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我就不能做回主吗
9月14日，是中秋节，下午不上课，学生们都回家过节。定远也准备回家陪父母过节，路过教室时，看到何小妮还在教室里看书。定远走到教室问道：“何小妮，怎么不回去过节？”
何小妮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不想回去？”
“怎么？有什么事吗？”定远问道。
“我父亲天天逼我姐去相亲，我姐死活不去，家里天天吵，我听烦了，不想回去。”何小妮说道。
定远听后，心里“咯噔”一下，脑海里浮现着与何花见面的情景，嘴上傻傻地问道：“你姐为什么不去呢？”
“我姐说她要自己找，别人介绍的一概不要。”
何小妮又问道：“尧老师，女孩儿长大了非要嫁人吗？为什么我姐最近经常偷偷哭，以前她可不是这样。六年级时，我每天学的知识，她都要我教他，现在她也不学了。”
“哦，你回家告诉你父亲，现在是新社会，不能强迫你姐姐。还有，告诉你姐姐，她送给我的按摩书很有用，我爸爸的腿好了很多，谢谢她！”
“嗯，好呢！”何小妮高兴起来，收起书回家了。
看着何小妮跑远的身影，定远心里嘀咕道：“何花怎么老哭呢？这么爱笑的姑娘怎么会哭呢？不行，我得去看看。”
返回寝室，定远换上了何花亲手给他做的白衬衣，拿出小圆镜照了照，一想起要去见何花，心里怦怦直跳。定远突然有些害怕去见何花，把衬衣脱了下来，想了想，又穿上，径直朝何花家走去。
刚走到何花家的院子，何小妮最先看到，忙向屋内喊道：“爸，妈，尧老师来啦！”
何小妮跑到定远跟前，拉着他的手臂高兴地说：“尧老师，您不是说回家陪您父母过节吗？怎么到我家来啦？”
定远的脸一下红了，不好意思地朝里屋看了看，说：“我，嘿，我来家访呀！”
何花在里屋听到了，忙跑到窗前掀开窗帘，见定远穿着她亲手做的白衬衣，赶忙放下窗帘，背靠着墙傻傻地笑，心扑通扑通直跳。她取下镜子拨弄了几下刘海，感觉不自然，用嘴向上吹了吹，又照了照镜子，才满意地跑了出来，害羞地说道：“你来啦！”
“嗯！”定远也有些不自然。
“你看，尧老师不喊，没礼貌。”何花父亲责怪道。
“没事，何大伯。”定远坐下，看了看何花，两人目光刚好碰到一起，又都避开了。
“尧老师，还没吃饭吧？快来一起吃饭。”何花妈端着菜出来。
“不了，我就是来看看，一会儿就走。”定远推辞道。
“就一起吃嘛，我家莲藕糍粑可好吃啦！”何小妮挽留道。
“莲藕糍粑？怎么做的？”定远好奇地问道。
“我姐姐发明的，把糍粑裹在一片一片的莲藕外面，先用油煎一下，然后放在荷叶上一起上锅蒸，蒸熟后拌上红糖水就行了，最好吃了。”何小妮说道。
“一起吃吧，尝尝莲藕糍粑。”何花母亲也说道。
“就是，尧老师，尝尝吧，我家何花手巧着呢，学裁缝也是一把好手，就是怪我没让她读书，成天怪我哩，你也顺便劝劝她！”何大伯说道。
“爸，您说什么啦？”何花不好意思地说道。
定远看了一眼何花，说：“好，我尝尝。”
定远夹起一块莲藕糍粑闻了一下，说：“嗯，香。”
又咬了一口，连连夸道：“嗯，确实很好吃，何花，你是怎么想到做这个的？”
“我是看电视剧《红楼梦》中，一道茄子菜有那么多配料，我就自己瞎琢磨的。”何花不好意思地说道。
“喜欢思考，爱动手，何大伯您真该让何花多读书。”定远说道，又咬了一口莲藕糍粑。
“我说嘛，爸，您看，您听听。”何花说道。
“不过，何花，我认为也不能老埋怨父母。”定远又说道。
“尧老师说得好，说得好，文化人说话就是不同。”
何大伯又给定远夹了一个莲藕糍粑，说道：“大闺女没让读书，是我目光短浅，小闺女能读到哪儿我供到哪儿。”
“我知道了，埋怨过去没用，要把现在的事做好。所以爸，您也不能再做让我以后埋怨您的事。”何花低着头说道。
“哎，我由着你，由着你。”何大伯叹了一口气，说道。
定远起身要走，何花从厨房拿了一些莲藕糍粑，用一张新鲜荷叶包好，递给定远说：“给，拿回去伯父伯母尝尝。”
定远也不推辞，说：“嗯，这么好吃，他们一定喜欢吃。”
回到家，父母早备了一桌菜，还在等着定远。定远忙把莲藕糍粑放到桌上，打开荷叶，一股香气扑来，还有一个莲蓬，定远忙把莲蓬捡了出来，用鼻子闻了闻。
“这是什么，一股荷花香。”定远母亲夹起一个莲藕糍粑，闻了闻。
“妈，您说对了，这就是何花做的，香吧！”定远给爸妈各夹了一个。
“我吃了几十年的糍粑，还不知道这种做法。”定远妈吃了一口说，“嗯，真好吃，是谁送给你的？”
“何花送的！”定远有些羞涩。
“啥？”
“是何花送的，我一个学生的姐姐叫何花。”定远忙解释道。
“又是送你荷花鞋垫那个姑娘？”定远妈问道。
“嗯！”
“这个姑娘不错，心思巧，手巧，可惜是个农村姑娘。”定远妈说道。
“农村姑娘怎么啦？她可不是一般的农村姑娘。”定远急忙解释道。
这时，门外有人在问：“是尧老师家吗？”
“是是是！”定兰迎了出去。定远也跟了出去。
一见是何花，定远有些不好意思，说道：“你怎么来啦？”
“刚才在我家，你把草帽落下啦，给你送来。”何花有些害羞地说道。
定远忙把何花请到自己的寝室坐下，何花坐着有些手足无措，定远也不知说什么。
定远妈把定远爸拉进厨房低声说道：“他爸，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可就是农村的！”
“哎，都怪我，没让定远读高中考大学，一步输步步输，哎！”
“妈，还有炒的南瓜子吗？”定远到厨房问道。
“有是有，我说，定远，你可要想好，她可是农村户口，以后孩子也跟着是农村户口……”
“妈，我的事你们别管。”
“终身大事，我们不管谁管？你二姨也正给你寻着哩！我说，远儿……”
“妈！我的事让我做一回主，好吗？”定远甩下一句话端着南瓜子回寝室了。定远爸在旁边拉了拉定远妈，摇着头叫她别再说。
何花正在寝室翻看定远书桌上的书，见定远端着南瓜子进来，说道：“我，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别，何花，来，吃我妈炒的南瓜子，特好吃，我读中师时，就是靠南瓜子结交了一寝室的朋友。”
“真羡慕你，能读上书。”
“我一个中师生，相当于高中生，没读多少书，好多人都瞧不起我们中师生的，可我偏要做出个中师生的样儿来。”
何花笑道：“怪不得我家小妮回家老夸你，连说话语气都像你。”
“嘿嘿！”定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哎，刚才我看伯父的腿好多了！”何花问道。
“好多了，还得拄拐杖，多谢你送的那本书。”
停了一会儿，定远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有，谢谢你送给我的鞋垫。”
“嗯，我还以为你不喜欢呢！”何花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
“只是我没舍得穿，那么漂亮的荷花，不忍心踩在脚下。”定远羞涩地答道。
“你有这么多书呀！”何花不好意思地转了话题，指了指书桌上的书。
“嗯，每次进城，我都会买书。”定远说道。
“我也喜欢看书，这两年爱看《红楼梦》，看不懂的地方就对照电视剧看。”何花说。
“你看《红楼梦》？我读中师时也看过，有的地方看起来还很吃力。”定远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只有小学五年级文化的姑娘也爱看书。
“你喜欢《红楼梦》中的哪个人物？”何花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我只是囫囵吞枣地看了一遍，谈不上特别喜欢谁。”定远说。
“我看了两遍，特别喜欢晴雯，心比天高，身为下贱，可有做人的尊严。”何花说。
“何花，你真让我刮目相看，你要坚持读书，一定比我行。”定远眼里冒着诧异的光。
“没能读上书，又能怎样？人不能总生活在埋怨中吧，没读书也能把生活过好，你说呢？”何花望着定远，认真地说道。
“是，是，人不能总生活在埋怨中，要生活在现在。我一直有个大学梦，每当看到别人，包括我姐姐定辉考上大学，其实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我不如你看得开，我不如你。”
定远看着何花，多了一份欣赏、爱慕，看得何花有些不好意思。
何花走后，定远躺在床上想着何花刚才说的话，认定了何花就是自己一生的知己。
这时，定远母亲又进来了，对定远说道：“定远，你的事我们不管，但你得好好想想，你可以找吃国家粮的，你二姨说了……”
“二姨说、二姨说，瘸子跛子都给我介绍来，人家还瞧不上我，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定远生气的把头转向里面。
“你这孩子，白读了几年中师！”一向温和的母亲有些生气了。
“这时知道白读了，那时怎么非要我读中师呢？我就是一个中师生，就是一个中师生，怎样？我就喜欢农村的，怎样？”定远一听母亲说何花是农村的就来气儿。
“你这孩子……”定远母亲还要说，被定远父亲劝出去了。
“我就不能做一回主吗？”定远还在屋里大声吼着。
“你看——”定远母亲摇着头，出去了。
“哎，怪我呀！都怪我呀！”定远父亲锤着腿说道。
听到父亲的话，定远坐起来，对自己刚才顶撞父母感到很自责。他走出来心平气和地对父母说道：“爸，妈，对不起，我刚才不该顶撞你们。只是我和何花的事，你们别管，她是个难得的好姑娘。”
“定远——”
定远母亲还想劝说，定远父亲碰了她一下，说：“不说了，听定远的，让他自己做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