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止盈的话，止楚的表情陡变，变得有些恼怒，但是很快，这样的表情就被他压了下来，变得低沉而且阴暗。
“走？去哪里？燕国吗？”止楚冷着声音问。
止盈点头，“阿珂现在急需人手，他现在正是需要我的时候，我应该在他身边的。”
止楚冷哼一声，“暗鹰部众何止千百，又怎会差你一个？终归你是忘不了他的，是吗？”
止盈似乎是被问住了，低下了头，有些尴尬的用手扯了扯衣角，贝齿咬着红唇，似乎词已穷，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止盈的这些动作被止楚看在眼里，噌的一下从地上站起来，厉声道：“真是女大不中留。”
袖袍一甩，踏着夜色，人已疾步而去，孤漠的背影被昏暗的夜色逐渐吞没。
就在止楚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黑暗里时，止盈忽然疾行两步，大声喊道：“哥哥！”
止楚的脚步忽然一顿，停了下来，在萧条的暮色街道里，只拿一张后背对着我们。
“盈儿始终都是止家的人，是韩国人！”
安静的街道里起了一阵凉风，扬起止楚的一片衣角，良久之后，止楚轻声道：“不会再有什么韩国了，也不会再有什么止家了，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永远都不要。”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停下来，也再也没有回过头，而止盈也在没有叫过他哥哥，她只是看着止楚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夜色里，脸上堆满了酸楚。
“我好像，又惹他生气了。”她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我好像总是惹他生气。”
我道：“兄妹之间没有什么仇的，过段时间等他的气消了，说不定他就会满世界的去找你了，你看不出来你哥哥是口是心非的吗？”
“不见得吧。”止盈看了我一眼，干笑一声：“但凡是提到阿珂，哥哥都是这副样子，其实我理解哥哥的，知道他都是为我好，可能是女儿家的血脉里天生就带着叛逆，你说是不是这样？”
我被问住了，不知道要怎么去回答，叛逆这个词对我来说有点陌生和遥远，还没被爹爹卖掉的时候，我唯唯诺诺，乖乖巧巧，性子里满是顺从，即便之后我变成了货品，这样的身份也容不得我有叛逆的心思，再到后来我遇到姑姑，她对我不说是百分百的顺从，但在她哪里，我最不缺的就是自由，即便是她不愿我帮她而我依旧执意，她用的方式也是说服，而非蛮力，因此也谈不上叛逆。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叛逆这个词，便不可能与我再有任何的瓜葛，既然没有这样的体验，自然也对止盈的话说不出什么感想，不过在这样的世道里，似乎女人也没有资格叛逆。
她看我这样子，似乎知道了我心里所想，露出一个笑来，道：“看样子你的家人也不曾强迫你做什么事情。”
我摇头：“其实，我是没有那样的胆子，低眉顺眼惯了，就没有那倔脾气了，不过现在，我有自己选择的权利，因此，对我来说，叛逆就变得遥远了。”
“你真幸福，能有选择的权利，这是多少人也奢望不来的美梦。”
我不置可否的笑笑，确实，在这样的世界里，能有这样的权利，真真的是说得上幸福了，我知道这幸福是谁给我的，因此对她，我只有感激和依赖。
“我要走了。”止盈说：“去阿珂的身边，在遥远的燕国，这一走，我也不知什么时候还能在回到韩国。”她说到这里，停了一下，叹了一声，“或许真如哥哥说的那样，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韩国了，国破了，就再也没有了家，止家也不会再有了，也许到时候即便我有心想回来，也不会再有故土，心儿姑娘。”
她看向我，很勉强的露出几分笑意来，“哥哥孤苦，几乎没有什么朋友，我也时常惹他的不高兴，你我虽只有一面之缘，但我还是想麻烦你，韩国国破的那一天，如果哥哥无甚去处，劳烦你给他带个话，我会在燕国等他。”
“好！”我点头应允：“心儿记下了。”
她又对我一笑，她笑起来的时候，虽没有紧咬红唇的模样惹人怜爱，却显得十分的秀美干净，身子一窜，脚尖在街道两旁的土墙上一点，便窜入夜色，几个眨眼，人已没有了踪迹。
我看着面前摆着的两条鱼，已经死透了，今夜止盈带来的消息可着实把我吓得不轻，这该是最最新的消息了，我必须赶紧回到那个破山洞里，将这些消息说给姑姑听听。
收拾了一下，提着两条鱼，便向最深处的黑暗里走去，在路过一个路口的时候，我的眼角发现了一个影子，站在墙角里，被黑暗笼罩着，落寞又萧索。
是离开了的止楚，他还在这里。
我停下脚步，“你，你还没走……”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
“止盈她……她走了。”我道：“她去了燕国……你，你是不是有点，有点难过？”
他依旧没有说话，目光扫了我一眼，脚步一抬，转身便消失在了黑暗里。
我站在原地，心里有点五味杂陈，却也说不上来是一种怎样的情绪，离别这档子事，我没什么经历，即便曾经是有过的，但是我那时候的心境也并非是此时止楚的心境，他的情绪，是我理解不了的。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站了很久，我不清楚自己是想看到什么还是在等着什么，心里无由来的生出一种落寞。
回到山洞，洞前的篝火依然亮着，很离奇的，这次姑姑没待在树上，而是坐在火堆前，手里抱着一块大木头，用青冥的残片来回削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她见我回来，看了我一眼，又低头削她的木头，说道：“这么晚才会来，可有什么事耽搁了？”
我点头：“是有些事耽搁了，而且还是件大事。”我走到姑姑的身边坐下来，将两条鱼往地上一搁，用棍子掏了掏火，便将今日止盈说的消息以及止楚的猜想说与了姑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