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和丁香收拾好简单的行李,准备出发回长安。
出门时,丁林还没起床,丁母拉着丁香的手,眼泛泪光,反复叮咛。丁父话不多,嘱咐了丁香几句,然后又对我说,让我要多多费心照顾香妹等等。
丁香含着泪,挥别了父母,与我一齐踏上回东莞的路。
到乡里很快就坐上了车,直到邵东县城。一路上丁香话不多,我知道她再次离家,心情有些伤感,想着法子找她说笑,她都只是淡淡回应。
我们这次回去不担心有人认识刁难,就不必再去坐火车了,毕竟转车麻烦。县城有直接往深圳的大客车,会经过长安,下午两点出发,到第二天晚上能到。这时还早,我们到售票大厅,窗口卖票的人不在,于是找地方坐下,准备过一会再去买票。。
丁香从包里拿出钱来,都塞我手上说:“放你那,买票吃饭什么都你安排。”我说用不了这么多。
丁香说道:“这次回来,我取了一千多块钱,连林娃的医药费一起,用了八百多,这还剩五百多吧,回厂里足够了。辛苦你这么多天,我可没工钱给你哦。”
我不由很是尴尬,从老家出来,我就一直没挣到过钱,开始幸有花姐照顾,与李强用了她不少钱,后来又受薇薇的帮助,到现在花着丁香的钱,感觉自己十分没用,这次回去得老老实实干活了。
丁香见我不说话,就问道:“怎么,不高兴吗?”
我赶紧苦笑着说道:“不是,是恨自己太差劲,一路上要花你的钱,我心里很难受。”
丁香笑道:“你是帮我呀,这有什么,以后赚钱了,可以请我去玩呀。”
我认真的说道:“一定,以后我养你,我的就是你的。”
丁香啐道:“又来了,油嘴滑舌的。”
我笑道:“香妹,你是丁小姐,我只是个小保安,你不会是看不起我吧?”
丁香摇头说道:“你别想多了,怎么会,什么丁小姐,只不过是打份工而已。”
我说:“那就好,香妹,以后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一会买好票,到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买了些水和饼干等食物,到一点多时,检票进站上了车。
车上人不是很多,没有超载,我们坐在车厢后方座位,把行李放好,等着车子启动。
说是两点出发,车子直到快三点才开出,车上人基本坐满了。我看了看,有许多都是半大孩子,十五六岁的样子,应该是刚初中毕业,不读书了,跟着老乡出外打工。
客车开出车站,向东南方驶去,经衡阳上107国道,便能直达广东。
道路不是很好,有的路段正在修,客车时快时慢,有时颠簸的厉害,抖得人东倒西歪。
经过一段特别烂的路时,车子抖得十分猛烈,车上人不时被震得跳起来,尖叫连连。我见丁香坐得不稳,双手紧紧抓着前方座椅靠背,很是辛苦。于是往她靠过去了点,伸手轻轻扶着她。丁香略于闪了闪,并没有反对,松开一只手来掠了掠头发,放了下来。
我顺势握住她的手,她抽了两下没抽出去,也就任由我握着。
丁香小手凉凉的,柔若无骨,我第一次这样握着一个女孩子的手,心中又是紧张又是喜欢,再也不肯放开。
客车上了国道,就平稳多了,车上乘客终于安定下了,有的人在聊天,有的人在吃东西,有的人已经开始靠着椅背睡觉了。
我轻轻的抚着丁香的手背,由衷说道:“你的手真好看。”
丁香抿嘴笑着,闭着眼睛装睡。我挠了挠她的手心,她格格的笑了起来,说道:“男人都这样子什吗?色眯眯的?”
我认真的点头说道:“是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让你这么漂亮。”
丁香笑道:“你说喜欢我,那你喜欢我什么?就是喜欢我漂亮吗?比我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那你得喜欢多少人呀?”
我说:“哪里还有比你更漂亮的女孩呢?反正我是没见过。”
丁香笑骂道:“你呀,还说没谈过女朋友,嘴巴比谁都厉害,不老实。”
我赶紧说道:“真没有,我如果谈过,天打雷劈……”
丁香不屑的说道:“切,谁信你,发什么誓嘛,谈过也没什么啊,关我什么事。”
我呵呵笑道:“当然关你事,因为你是我女朋友啊。”
丁香奇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你别自己骗自己啊。”
我笑着说:“没事,我一向狠起来连自都骗的。”
丁香笑着骂道:“原来你是个大骗子,脸皮咋这么厚呢?”
就这样一路聊着,我越聊越开心,丁香也一直在笑,看得出她心情也很好。后来丁香累了,靠着我肩膀,慢慢睡着了。
车行不止,一路南行,渐渐天色黑了下来。到了晚上,客车拐出公路,停在一个饭店门口,加水加气。乘客纷纷下车,丁香醒了,与我随众人下了车。
下得车来,司机在车门边大喊:“上完厕所赶紧去里面吃饭啊,吃过饭很快就走的啊。”
饭店门口站着几个赤膊大汉,正在招呼着人们进去用餐,不停的喊道:“十块一位,十块一位,赶紧吃,吃完凭票上车啊,不吃的不能上车啊。”
店里饭菜奇差,根本值不了十块钱,我们肚子早饿了,勉强吃了个半饱,领了两张硬纸板画的票,出店准备上车。
车子还没开门,吃过饭的人都站在旁边聊天,听见有人在说:“两个司机和几个跟车的还在包厢吃饭呢,他们倒吃得好,还不要钱。”
另一人接口道:“何止不要钱,他们与饭店是一伙的,送人来吃饭还有钱分。”
“这饭菜也太难吃了,要十块钱,真他妈恶劣。”
“不吃不行啊,上回也是在路上一个饭店,有个小子不肯吃,被揍了一阵狠的。”
众人议论声中,司机一行人出来了,打开车门,有两个赤膊大汉站在门边,凭票上车。
没多久,人上齐了,客车轰鸣着启动,夜色中射出两道雪白的灯光,继续向南驶去。
我和丁香说了一会儿话,困意上来,不知不觉就歪在座位上睡着了。
只是睡得并不安稳,道路有时很差,客车颠簸起来便又会把人晃醒。夜里车内也没有灯光,昏昏沉沉的,醒没几分钟便又睡着了。丁香坐不太稳,紧紧靠着我,我一直握住她的手,半揽着她,就这样迷迷糊糊的醒了睡,睡了醒。
到天亮时客车停下来加油,车上众人赶紧下去,上厕所、漱口、洗脸,完毕继续上车向往南方而去。
近午时翻过一座高山,到了广东地界,停车吃过午饭,问了问司机,大概傍晚能到长安。
过了韶关,车子直往广州方向行去,这时乘客们都已疲累不堪,昏昏欲睡,也没多少兴致聊天,车里安静下来。
一会又碰上前方修路,车速缓了下来,慢慢朝前挪动。太阳曝晒,窗外风吹进来都是热的,车内各种气味混杂,异常难闻。
丁香靠着窗坐,皱着眉头,紧紧捂着鼻子,我起身帮她把窗推开点,说道:“不晕车吧?”
丁香摇了摇头说:“气味太难闻了。”
我说:“嗯,忍忍吧,等会车子跑快点就好了。”
客车越行越缓,两边各种车子挤得满满的,走走停停,到最后彻底停下不动了,车厢内热气袭来,令人抓狂。
堵车了,这下麻烦,不知要堵多久呢。外面阳光猛烈,谁都不想下去,只得待在车上苦熬。一时间车内众人骂骂咧咧,吵成一团。
我心里倒不多么烦躁,能和丁香在一起说说话,在哪都可以忍受,区区一点热怕什么。“香妹,你热不热?”
丁香奇怪的看着我,“你说呢?”
我故作惊讶的说:“我不知道啊,你看我一身汗味,可你一点都没有啊,反而很香。”
丁香笑骂道:“瞎说,我又不是香香公主。”
我一本正经的说:“可能因为你也有个香字吧,所以取名字很重要。”
丁香说道:“那么你叫建国,你还想当皇帝不成?”
我说:“因为我是国庆节生的,老爹就帮我取了这个名字。”
丁香笑道:“好啊,你又骗我,你不是说你七月生的吗?你是十月,比我小,以后要叫我姐姐,知道吗?”
我尴尬的挠了挠头,笑道:“那可不行,我叫香妹叫习惯了。”
与丁香谈谈笑笑,时间也就没觉得那么难熬,终于,客车开始缓缓开动。过了这一路段,快速行驶起来,呼呼的风灌进车内,众人一阵欢呼,顿时舒爽了许多。
此后再无波折,到晚上快八点,终于到了长安,我和丁香在乌沙路口下了车。
东莞,我们又回来了!
在牌坊边找了个小食店吃了点东西,我和丁香就往厂里走去。
一个星期时间,仿佛经历了好久好久,又仿佛一下子就过去了。我拉着丁香的手,走在回厂的路上,满怀喜悦。
快到厂门口时,丁香挣脱我的手,说道:“别人看见多不好,”
我嘻嘻笑道:“怕什么,别人看见才好,知道名花有主,就不敢打你主意了。”
丁香不理我,快步向前走去,边走边说:“累死了,赶紧回去冲凉睡觉,明天得上班了呢。”
我连忙追上说:“你的衣服还在袋子里,给你啊。”
到得厂门口,正是热闹时分,许多人在小店边上玩。丁香拿了衣服袋子,丢下我往宿舍去了。
这时保安室晚班是阿进和阿辉在当班,看见我,阿进笑嘻嘻的跑过来,重重捶了我胸口一拳,说道:“你小子行啊,这几天玩得开心不,你是和丁小姐去哪里了吗?”
我估计是队长并没有透露我们的行踪,就随口答道:“嗯,丁小姐有点事,我跟她去帮忙来。”
阿进把我左瞧瞧、右瞧瞧,说道:“你这家伙长的也不咋样嘛,为什么就挑了你去,干嘛不让我去?”
这时阿辉也过来了,对阿进嗤笑道:“你长得个冬瓜样,谁瞎了眼了才会挑你去。”
阿进大怒,回骂道:“你他妈的才冬瓜样,狗蛋。”
我笑着掏出烟来,给他发着,点着火抽上,说道:“行了,你俩一个冬瓜,一个狗蛋,都不如本公子潇洒英俊。”
阿进大惊小怪的说道:“哟嗬,几天不见,牛皮吹得响了,说说,这几天去哪了,丁小姐有没有说你潇洒英俊啊?”
我得意的笑道:“当然说了啊,丁小姐说我是全厂第一帅,对我仰慕的不行。”
两人一齐“呸”我,阿辉大声说道:“阿轩啊,哥从没见过脸皮有你这么厚的人。”
阿进附和说道:“是啊,是啊,丁小姐会看上你?我呸!”
我哈哈大笑,说道:“那你们问什么问,不跟你们扯淡了,我回宿舍冲凉睡觉了。”
到宿舍时,另外几个保安还没回来,我洗漱好,倒头便睡。坐了两天一夜的车,骨头都锈了一般,全身酸疼,一会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起来上班,转班是半月一轮,十五号换班的,今天都二十几号了,轮到我和麻子上白班。我不在这几天,有时队长会在保安室,有时就麻子一个人,今天队长一早就出去了,没有在。
麻子问了问我这些天的情况,倒是不八卦,没提丁香什么。然后就与往常一般,与我开始吹牛扯淡的瞎聊。
干保安这活实在是无聊,与麻子扯了一会,都是些不着调的屁话,这家伙也没啥文化,聊着聊着也就没啥话题了。我很想到写字楼去看看丁香,可又找不到借口去,往日有时会要送些信件去办公楼的,今天偏偏啥信件都没有。
熬到十二点,吃午饭我与麻子是轮流去的,我抢了先。去食堂的途中,左看右看,都没有见到丁香,只得作罢。
打了饭菜,找位置坐下,我时不时看看小食堂方向,并没有见到丁香身影。食堂里人声鼎沸,一片嘈杂,我随意吃完饭,也不好久坐,便起身到水池边洗碗去。
忽然背后有人喊我,回身一看,正是丁香,笑吟吟的看着我。我把碗一扔,手忙脚乱的在衣服上擦着手,瞬间喜不自禁,喊了声“香妹”。
以前看书上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总以为是过份夸张,这时才感觉到形容的是多么贴切。
丁香一身正装,白色短袖衬衫配黑色齐膝窄裙,红色的半高跟皮鞋,头发拢成马尾扎在后面,笑靥如花,怎么看怎么漂亮。
丁香走过来,见我这手忙脚乱的样子,感觉十分好笑,说道:“阿轩,有没看见队长?”
我摇头说道:“没有,听麻子说他出去有事了,怎么了?”
丁香说道:“队长那天也帮我不少忙,今晚上下班后,咱们请他去吃顿饭吧,你把老周也叫上。”
“老周?哦,麻子是吧,好的。对了,你的钱。”我赶紧从口袋里掏出路上没用完的钱给到她。
丁香不接,笑着说道:“你拿着,晚上你买单啊!”
我一听,心里美啊,这真没把我当外人了。我就怕一回厂,丁香就会与我生疏,看来我想多了。
又聊了几句,丁香笑着转身走了,我呆望着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来。洗碗池边有不少人,见我失神的样子,都在偷偷发笑。我才不在乎,赶紧捞起碗来洗干净,得赶紧回保安室,不然麻子要骂人了。
旁边一个大姐见我喜得合不拢嘴的样子,笑着问道:“靓仔,那个,丁小姐是你女朋友啊?”
我傻笑着答道:“是啊,是啊!”
“真好,靓妹配靓仔,你好福气呀!”大姐笑着说道。
“谢谢大姐,你真有眼光,哈哈!”我把碗放在池边架子上,欢快的往保安室跑去,只听到身后一片善意的笑声。
整个下午我都在保安室坐着傻乐,麻子奇怪的问我几次乐啥,我懒得理他,这家伙没文化,懂个屁。
六点的晚饭我没去吃,也让麻子别吃,说晚上丁小姐请客,等下班后一同去街上吃。
到七点多,队长才跟着一辆货车回来,说是帮厂里去一家客户那里办点事,见到我,他也没问什么,等晚上吃饭时再聊。
丁香六点就下班了,到八点钟,准时出来在厂门口等着我们。她换了一身白色的连衣裙,亭亭玉立,裙裾飘飘。
阿进阿辉已经来接班了,我飞快的打卡下班,走出门去,并肩站着和她说话,等队长过来。
聊了几句,我回头看了看,只见阿进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满脸的不相信。
麻子出来后,队长也来了,一行四人向着乌沙路口而去。
队长看着我俩并肩而行,笑道:“阿轩,行啊,厂花都给你追到了。”
丁香有些不好意思,迟疑的停了停步,我拉着她的手说道:“走呀,饿惨了,赶紧吃饭去。”
麻子一脸惊奇,嘴里念叨着道:“呀哈,癞蛤蟆吃到天鹅肉了呀?”
我一脚踢去,骂道:“滚蛋,死麻子。”
麻子大笑着,拉着队长向前跑远。这家伙倒不蠢呢,倒知道不当电灯泡呢。
夜风吹来,拂动着丁香的白裙,飘然若仙。我拉着她的手,向前走去,心中万分欢喜,忍不住开口说道:“香妹,谢谢你。”
丁香不解的问道:“谢什么?”
我说:“谢谢你给我机会追你啊,做梦一般,我现在还不敢相信呢,我竟然如此幸运,为什么呢?”
丁香微笑的看着我说:“傻瓜,因为,因为我也,喜欢你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