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花家。
又是西风烈烈,又是夕阳残照。每日的傍晚都那么惊人的相似,但不同的是人的心情。
夕阳还是那夕阳,昔日的人却已经不在了。
物是人非。
花霁云擦了擦头上的细汗,抬头注视着花家主城木岚城,久久不语。
当日小院一战过后,至今一月有余。
本来花霁云想,既然君无尘不能带他御剑飞行,那么两个人骑快马,十天左右也可到达花家。不料当初提出这个意见的君无尘又说什么:“人老了,身子骨经不起折腾啊。不如.咱们坐马车去吧。你来驾车。”
于是君无尘不由分说,便拿了花霁云的钱买了辆马车,一路上坐在车里,吃吃喝喝,悠哉悠哉的看看风景,和花霁云扯两句风土人情,顺便指点一下花霁云方向,然后就是睡觉。
本来马车再慢,也比走路快。但是君无尘仿佛是故意的一般,选择的路线复杂无比,还尽是山区。偶尔靠近城市也不在其中过夜,只是让花霁云在城外看车,自己进城去买些干粮、水果和酒,便离开城市。
花霁云起初本想告别君无尘,既然君无尘不能带他御剑,还不如他自己骑马回去。但是这个想法刚刚提了一点,便被君无尘毫不留情的挡了回去。君无尘当时用小指边剔牙边和花霁云说:“花小子。本来我是不愿和你前来的,但是我若不去你必定以为我惧怕你父亲。”
“前辈,在下绝对不会那么.”花霁云急忙说道。
“哎,你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这么想的。想我逍遥君子一世英明神武、气概不凡反正这花家我是去定了。”君无尘一口回绝道。
“再说了,我救了你那么多次,还传你剑诀,怎么也要去见你父亲邀邀功嘛。”君无尘看花霁云还待反驳,连忙再补上一句。“你离了我你到得了花家么你,你个路痴。”
于是花霁云无法反驳,只好一路上驾着车,任由君无尘在车内逍遥。
就这样,走走停停,一直等到日子出了八月,滑到九月中旬,二人才来到花府所在的木岚城外。
花霁云又擦了擦头上的汗,不知为何,却是有些心神不宁。
“嘿,才不过出门半个月,就有些想家了。不知道父亲和三叔可好。”花霁云的心有些小小的悸动。望着木岚城高大的城门,和车内的君无尘说了一声:“前辈,到木岚城了。”便驱车向城中走去。
“哎哎哎,站住站住。谁允许你们在城里驾车的,难道不知道尊重我们族长么。”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响起。
花霁云听到声音,才发现车前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位青衣的男子,腰间佩戴了一块花家专属的令牌,看样子不过是族中收的侍卫。
“呃,这位小哥,你不认得我么?”花霁云在车上看着他愕然问道。
“行了,别套近乎。一切按规矩办事,下车下车。不下车的便视为挑衅花家。”那男子一边不耐烦的说道,一边走上前想赶花霁云下来。
车内的君无尘听到那人说的话,心中一动,拉住了正要说话的花霁云。使了个颜色,便从马车上下来。
“这还差不多,看你衣着也算有头脸,这点规矩都不懂。”那人看二人已经从车上下来,上下打量了花霁云两眼,便转身走开了。
“前辈,真是对不住。我走的时候还没有这规定。”花霁云略带歉意的看着君无尘说道。
“没事没事。我们去找个地方吃饭吧。”君无尘岔开了话题。
“前辈,此处离我家不远,不要半个时辰便可到达。我们还是去我家吃吧,我让父亲把他珍藏的酒拿来给你。”花霁云现在一点吃饭的心思都没有,只想着快点回家看到父亲。
“唉,也罢。”君无尘看着花霁云急切的脸,悄悄的又叹了口气。随即展颜一笑,说道:“走吧,花小子!”
“好嘞,这木岚城啊,我就算是路痴,闭着眼睛也能从这里走到我家去.”花霁云说着就向前走去。
君无尘默默的注视着花霁云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神色,随即又叹了口气,抬脚跟了上去。
半个时辰之后,通往花府的道路上,出现了花霁云和君无尘的身影。
君无尘低着头,一边走路一边气喘吁吁的对花霁云抱怨道:“我说花小子,不知道老人家腿脚不好么。还走这么快,你这不是存心要了我老命么。要是让世人知道,当年叱咤风云的逍遥君子居然是陪你走路累死的,你一定会被口水淹死.啊,哎哟。”
君无尘只顾低头抱怨,根本没注意到花霁云何时停下的,不由得一下子撞了上去。
“我说花小子!怎么停下也不说一声,想撞死老人家啊。要是让世人知道,当年叱咤风云的逍遥君子居然是被你撞死的,你一定会.”
君无尘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因为他发现前面的花霁云根本没听进去,而是在喃喃自语。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花霁云脑中有什么东西闪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花霁云猛的抬头,突然就大踏步向花府的大门走去。
花府大门和花霁云走的时候并无什么不同之处,隐隐约约的,还可以看见上次刀剑留下的痕迹。要说有些不同的,便是门口换了两个看门的人。
花霁云走上前,望向那两人,沉声问道:“你们是谁?”
那两人正在打瞌睡,听到这声音一个激灵,连忙同时抬眼望向花霁云。
其中一人揉了揉半闭半睁的眼睛大神喝道:“你是谁啊,还问本大爷是谁,看不见头上的匾额么!”
然而等他把揉眼睛的手放下,看清了来人的面目之后,不禁大惊失色。
“少、少、花少爷.”两人同时如同见到鬼一般的叫道。
“怎么,出了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的。”花霁云沉声斥责道。
“没、没事。小的失礼了。”那二人对看一眼,连忙恭声答道。
“没事就好。好了,你们继续好好守门吧。前辈,我们进去吧。”花霁云暗自松了口气,回过身对君无尘说道。却没看到那两个人私下里交换的颜色。
然而,刚才还一直喋喋不休的君无尘,此刻去一言不发,沉默着点了点头,便跟着花霁云一起走入花府的大门。
花府的大门打开又关上。花霁云没由来的想起了半个月之前,父亲送离开时的情形。
“父亲.是否安好。”花霁云低低的自语道。身后的君无尘依旧一言不发的看着花霁云,面沉如水。
花霁云一路穿过回廊,直奔向父亲的卧房。“父亲,这个时候,肯定在看书吧,饭前看一会书,一直是他的爱好呢。”花霁云脑中胡乱的想着。
终于赶到了父亲的卧房,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花霁云站立着,突然有点不想推开那道门。自己受父亲之命护送寂灭前去陆家寻找舅舅,自己却灰头土脸的回来,还要告诉父亲舅舅已死的消息。
父亲的病也不知道好了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会不会打击他呢,看父亲和舅舅关系很好的样子。
花霁云在父亲卧房的门前徘徊良久,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父亲。他身后,君无尘远远的站着,眉头紧皱,不住的打量着四周。
渐渐的,花霁云发现了一丝异样,若是往常,自己在门外徘徊这么久,父亲早就察觉了。为何今日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是父亲的病加重了么!
花霁云念及于此,再也不管该如何面对父亲,一狠心,一把推开了紧闭的门。
一股灰尘从房梁上簌簌的落了下来,花霁云咳嗽着挥舞双手,驱赶着灰尘。
待到灰尘消失,花霁云向屋内一看。
薄薄的一层灰尘完整的覆盖了地面,却没有半个脚印。屋内烛火未燃,昏暗阴冷。却是分明许久没人住过的了。
屋内空无一人。
花霁云呆呆的望着清冷的房间,一时间望的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