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我想,会的。”
“这个给你。”吴瑾从怀里拿出一枚玉佩来,递给周璟。
那玉佩圆润光滑,晶莹剔透,玉色纯正,是一枚上好的璞山玉,镂空刻着一个“瑾”字,想来是吴瑾的随身之物,贵重得紧,因此迟迟不好接来。
吴瑾将玉硬塞给周璟,轻声道:“只要有这枚玉,晋合府的随从门客就不会为难你了。”
周璟郑重将它收起来,作为回礼,他也将他那面狐面裘送给了吴瑾。
吴瑾收到这样的礼物,欢欣雀跃,如同三四岁的小孩子吃了糖一般开心,只是一想到就此分别之后,不知何日再见,又不觉心情低落起来,只恐江湖深远,再无缘分,只得惜惜而别。
出了西陇界,周璟倒并没有即时回无世宗复命。他算了算,该到了与陆喜约定的日子,因此转身去了柏阳谷。
柏阳谷处于吟花山、念花山、葬花山三山之间,共分为五道湾。
其一是翼道,由吟花山与念花山之间入口进入,道长而弯,如同迷宫一般,每二十步设有引花灯一座,若非陆延庆亲自指点,寻常人初来此地必定在此迷踪,兜兜转转,不知何处去。
其二是绣金亭,乃是陆延庆赏花、饮茶、会友之地,此亭建于念花山山坡之上,略高于谷底,几乎可遍看整个柏阳谷,周璟最喜欢这里。
绣金亭之后是百花湾,这里原先杂草丛生,多有蛇虫,甚是荒乱,后陆延庆将此处改造,多种植草药、花卉,作了他制药的必要之地。
再向内便是洛川雅居,是陆延庆居所,隐藏在山石草木之间,即便登上山头俯瞰,也未必能一眼瞧出。洛川雅居地下开辟了近半亩地窖,除了一些需要阴藏的药物之外,还有一种酒,陆延庆称之为“洛川”,其酒味道浓厚香醇,八两不醉,一斤当善,世间无出其右者。
出雅居,登上葬花山,乃是最后一湾——断脊崖,崖上乱石嶙峋,只有一碑,上书十六字:断脊断脊,戒归戒归。不知何时何人所刻,但断脊崖因此得名。
周璟本欲来此与陆喜尽诉方寸山所遇之事,但他一直走过了翼道,也没发觉一丝陆喜的踪迹。按理说,这大晴天的,陆喜应早在翼道入口之处悬挂“正医”二字的木牌,但今天非但没有,连入口处的大门都是虚掩着的。
周璟心觉不妙。
出了翼道,周璟径直去往绣金亭。以往陆喜外出寻草药之时,若周璟前来,常会在绣金亭上见到一份封好的“退联”。周璟想着,若只是他未等到自己按约而来,又偏有事外出的话,应该会看到“退联”的。
不过,周璟在绣金亭上找了许久,也没见到什么“退联”,但在亭子两侧的对联上,他迟疑了很久。
那上联写的是:山藏风碧水藏月,山水有尽,风月无边;下联写的是:朝看浮云暮看沉,朝暮易知,浮沉难料。上下联的意思周璟自然明白,只是原先的对联似乎不是这样的。周璟仔细看去,发现原来上联的“碧”字与下联的“云”字似乎是新写上去不久,墨迹都如未干一般,这才想到,这二字原本是间隔之处,此时三字重叠,故而看起来十分不雅,甚为怪异。
碧云?
陆喜为何要添上这两个字来?
难道是,碧云山?
想到此处,周璟不禁一阵担忧,他忙将二字顺手擦去,赶紧往碧云山去了。
陆喜既然给周璟留下这则消息,必然是自己脱身不得,也被迫去了碧云山。这二字定然是他慌忙之中写下,留作线索,也猜得周璟必然能明白。毕竟寻常武夫不会去在意这对联写得如何,只有周璟这样的人才能明白此处玄机。
周璟心知陆喜此时或许正身处困境,不禁心急。一来,陆喜对自己有救命大恩,此恩必然终身铭记;其次,陆喜乃是这乱世之中难得的知己,若他有事,恐怕周璟自己也会“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再者,陆喜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名医,虽性情古怪了些,但他若一朝身死,不知几人忧愁几人亡。
而此时的碧云山,必然是剑拔弩张,有如离弦之箭,一触即发。陆喜身子骨弱,又无功境,唯一书生而已,倘若大战之中磕着碰着,受了丁点伤害,谁都承担不起。
周璟趁夜马不停蹄地赶回碧云山,为躲避三府岗哨,还绕了一、二里路,然后直奔风掌使大营中去了。
“公允,可曾见过陆喜?”
许初典见周璟返回,心中大喜,但听得他这般提问,又不知所为何事:“陆先生不应该在柏阳谷吗?”
周璟叹了口气,道:“我前日刚在柏阳谷,未曾见到他的踪迹,又闻听碧云山起了战事,才担心陆兄被卷进这争斗中。”
许初典回忆道:“我也才回无世宗不久,这两日战事确实并未见到陆先生身影,也许他安然无恙,是你多心了也未可知。”
周璟点了点头,只能安慰自己,道:“希望如此吧。”
正谈话间,马灵、杜健二位与三四个小厮簇拥着司马狩也来到了营中。周璟、许初典二人慌忙叩拜。
司马狩见到周璟,先不问许初典战况如何,却问道:“子玉,那琉璃石可曾带回来?”
周璟一愣,回道:“那锦盒尚在我马匹背上,我现在就去取来。”
司马狩点了点头,自行走到督军位上坐定,道:“速去取来与我!”
周璟应一声,转身出了营帐,来到马棚前,见四下无人,才从怀中取出一枚锦盒来,看了一眼,东西还在,这才返回营中,把那锦盒交给了司马狩。
司马狩大喜过望,未曾想到这件传说中的宝物竟然真的在方寸山,如今竟落到自己手中,只留下一句:“谨防三府夜袭”后,起身就返回无世宗去了,
许初典见状,满脸疑惑,方才聊着破敌的法子才一半,这居然就走了,他实在是摸不着头脑。周璟当然知道原因所在,只是不便与他细说,因此转了话头。
“公允。”周璟忽然犹豫起来,顿了顿,才抬眼道,“今夜,我想去三府中走一趟。”
“你这是……”许初典惊道,“为了陆先生?”
周璟看着他的眼睛,目光笃定,道:“这件事,我希望你配合我,还有,千万别让上宗知道,我不希望他对我再有什么误会。”
许初典点了点头,回道:“也好,毕竟我知道你的性子,就算阻止也无用。我让卫辉、文怀二人与你同去,如何?”
周璟道:“不必,只许请他二人去往三府前挑衅即可。”
“好。几时出发?”
“丑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