有……他那是吃酒的酒!”吴妈没说完自己倒先乐上。

“怎么说?”

瞅了眼老太太没大反应,吴妈便似得了准地大聊起,“年轻时候他老拉我家老吴头一处混喝,一日老太爷着急寻人,他正东门头吃酒,老爷子脱口就是老酒又邹酒去啦!”

“邹酒又是什么,新酒么?”

“那可要笑脱牙喽,原是要说老邹又吃酒去啦!”我们细琢磨这典故,对眼一瞧便几声笑的脸疼,如此儿戏称呼,演了几代竟正经成了常称“九叔”,我下次再见着他也增上分趣谈了。

其实笑呢不大好笑,凑齐人一块儿讲什么都能乐是真。

“吴滨呐,尽闹笑话……”祖母扬浅笑轻语嗔,恍见回年轻媳妇样儿。吴滨即祖父,祖母称过你们父亲你们祖父,我家老爷等,直言时却只唤他名字,情真切,怀思念,父亲耳濡祖父,同亲昵尊重太太。

上海来的侯厅在北平家中做客时,细细瞧我,“好模样好模样,吴爷顶好的福气,吴家女儿自然比别家明丽了不少啊。”他与父亲的话又是客套一番,不臊地讲,也有些事实。那日我着的浅色马面裙,可是几日前新缝制头回穿去戏园,没想在这儿被赏赞了,那时年少,竟把夸人相貌意向统并为夸我衣着,或是我认为这并无区别,我也不以自己面容为丽,最多不赖罢,果然尚未成娇娘爱容颜,不过小姐初见人。

“我这小精灵躁是躁了些,性情在外的,好个男孩儿,可这骨子里仍旧小女儿,随我太太,容相出众。”兴父亲每每提及母亲言非“亡妻”,“拙荆”,甚是商贾之“贱内”,一如既往的“太太”,沁入心暖人言。

惜,士雅夫久不矣,清婉妻不留命,哀哉,哀哉。可解意叹,富满盛重的爱意中,更承不起患失你我的剜心钻。

每每欢愉下,始同存悲伤,

尝小吃食,是君喜好,

行广阔地,君曾想往,

阅楼起楼高楼满处,是君愿望,

享平安世更极荣予,君在可好,

高堂并孙几代,天佑福泽君,

汝知君最望汝安好勿念,

君竟永不知,汝仍念君,日升没入夜。

讲回老宅里,趁他们刻意避去,留我俩独处,林春庭凑近我,“收着啦?”

“你当我存信匣子呢,积起来开做庙,当庙祝。”

“拿一张扔一张呗,你干嘛还攒得那么好。”

“这……这不太好吧,你真不怕得罪神明。”

“我是不信。”他本事,他才无谓这些个。

他每回去庙里哪能回回得个中吉签,他就趁人不注意抓上一小把,摆解签人跟前,惹得人一愣愣得不给他解多,“施主,一人限一签,多了不灵的。”他就胡诌一通呗,“家里实在来求神的人多,都刚下山,喊我做代表来解。”人半信半疑,他便会悄悄追加句,“差多少功德我来捐。”诶,就差这句痛快话起作用,真佛面前假虔诚真敛财的事儿多去了,何况那时没得饱饭哪来的佛前供奉。

“你提起我想到上回还碰上你婶子也去烧香,求身体吧,家里有谁身子不爽利啦?”

我得了大概,“未到三月不能讲吧。”

林春庭吸着一口气欣然恭喜且知不张大口张扬,“好事好事,是要保佑。”

提这便四下无话,找了话来说,“上回不说听我安排,这我寄你的帖子可是被吃了?”

瞧那几位姐姐这话给着急传的。

“我家又没豢养食纸怪,就……忙呗。”

“你这由头倒挺实在可用。”

“你明知道的,你不训过我……等新鲜劲儿过去再有脑子想明白事儿嘛。”我忸怩含糊。

“怕人知道?”他了我甚深,我无话答。

是我怯懦,我无用,人怪己时更显渺渺无力,曾扬熠无差别,自个儿竟无能为力。我先撂话约定,却一回再没去瞧过他,这又算什么呢,末了儿仅能怨得自己没能为这尽全心使全劲儿。

“我说什么你要真就做什么,我倒顶福气啦,得如此乖孩儿,如此不憋屈嘛,索性痛快些,给你准备根棍儿,有些太厉害啊,那,那就小细枝儿,敲那小子后脑勺,提溜着回家圈家里头,省你惦记,我可绝不会偷着报信。”他两三句间便忍不住轻佻话,夹奚落程弱公子。

“哈?行儿,我改明儿就认你作共犯。”我懒理他,简短收话。

“那可没人捡我出狱喽。”

“你倒自知,为人不受待见呗。”

“这得分地界,我得被关在上海才能有出路。”

“哦?”他荒唐话听的多着,却忍不了常好奇他又能编排出什么瞎话箴言。

“你家亲家……”

我忙捂他嘴几下,哼,腌臜!窜消息倒是古今同通,他广际,自然更得迅闻。以对他了解,他倒多数不是真确认这事儿,也就左右进耳,哄我玩儿,从前玩笑不见我多恼,近年我该静壁,是否过于敏感些。

他习惯似的倒不急推开我手,反拿鼻子蹭上来,闻后轻浮,“挺香儿。”

“林徒子!”

“啊?”

“前儿有登徒子好色,现儿摆着你登对。”

“顽童,登徒乃复姓也。”他佯装拂虚有须作戏里老生挂髯口,长声气上膛地真嗓须生笑,古文言,“况登徒子实被诬陷哉。”

我并非不知典故今据,他待我姊妹,我不往越矩偏想,顺他台阶儿便戏言,其实他未完故事接茬下去,后世曲解,实登徒子之妻苏女私通马夫,不守妇道,本更能以她垮我损折我,满算我气,他只需推说何必当真。

我赞林其多处,尤此处,谨言惜我,尊女性,便是姑娘错处,他也不论,亦无多言毁损。

外头道林少花丛择蜜,饱足不知饿汉饥,话里伴贬奚女性几分,面上林春庭不拂他们假意奉承,又微护姑娘,“我哪有这本事,我无趣,姑娘厌弃的我。”私下就敞开些真话,“她们好模样,不该一门心思迎钱权,可惜,世道模样也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都只能深陷顺流,怪不得她们。”

我于林春庭闹了性子,大多他哄我,倘或我做的过分了,我也过不去,稍撇些面子。小将遇女子,尚能少而不柴不亢,林春庭遇我,才撑不了多大能耐呢。此话下来,我也认,我虚荣了,尤在攀附他的另女子们眼下。

“聊这起劲呢?”祖母故作事闲回来瞧我俩热闹,当真似不是她特意为之,我可没必要拆穿。

“春庭等蹭咱家饭呢,他家全去寺里斋戒,家里不开伙。”

林春庭悄笑我不赶他反留他,虽是以他名硬邀的。

“不说也肯定要留你的,早算了你的份儿,哪里还用装客套,没的虚伪喽,”祖母嗔戏言,“你家也就你一石猴不随大流,那他们都在寺里你不跟去?”

“他啥也不信,可不信这些。”我插话。

“就他不信,哦,还有你,俩猴!”

“家里大哥也不信,小辈里就伯父家的堂亲原能陪着母亲抄经……”他恍惚暗声回忆起了什么。

我们互望,淡下声音,其中缘由皆暗自明了。

若真想熟知一二缘故,也该回到今年年下林府之纪事。

“承他什么事儿,不许喊回来!”林老爷提起便呼呼气儿上头。

“您话里话舅舅也听不着,不是白气着还不得劲儿。”林姑奶奶外孙女儿从旁劝道。

“老来这倔劲儿特像老爷,显铭走了十几年,他那支的人你都待做亲生,你就自个儿儿子活该他遭罪是不,老爷气铭丧妻不振,不也软了心临终叫回在跟前。”林姑奶奶搭外孙女儿手顺着话。

“爹不是到病重还不肯见你嘛,老爷老爷的,还不许你叫他爹了,我纵也狠不了这心。”

“又提这些……我不管你,我只要叫我侄儿回家过节。”姑小姐话中隐了多多未可知。

林老爷未再争气续言,到底,父母扭不了孩子,细弟争不过长姊。

林其本就有同胞的大哥,只是有个二三年没能再往来,我自小也是常见他兄弟俩,近几年形单同他一个。大家间从不明摆家丑私闻,实则哪里瞒得了,均至下碎语互通,呈递主户。

林大哥年长林其两岁余,兄弟间岁数隔得近了关系也就近了,不知林其见哥哥出家门不再归是如何伤心,他闹世道乐得逍遥,不是没出息,倒懂担支柱之重,不予外人偏责长兄,不寄无止哀叹留家中。

父亲曾道林其纨绔,想不是父亲透不了其本质,是深解林家错综,念女纯稚,不附难为,成庭院闺妇。若先秦孟公言盛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源《孟子·滕文公下》)

我当定配林其,自然,即并非窥墙相会,也处室良久,着了闲话,掩语传晦责,定以姻缘息事。

若未有心上之人,我与他也非断不能。

至年节几日,林姑奶奶属意下喊回了林大哥。

“您……家中都还安好吗?”林大哥吞吐轻声。

“可不都好嘛,这下回来就不许走喽!”林姑奶奶推大哥置言不再离家。

林伯父默声,父子隔久相见,难掩无所适从,当认不似当初怒,总归渐淡些。

林其闻大哥归,跌闯至家,又怔又怯,直见大哥背影,十几年间富雅世胄,竟抵不了几年漂泊乡野摧折,他受了不少苦吧,攥拳顶上大哥胸前,作不了声。

“阿其……”聚和其难。

“如何啊,林和……”林其念兄弟至深,攒了几年的杂陈,妄气撒向他,气他舍父母,不孝,气他舍兄弟,不义,气他舍家族,无道。更气他顾自苦难,亲人无不担忧。

“阿其闹脾气呢,怪显章,这心狠,穷户里自个儿儿子偏了样貌都不随意带弃的,阿和如此,哪家都巴不得求着要呢,他倒好,这害得两兄弟生分,”姑奶奶作大家长打圆场,话也先贬后润些,“罢,罢,这男人凑一屋啊净霉臭熏天喽,半天没句话,分开些时间算好事儿,还是古话实在,父子哪有隔夜仇的,兄弟不也是。”

“取得什么名儿?”林父缓缓开口,解了尴尬。

“啊?哦哦……取了小名儿,桦,大名等祖父给起。”林和小惊,忙答上。

“夏生的吧,桦叶子也能瞧着了。”姑奶奶外孙女儿凑上份话。

林父叹声舒了心瑟,取书房折了对半的墨纸出来,递与林和,原家里早得消息取了名儿。

“鹤”铭宣纸,寓福寿绵长,洁而浩瀚。

“真好。”林姑奶奶从旁慰心莞笑,喜仍是弟嘴硬。

林其症结,愿前亲兄长,又拗不开面儿。

自同小时一般,大哥先递缓和,“林鹤特像阿其,模样性情,时常令我恍惚,不过不如阿其口才,那小子开口晚,还不大会叫人,带了来爷爷姑奶奶该多教教他。”

“开口迟是聪明,像咱们阿其,更是聪明的没处了。”

“人还没带回,话说的这早,见着才知晓。”林父嘴硬后嘀咕,“也不看谁家孩子……”

“他想孙儿啦。”姑奶奶凑近林和微微声道。

“改日见了,叔叔带他顽儿去。”林其忍不了,顺阶直下,当真一贯的气性。

“成日不盼好。”林父总还憋着不舒坦,林其先言,林父顺道借话,这家父子,都是抹不开面儿又好哄的主。

林和顺势头正准备引妻子些话,林姑奶奶领会便耳畔轻声,“回头再讲。”

林和只好作罢,这之间恩怨又另得扯出些传杂话,源头也于她。

我识得的兄长们皆痴嗔念,必占其一,我也无例外,不好说,怕不是风水朝向养人孕趣趋像,便是同好的人招同好的,埋汰的惹埋汰的。

再讲回至那日,林春庭同我家晚膳后便住下,他拱我明日再一块儿看戏,先儿还操心我,劝训我那处难往,现儿又顺我意,说好同往。

“得啦,你到那儿再使绊儿难堪我,我天天差人堵你相好那儿。”

“清清白白咱没得怕,相好儿的多呢,您堵的过来么?”

“啧啧,你怎那不招人稀罕呢,麻溜儿地回你屋吧就。”

“外头凉快好透透风儿,求你让我多待会儿呗。”

“那,我也待呗。”争下几句也不忘屋内闷,不如凑院儿里一块儿凉快。

“我不不招您待见么,惹着您不清净,您屋里去呗。”

“哟,这我宅子我想我就待,再有,好心怕你冷清,少不识相啊。”

“谢谢您嘞。”

“是吧,你小肠子转几个溜儿我还不门儿清。”

“您说是便是。”

他借几箱子里随取的一把沉香雕花扇,稚青禀扇尤显突兀些,我憋笑,他心眼儿大,不解我此时所想,多大人儿,怎么自个儿扇扇,风扇过来,我这儿得着的竟比他那还凉些,并非他扇不对地儿,是他想为我扇扇。

他不比二叔,二叔是真想躲清净,夹女人之间,不如左右拥女人入怀,顺他抚他,意志飘忽无念想,多自在。林春庭哪来这多相好,都哄我罢了。

我们长于浅薄之谈解他人困惑,常却自困其中,就酒就肉混忧愁,我确实肤浅,确实小性,见人一面就恍惚自许,还不许别人提了。

纸船载物不覆舟也必倾物,这或许慰自己,便是最好托词,我势微,不过纸船之流,托载他便拖累他。林春庭属知情者,也属当情者,他不再拦阻我,反推我前,“有什么,我陪你呀。”

“少扯谎。”

“扯谎都被你识破了,那我换个,再给我次机会重说呗。”

“讲。”

“理他干嘛,同我在一块儿呗。”

“吼,你可得了,咱承受不起。”我撇嘴记他再次不正经。

他没再答,一贯傻笑,仍替我扇了近半宿的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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