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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可否冲破

李强说:“跳吧,打肯定是打不赢的,他们人太多。”我说:“这么高,跳下去不摔死也摔残,我不敢跳,老子和他们拼了,搞死一个够本。”李强说:“不行,要不往两边再去看看,找个矮点的地方跳。”

我们顺着土崖边上迅速跑动查看,大约在往左三十几米处发现有一处土崖并没那么垂直,稍微有点缓坡,斜斜向下,形成个切口。若是慢慢攀爬可以安全下去,只是此时情况紧急,后面追兵已到坡顶,都能听得见嘈杂的喊声了,我们再不敢迟疑,顺着那斜切口子连爬带滚的跳下去。

这一跳惊险万分,开始还能抓摸着土壁缓一缓,到最后两米已经控制不住,直直的砸了下去,“砰”的摔倒在黄土泥沙中,全身剧痛,骨头都要散了架一般。我俩挣扎着爬起,活动下手脚,发现并没受大伤。只是在翻滚中弄得满身黄土,手上脸上划的尽是小伤口,李强脸上被小石子磕着了,血流满面。

抬头看去,见那七八个人都站在土崖边上,对着我们七嘴八舌乱骂。有几个人从地上抓着土块往下丢来,我身上挨了几下,“蓬”的散成渣子,幸好都是土,没有石头,不痛。

李强直起腰,随手擦了把脸上的血,仰头对着上面回骂了几句,然后见有两人开始顺着斜口慢慢爬下来,我俩顾不上对骂了,赶紧逃命。

方才摔的那一下,虽未伤筋动骨,但浑身疼痛。加上跑了差不多一上午,太阳又晒得厉害,我们实在是跑不动了。两条腿打摆子一样,走一步哆嗦一下,就这样歪歪扭扭的半走半跑,往工地边沿行去。

整个工地面积很大,有几台大型挖掘机在平整地面,嗡嗡响着。建筑工程还没有开始,放眼看去无遮无拦,形成一个超大型的黄土广场。前方数百米广场边沿有排小树林,林子之后就是深惠线大马路。

我俩跑到小树林里时,回头遥望,见后面的人还没爬下土坡,便在林中稍歇。林子靠马路边有排水沟,沟中的水看着还蛮干净。我与李强下到沟边擦了把脸,洗干净脸上手上的血痕,再把衣裤拍打整理一下。只是一身又脏又臭,却也没办法弄干净。

这一耽搁,再看时那群人已有两三个下到坡底,暂时还未有动作,估计等其余人全部下来后,立马就会追来。

我俩赶紧跳过排水沟,大步走到马路上。这路段两旁都是荒山或工地,并没有房屋建筑,路上车流滚滚,间或有大巴小巴,因这路段很少有乘客,并不靠边行驶,一辆辆都走中间车道呼啸而过。

跑是跑不动了,靠两条腿也摆不脱那些人。我俩招手拦了几次车,都没有肯停下的,估摸着那群人已经开始追来了,不由十分焦急。

这时,突然听到“滴滴”的喇叭声,一辆摩托“突突”响着停在路边,骑车的是个黑胖男子,对我们喊道:“靓仔,坐车吗,去哪里?”我们一见大喜,赶紧跑过去,一前一后抬腿就上了摩托,催促道:“快走,去华侨新村。”黑胖子说:“华侨新村,十块钱。”李强说:“可以可以,快点走,有急事。”“好咧。”黑胖子油门一加,摩托车轰鸣着向前跑去,甩下一串黑烟。

大约十几分钟,到了华侨新村。这村说是村,其实很小,属于村中村,相当于农村一个生产小队。整个村子十分繁华,主街道上除两三个卖烟酒水的小店,一长排几乎全都是发廊。真正美容美发的倒不多,大多数是挂羊头卖狗肉,根本不理发,专门洗头、按摩,还有的提供色情服务。大白天街上并没什么人,有半数发廊连门都没开,只有门前彩色灯筒在不停缓缓转动。

黑胖子减缓车速,问在哪下车?李强指点着,到一家发廊门前停下。恰好店门刚刚打开,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妹子在门口晒毛巾。

李强喊了声:“阿芳,我姐在吗,帮我付下车钱。”妹子转过头来,看见我俩狼狈的样子,惊讶问道:“小强,你们从哪来,怎么搞成这样子?”说着过来把车钱给了。

我们下车后立即往店里走,进去后立马趴在沙发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紧崩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整个人仿佛瘫了,一动都不想动。

店里没有其他人,阿芳跟了进来,一连声问道:“去干嘛来呀,搞这么惨样,哎呀,脏死臭死了,不要赖沙发上,花姐来了要骂死你们的。”

花姐就是李强姐姐,名字就叫李花,是这家店的老板,店的招牌叫做美华发廊。我略欠起来下身子,见李强一动不动,便又躺倒下去。听见李强对阿芳说:“我姐还没来吗?”阿芳说:“花姐要下午三点以后才会来的,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强说:“没什么,路上摔跤了,有东西吃吗,好饿。”阿芳说:“到后面小店叫快餐吃,你们要吃什么?”李强看着我,我说:“炒两个河粉来,加蛋加辣。”阿芳答应一声就出去了。

店里正面就是工作台,台上整面墙都是大镜子,在右下方空了一扇门,通往里面。台前并排摆着四张椅子,那是顾客理发洗头坐的。左右两侧靠墙各摆着一张长沙发,我和李强一人一张半躺在上面,沙发上边墙上各装着一台壁扇,正摇头吹着风。门边摆着个收银台,上面摆着一台大音响,这时并没有打开放歌曲。

躺了好一会,感觉要舒服了一点,我对李强说:“那些人干嘛死缠着我们不放,不就是打了个架?他们都把黄毛给弄死了,为什么还不肯放手?”李强说:“是啊,难道我们昨晚刚开始打的那个赤膊佬被我们打死了?”

我吓得一哆嗦,说:“不可能,就踩了两下裤裆,怎么踩得死人。”李强说:“没死可能也打残了,不然他们怎么这么狠。”

我想这可怎么办,要是这样我们就犯大事了,给他们找到死路一条。没死人还好,公安派出所应该不太会管,可现在黄毛死了,我们也脱不了干系。真是莫名其妙啊,摊上这么个事,实在倒霉。

李强见我不语,就又小声说道:“不要告诉我姐,就说被厂里炒了,没接到工资和老板打架了。我们找她借点钱,回老家去吧,不敢在这儿待了。”

“我不回去,来的时候就和我爸说过,没挣到钱死都不回去。”我摇头说:“你可以回去,派出所去厂里调查,肯定有你的资料了,你的身份证是真的。我没事,身份证上写的是谢刚,四川人,没谁知道我叫王建国。改天去找东哥,再跟他买个身份证,换个地方,找个厂上班。”

李强说:“我一个人也不想回去,你说得对,我身份证有家里地址,万一要真是打死了人,警察找到我家里去还麻烦。”

我说:“打死绝对是不可能的,我估计是把那家打废了,成太监了。黄毛死不关我们事,不要吓着了。”

这时阿芳提着两盒炒河粉来了,我俩停止了讨论,坐起来一人一盒,狼吞虎咽起来。

吃完后,阿芳对我们说:“你们不能坐这了,下午会有生意的,客人看见你们两个这种样子,谁敢进来?”

李强说:“那我们到里面按摩房睡觉好吧。”阿芳说:“不行啊,有客人按摩咋办?”李强说:“大白天谁来按摩,按摩不是有两个房间吗,我俩睡一个。”说完就叫上我往里走。

按摩房很小,摆了两张1米2宽的床,两床之间隔不到1米。没有窗户,开着门都看不太清楚,把门一关就漆黑一片。李强把电灯打开,彩色的小灯泡照得房间里面光怪陆离。

我俩进去一人找一张床,把门反锁,鞋子踢掉,上衣一扒,倒头便睡。浑身又酸又疼,累得不行,躺下扭动几下身体,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李强伸手把灯一关,任阿芳在外面说什,只当听不见。啥都不管了,睡觉要紧。

毕竟是年轻,十八九岁的人,什么事也想不了那么周全,没多久我就睡着了。

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昏天黑地连梦都没做一个。迷迷糊糊间突然听到有人把门拍得“嘭嘭”响,一个女声在喊:“小强,小强,起来。”我听出是花姐的声音,应了一声,起来开了灯,然后把门打开。这时李强也醒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女子走了进来,烫着短卷发,个子不高,瘦瘦的,皮肤很白,正是花姐。她一进来就捂着鼻子,不停用手扇动着,骂道:“真臭,你两个搅屎棍掉粪坑里了吧。”李强喊了声姐,就不说话了,我喊声花姐,也不知说啥好。

花姐骂了几句后,盯着我问:“建国,没上班了吗?说说,怎么回事,搞成这个鬼样子?”我张口说:“我……”就不知怎么说了。李强在边上小声说:“没上班了,老板……”花姐骂道:“你是个谎话精,别说话,让建国说。”李强立即闭嘴,不敢吭声了。

我想了想,这事没法撒谎,也不习惯撒谎,决定照实直说。于是我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李强几次想插嘴都被花姐喝止了,垂着头不吭声了。

花姐听我讲完,脸色铁青,倒是没有骂我。沉默了一会,花姐说:“你们太不懂事了,让你们出来打工,惹出这么大的事来,现在怎么办?赶紧回家去吧,待在这儿迟早被人砍死。”我没有说什么,李强说:“不能回去,派出所去厂里会查到我身份证的。”

花姐说:“不回去怎么办?还有,你们来这那些人有看到吗?”我说:“没有,我们坐摩的来的,他们追不上的。”花姐说:“你蠢不蠢,他们不会去问那摩托佬呀。如果真是四川帮的人,他们厉害的很,跑摩托的都是一伙一伙的,他们要打听消息不难。”我一想也是,有点后悔不该在这儿下车的,提前下车就好了。

果然,花姐就说:“你们在其他地方下车,再走过来也行啊,你到了这里才下车,人家找来了怎么办?”李强低声说:“在别的地方下,我们身上没钱给呀。”花姐怒道:“上星期不是给你50块钱吗,又不会赚钱,花钱倒挺厉害的,废物。”我说:“不怪李强,胖子借了他二十块跑路。”花姐摆摆手说:“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现在你们不能住在这,这都睡了三个多小时了,得赶紧走。”

李强问:“走哪里去啊?”花姐想了想说:“等等,我去小店呵(打传呼机)一下东哥,你们跟他去躲几天再说。”说着出门打电话去了。

被花姐这么一说,我们又慌了,那些人如果真找这来了怎么办,还得连累花姐。想来想去,也没办法,只能空自着急,现在又不敢出去,只能等东哥来了再说。

这时,店里的洗头妹都来上班了,听得见在外面叽叽喳喳的说话。一会有人打开音响,放着歌曲,一个女声撕心裂肺在唱:“公虾米,泥爱娃……”听不懂是唱的啥。

我俩坐立不安,也没心思睡了,等了好久,还没见花姐回来,打个电话咋那么久呢?李强说:“我出去看看。”起身刚走到房门口,就看见花姐来了。

花姐提着个大黑袋子,进门扔给我说:“你们的行李衣服都肯定都没了吧,我买了两套,去冲个凉换上,这一身脏兮兮出去被人当叫化子呢。”

我问道:“东哥什么时候来?”花姐说:“就来了,赶紧去洗,等下我帮你们把头发剪一下,换个样子,省得出门就被人认出来。”

我俩轮流洗好澡换好衣服出来店里时,东哥已经来了,正坐在店里沙发上和几个洗头妹聊天。店里除花姐和阿芳,还有三个妹子,包括东哥,都是我们的老乡,同一个县的。

我们从里头刚出去到店铺中,一个圆脸妹子就“哇”的一声叫着:“两个好靓仔呀,花花公子呀。”

花姐给我们买的衣服都是蓝牛仔裤配花短袖衬衫,我从没穿过这么花的衣服,十分不习惯。

东哥笑着说:“丹丹,你选一个做男朋友吧。”丹丹娇笑着,嗲声说道:“我不喜欢小弟弟呀,他们还是小朋友嘛。”我和李强喊了声东哥,然后只是尴尬的笑着,不好意思接他们话。

东哥哈哈笑着说:“不喜欢小弟弟,那你是你喜欢老爷爷吗?”丹丹啐了一声,笑骂道:“东哥说话要噎死人,不跟你讲了。”其他几个妹子哄然大笑。

这时,花姐已开始帮李强剪头了。花姐手脚麻利,前后左右用推剪一铲,顶上几剪刀一铰,几分钟就帮李强理了个小平头。然后到我也是一样,我留了半年的郭富城式的中分须臾间变成了个小平头。

剪完头发后,花姐给我们一人两百块钱,对东哥说:“拜托你了,帮我照顾他们几天,不要让他们去干活。麻烦你帮他们再买几件衣服替换,别让他们自己去买,省得又乱跑。”说完塞了一叠钞票给他,东哥推辞了两下就收下了。

“走吧。”东哥招呼一声,起身向外走去。我和李强赶紧跟上,东哥已骑上一辆摩托在打火,这种样子的摩托我们只在电视上看过,不知什么牌子的,看起来非常漂亮。打着火后,引擎声音很大,仿佛一只怪兽在咆哮。我们坐上去后,东哥一加油门,顿时箭一般驶了出去。我坐在车尾,差点被甩了出去,赶紧双手紧紧抱住李强。

穿过发廊街,转上中心路,然后在各种巷道中钻进钻出,最后拐上了深惠路。东哥车技很好,大马路上如游鱼一般穿来插去,一路超车,只听得耳畔狂风呼啸。我想抬头看看,眼睛都睁不开,只好把头埋在阿强背上,心里七上八下,这也太快了,吓煞人。

也不知跑了多远,摩托车驶出深惠线,拐进一条土路,车速立时缓了下来。此后越开越慢,我四周看看,不认识是到了哪里,路越来越小,越来越偏僻。

李强问道:“东哥,这是那儿呀,怎么好像是往山上去??”东哥笑着说:“就是往山上去呀,不要担心,快到了。”

这时候太阳已渐渐偏西,暮色四合,凉风扑面,四周都是荒草杂树,寂静无声,只有摩托车的引擎在“突突”轰响。慢慢的一路向上,车子果然是往山上驶去。

山路并不陡峭崎岖,只是狭窄了点,摩托车缓缓的驶着,转了不知几多个弯,终于在一个缓坡上停了下来。

下了车,我看见前方有间小屋子,很矮,只有半人多高。屋子四周铺了一圈水泥地面,圈外有几棵碗口粗细的不知名的树,一看就是人工栽种的。

“到了,暂时在这住几天吧。”东哥笑着说。

李强疑惑的问道:“东哥,你怎么住这么小的屋子?什么人啊,建这么小的房子在山上?”

东哥哈哈大笑道:“这哪里是房子,这是一座坟,一向是给死人住的……”

(本章完)

第四章午夜怨曲

这居然是一座坟,我听了大吃一惊,这太瘆人了吧。李强一下子小脸煞白,颤声问道:“东哥,你开玩笑的吧,一座坟,咱到这来干嘛?”

李强打架闹事也算个角色,胆子挺大的,与人斗从来不怂。但我知道他最怕这些,以前在学校晚上一个人都不敢在寝室睡的。

东哥笑道:“真的是坟,里面还有个坛子。这地方是这样的这习俗,有钱嘛,建个小屋给死人住。”

李强问道:“哪咱们来这干嘛?”东哥说:“你们暂时就住这啊,我每天会给你们送吃的来。”李强吓坏了,说:“这怎么能住啊,东哥你不要吓我。”

东哥说:“怎么不能住,这几天老鬼和冬瓜都是住这,他们今天去东莞了,没这么快回来,正好给你们住几天。”说完大步走向那座坟屋,弯腰从门洞里钻了进去了。

我跟过去看看,见那门洞上写有四个大字“风水宝地”,门两旁还有副对联,正要细看写的啥,东哥已经出来了,手上拎着两个塑料小板凳,随手摆不水泥圈地上,招呼我们说:“过来,坐下来听我说。”

我没顾得上看对联,便过去坐下,东哥也坐了下来,李强却死活不肯过来,站在原地说:“我就站这儿听吧。”

东哥也不勉强,只有两个凳子,也没李强坐的。东哥略作思考,对我们说道:“下午听花姐说了你们的事,我也找人了解了一下,你们知道是谁在搞你们吗?”

我摇了摇头,李强说:“是四川人吗?”

“是,四川人。你们昨晚打架,把四川人的老二打残了,厉害呀,你两个小家伙。”东哥似赞似嘲,摇了摇头继续说:“横岗镇是四川人的地盘,在外面混的总有许多人,不像我们那边人一盘散沙,他们很团结。他们中有三个人混得很好,结拜成为兄弟。外面人都叫他们三霸,老大是杨雄,老三是梁振海,都是心狠手辣且很能打的猛人,手下很多兄弟。”

我插嘴问道:“老二叫什么,他们是大人物,怎么会去那么小的小店吃宵夜的?”

东哥叹息一声说道:“这就是阴差阳错,你们倒霉。老二叫杨伟,是杨雄的弟弟,除了鬼点子多,没啥本事,全靠他哥罩着。那个小店是他们老乡开的,也许正好路过在那吃点东西。”

李强说:“当时谁知道他是谁啊,他没事找事打了建国哥一巴掌,我们才还手的。”

东哥说:“你们还是太年轻了,出来混,该忍时要忍。不过你们两个家伙也真够狠,把杨伟的裆都踢爆了,现在还在医院,估计是真的要变成太监了,哈哈哈哈。”

东哥一个人笑了几声,见我们没笑,又接着说道:“这男人呀,变成这样子,比杀了他还难受,你们说是吗?所以他们对你们,现在是不死不休,满世界在找你们。”

我想这可真麻烦了,四川人他们人多势众,这躲也不是个办法,看来深圳这地方真不能待了。李强这时慢慢走过来我身边,估计也是不知道怎么办,想说什么又不知怎么说。东哥看着我们,不再出声,一时都沉默不语。

我站起来四周看看,我们所处的地方是个小山坡,坡上就这一座坟。再往前看,都是山连着山,越来越高,远方山头上但见青天白云,不知何处。附近有几个山头和山腰都能看到类似的这种坟屋。我们这山坡下是个小山谷,夕阳落照之下,能看见山谷中有几间草棚与零星的几块菜地,其中一块地边上,还看见有一头牛在吃草,看来这地方也不是渺无人烟。

东哥也站起身来,掏出香烟来,递给我两支,我顺手接过,分给李强一支。我俩平时不抽烟,以前在学校倒是偷偷抽着玩过,这时分心乱如麻,抽支烟也许能缓解下心神。

“咳,咳咳,这烟咋这么难抽呀,咳咳,什么牌子的?”李强呛着了,咳个不停的问道。

东哥吸了口烟,微笑说道:“这是万宝路,外烟,刚抽是有点抽不惯的。”

眼见得太阳已缓缓坠入群山之中,天边红霞烂漫。不过天色倒并没变暗,此时正是一年日子最长的时分,天要到晚上八点才会完全黑下来。

东哥把烟头扔地上踩熄,说道:“你们等下进去屋里看看,里面铺着有草席,有手电筒,蚊香打火机都有,点的时候小心点,别烧着了。还有饼干面包矿泉水,今晚就吃这个对付一下,明天我给你们买些东西过来。”

李强急忙说:“东哥,我们真要住这吗,能不能换个地方?”

“其他地方不敢让你们住,人多眼杂,谁知有没有四川人的眼线,先住几天吧,我再去探探消息。毕竟搞死了人,要是能迅速破案,抓了杨伟他们也说不定,到时就安全了。”东哥说完就往摩托车走去,黄昏晚照中看着那背影宽厚高大,潇洒的跨上摩托车,绝尘而去。

其实东哥身材比我还矮,至多一米七,不过非常结实,一身强壮的肌肉。听花姐说他练过功夫,几年前就来深圳混了,在我们老乡中算是个人物。

东哥走后,李强更紧张了,对我说:“哥,这儿太吓人了,咱们不要住这吧。”我说:“不住这去哪?荒山野岭的,走出去还不知多远。住这你怕啥?”李强哭丧着脸说:“坟啊,我真是怕。”我说:“怕个屁,活人都不怕还怕死人?放心,习惯了就好,在老家,我家房子四面都是坟地,也没见过有什么东西。”

李强说:“我知道没什么啊,可就是怕。晚上黑漆漆的更吓人,怎么睡嘛。”我说:“睡着了就好了。”

李强见说我不动,无奈的坐在凳子上发呆。我钻进坟屋里头去看看,果然,狭小的空间内,地上铺着两张烂草席,靠里墙角里放着个黑黝黝的坛子,坛子边还有几件东西,我没细看。这头墙角放着个半敞开的大塑料袋,装着饼干面包方便面矿泉水等食物,草席边有半盒蚊香,两个打火机,一个大号手电筒,还有几个皱巴巴香烟盒和两双人字拖鞋。席子上头乱扔着几件脏衣服。

我把烟盒都扔了出来,其中有个盒子里还有半包烟,就顺手塞在裤袋里,然后拿了两瓶水和半包拆开的饼干出来。

喝着水,吃着饼干,李强放松了点心情,我再把烟给他抽了支,就更没那么紧张了。我俩坐在小板凳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废话。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山上有些微风,与平日相比感觉没那么热,只是这时蚊虫多了起来,漫空飞舞,不停往头上身上撞来。我说:“进去睡吧,我去点个蚊香。”李强说:“再等等吧,睡不着,坐着聊下天。”

我说:“蚊子太多了,去里面睡着聊。”说着进去把蚊香点上放在门口,双手枕头,和衣躺在破草席上。

此时夜幕缓缓降临下来,漫天星光渐次点亮,月亮也慢慢升上来,坟屋里面并不黑暗。李强万般无奈的也钻了进来,在我旁边躺下,正想要开口和我说点什么。我说:“睡吧。”翻过身不理他了。

今天一天各种折腾,身心俱疲,我早已困得不行,见李强进来了,再无旁事,闭着眼睛很快就要沉沉睡去,迷糊中仿佛感觉到李强在旁边翻来覆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就醒了过来,肚子饿得发慌,晚上就吃了几块饼干,不顶饿。我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屋里朦朦胧胧,门口月光斜照进来,见李强还在熟睡。从门口望出去,月光照得门口一片清辉,亮晃晃的。

我找了个面包吃罢,喝了两口水,便又躺下再睡,没多久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天已大亮,李强也醒了,一同钻出门外。外面晨风习习,甚是凉爽,我张开双手,朝着远山伸了个懒腰,活动下手脚。找半瓶水漱了口,胡乱擦了下脸。李强拿了几个面包过来,当早餐吃了。

我笑着问李强:“睡得好不,也没啥吓人的,是吧。”李强“嗯”了一声,对我说:“我昨晚大半夜才睡着,你倒好,死猪一样。”

没多大一会,太阳出来了,气温一下子就高了起来,我俩搬着小板凳,到树下找个背荫的方向坐下,随意讲着话题,等东哥到来。

中午时分东哥来了,从摩托车上提下来个大包,打开一样一样拿东西出来。除了衣服裤子,面包饼干矿泉水等等生活用物和食物,还带了一堆杂志小说,怕我们无聊,用来打发时间。另外还给了个迷你型的小收音机和十几颗干电池。最后还有两盒快餐饭,让我们赶紧打开吃。

我们吃饭时东哥就走了,走时说了今天不来了,还没啥消息,明天会过来。

吃完饭后,没那么无聊了,李强去摆弄收音机。我坐一旁随手拿起本杂志来看,是一本过期的《深圳青年》。印刷精美,各种图片故事,我看得津津有味。

李强把收音调来调去,只能收到一个电台,却是个讲白话(粤语)的频道,我们如听天书,十句中有九句半听不懂,幸好电台节目讲话的比较少,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播放歌曲,倒也听得有滋有味。

日子就在看小说、听歌、吃面包、抽烟中度过。转眼过了三天。

这几天一切太平无事,李强已经习惯,也不怕了。此时正逢黄家驹去世没几天,电台每天都会反复播放他的歌曲,我们听不懂白话,但觉得音乐很好听,听得多了,李强都能跟着哼几句。

几天时间我把那几本杂志都翻来复去看完了,其中有一本金曲大全,收录了许多流行歌曲的词和简谱,其中就有七八首黄家驹的歌,对照收音机里唱的,我也能听懂这几首歌唱的啥了。

后来所有电池用个精光,收音听不成了。东哥每天会来一次,有时上午来,有时下午,来时都会带些热饭菜,有鱼有肉。只是并没有什么好消息,我俩无可奈何,只得强自宽心,托东哥下回来带些电池来。

这天东哥到傍晚才来,平时他都是笑呵呵的,今天我见他脸色不太好,不由心中一沉,莫非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么?

东哥拿了两份快餐我们吃了,说吃过后有事和我们讲。我们赶紧大口开吃,没几下就扒完饭菜,等着东哥讲,心里面七上八下,就怕有什么坏消息。

果然,东哥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我们惊着了。东哥说:“花姐店被人砸了。”李强一听就慌了,焦急的问道:“我姐没事吧?”

东哥说:“没事,花姐和其他人都没事,只是东西被人砸稀巴烂。”

“他妈的,还真是没完没了啊。”我狠狠的骂了句,果真连累花姐了,心里很是难受。

东哥继续说道:“我今天听花姐说,一群十几个人冲进店里,问你俩的下落。花姐说你们只是洗头的熟客,那天是有来过,来借钱的,一看就不是好人,哪里肯借,骂着赶走了,并不知道名字下落。那些人见问不出什么,准备走时,丹丹骂了句神经病,结果那些人就砸东西,花姐她们没敢拦。”

李强听到只是砸店,姐没有啥事,松了口气,又问道:“那后来呢?”

东哥继续说道:“当时恰好有治安巡逻的经过,赶过来时,那群人一哄而散,跑了个精光。治安的进店里问了下情况,问要不要去报案,花姐说不用,自认倒霉。”

东哥停了停,见我们没问啥,就接着说道:“还有个好消息,我有个在治安队的朋友,今天给了点消息,说派出所正在找杨伟兄弟,黄毛的死他们脱不了干系。杨伟早就偷偷出了院,跟他哥不知躲哪去了,现在四川那些人都是梁振海在指使。还有,你们打了杨伟,他本身有案底,肯定不敢去报警,派出所应该不会找你们。”

这还真是个好消息,我松了口气,心中轻松了许多,心想要是杨伟他们被抓了才好。

李强又再追问道:“我姐真没事吧,那些人再找去怎么办?”东哥说:“应该不会去了,华侨新村是热闹地方,他们也不敢大放肆的,而且相信了花姐说的和你们没关系,就不会再找麻烦了。”

临走时东哥说:“再住几天吧,不要急,估计过几天就没什么事了,到时去找个地方上班。”

东哥走后不久,天快黑了。东哥又忘了带电池来,收音机也没得听,坐着甚是无聊。和李强扯了一会淡,我说:“睡吧。”李强说:“这么早哪里睡得着,里面热,再聊会吧。”

今晚天上云很多,星月无光,没什么风,感觉很闷热。深圳这地方很少下雨,我们来了一个月,都没见下过一次雨,今晚难道会有雨吗?

小板凳坐久了脚胀得酸疼,我站起来四周走走。突然,发现对面山间有几点亮光闪动,仿佛是有人在往山上走。凝神细看,光点缓缓向上,没多久到山腰不动了。我记得那儿也有座坟屋,莫非也是与我们一样,有人到那住的么?

李强见我站这看了半天,走过来问:“看什么,哥?”我指着对面说:“看,那儿也有人住。”李强说:“那还看什么,赶紧睡吧,别让人发现我们。”我一想也是,于是两人一前一后,钻进屋里睡了。

躺在草席上,一下子也睡不着,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离家时父亲的叮嘱犹在耳边:“国儿,出门在外,千万要记得,赚不到钱不怕,千万别做坏事,要保护好自己,人平安是最要紧的。”可我现在呢,钱赚不了,人也在危险中。做坏事我是绝对不会做的,但不做坏事,坏人找上我,我该怎么办?

父亲常说:“住要好邻,玩要好伴,与坏人千万别有牵扯。”可是,真的能做到吗?比如东哥,我知道他就是在外面混的,偷、抢、打架闹事无所不为,还吃过萝卜条。很明显他是个坏人,可他现在在帮我,没有他帮助,我和李强可能早被人找到打死了。

想得头疼,也没想出个什么来,李强倒是睡着了,有轻微的鼾声响起。我脑袋里混混沌沌,就是睡不着,眼睁睁的躺着硬挨。

就这样躺着过了好久好久,夜已深沉。这会儿门外有风吹过,一片月光洒下来,照得门口一片清光,看来,不会有雨了。

突然间,随风有一阵歌声传来,我大感奇怪,这地方咋来的歌声?转念一想,估计是方才所见对面山腰的人在唱。夜深人静之中,听得清清楚楚,恰好是这几天我听熟悉了的一首,黄家驹的歌。歌者唱的撕心裂肺,肝肠百结,声音充满了徬徨、愤怒、不甘,如泣如诉,令人生出无限怨愤:

前面是哪方,谁伴我闯荡。

前路没有指引,

若我走上又是窄巷。

寻梦像扑火,谁共我疯狂。

长夜渐觉冰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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