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视线一滞，脸上没什么表情，手上的动作却出了错，有一条线直接剪断了，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林书是这批研究生里最突出的一个，每次实操的成绩都最好，这次却犯了一个最低级的错误。
司闻走了过来，看到他镊子上那根断掉的线，皱了皱眉，“集中注意力，如果是在手术台上，你已经酿成了一场医疗事故。”
他很少批评人，也很少表扬人，但这句话明显听得出他的不满。
林书回了回神，眼神微敛着，“抱歉，下次不会了。”
司闻没再追究，给了他们休息时间，自己去一旁看病例了。
白荷放下手里的工具，一脸歉意，“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跟你说话分散你的注意力的。”
林书没说话，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残局，拿了一本笔记本到角落里去看。
即便是在休息时间，他也会抓紧看书。
白荷表情有一瞬间的落寞，但很快振作起来，也小心翼翼地跟到了他身边，靠着墙缓缓蹲下身子，“你喜欢她，是吗？”
她的试探过于直白，让林书有一瞬间的恼怒。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些狠，“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荷心被扎了一下，有些痛，但还是勉强扯出一个笑容，“你别误会了，我只是想帮你，要是你真的喜欢她，我可以给你出出主意，也可以把她的联系方式给你。”
她在林书姐姐开的咖啡店帮过忙，那天刚好撞见了宁小满去买咖啡。
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不施脂粉也漂亮得晃眼，气场柔和沉淀中还带着一丝坚韧，惹人怜爱的长相却有双干净清澈的眼睛。
白荷以为林书无视自己是因为还没喜欢上自己，没想到是喜欢上了别人。
因为一直暗恋，所以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暗恋别人时是什么样的眼神。
林书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只是有些阴鸷沉闷，什么事情都憋在心里，不跟人交流。
他好像没有什么亲人，只听他提起过一个姐姐，也没有什么朋友，周围几个研究生没有一个跟他走得近。
就连白荷也是一直缠着他，才稍微知道他一些事情。
她从来没看过林书主动对谁有过感情，心酸嫉妒的同时，也感到一丝庆幸。
终于有个人出现，可以陪陪他。
哪怕这个人不是自己。
林书看着她，眼里的情绪晦涩复杂，看不分明，“你为什么会有她的联系方式？”
他记得宁小满是个自我防御心很重的人，表面上看上去对谁都很随和，但很难对人敞开心扉，甚至不怎么接受别人的示好。
白荷见他感兴趣，心里有些苦涩，但还是笑了笑，把那天去她们宿舍碰巧帮了她们的事情说了，因为这样宁小满才会加她。
林书点了点头，却是皱起了眉，“她跟室友的关系不好吗？”
按照宁小满的性格，跟人疏离的确很有可能，但不会到达交恶的程度，她很会隐忍，基本不怎么会得罪人。
白荷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按照我的直觉来说，那个唐怡然对她似乎是有些敌意，但是我也不了解，不能乱说。”
“唐怡然是谁？”
“我们校花啊！这你都没听说过？”知道林书不怎么在意这些事，但是连唐怡然都不知道还是让白荷有些惊讶。
“不过我倒是觉得小满要比唐怡然好看一些，唐怡然太端着了，总是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剩下的话林书没有听进去，他想起表白墙上那个叫李远的混混校霸对宁小满的告白，心里不是滋味。
现实注定对女性的恶意要大一些，尤其是那些小有名气的美人，哪怕是被追逐也会引来嫉妒或不甘。
他想替宁小满扫除这些烦忧，却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立场。
白荷见他不说话，以为他嫌自己烦，也就不说这些八卦了，而是问他，“你要不要她的联系方式？”
林书拒绝了，“不用。”
“为什么？”白荷有些惊讶。
林书想说她已经有霍时深了，那是个优秀到令人自卑的男人，他有她需要的怀抱和肩膀，比他的宽广辽阔。
她结婚了，所以不需要他，他的爱意只会徒增烦忧。
林书说：“你想错了，我不喜欢她。”
她应该是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她霍太太的身份的，他不会贸然透露。
……
出成绩的那一天刚好是周六上午，宁小满和林欢喜两个人都很紧张，也没出去玩，就等在学校图书馆疯狂刷成绩。
不知道在学校官网上刷新了多少遍，才看到那份表格文件，连忙打开
宁小满排名：1绩点：4.8
……
唐怡然排名：5绩点：3.7
……
林欢喜排名：79绩点：2.8
……
王惠芝作弊取消考试资格
……
宁小满被吊起来的一口气终于长长地吐了出去，拿起手机就想跟霍时深分享这个好消息，结果那边没有接电话。
她看了看时间，想着也许他还在工作，就没再打过去。
林欢喜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她连忙翻出去年的成绩看了看，对着今年的排名算了一下，发现自己刚好进步了99个名次……
林欢喜：“……”
她沮丧了，绝望了，崩溃了。
“小喜，你怎么看上去不太高兴？”宁小满放下手机，问她。
林欢喜哭丧着脸，一下扑到了宁小满身上，“我进步了99个名次，比司闻要求的一百个刚好少一个！”
宁小满：“……”
这也太刚好了，差一个名次引发的悲剧。
她想安慰来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这要是差很多还好，就差这么一点点，这叫人怎么甘心？
林欢喜颓废了很久，说要回寝室冷静一下，宁小满本来想练习一会口语的，怕她一个人回去想太多，也就陪着她回了宿舍。
结果一进门刚好碰到王惠芝，她正在收拾自己的床位。
在留校察看的处分下，她做出了退学的决定。
现在继续读下去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最后也只能拿到毕业证，拿不到学位证，没有学位证意味着拿不到本科文凭，只能算上专科毕业。
对于王惠芝的家庭来说，如果最后只有这样的结果，还不如退学去工作，起码能少花一点钱。
她的东西不多，一个箱子就能装满，冬天的棉被都是薄的，里面的廉价棉花带着黑色的杂质。
宁小满忽然想起自己在孤儿院的那段时光，每年冬天盖得也是这种棉被，很薄很糙，有时候还有很重的味道，一点都不御寒。
那时她最害怕的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要瑟瑟发抖地抱着自己度过一个无比漫长的寒夜，对小小的她来说已经是个很大的折磨。
由此可见王惠芝的家庭条件真的很差，考上大学对她来说已经是命运之外的恩赐，为什么就是不懂得珍惜？
听到门口的声响，王惠芝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抬头看过去，结果发现是宁小满和林欢喜的时候，脸上的惊喜逐渐变成失望。
自从她被处分之后，唐怡然就没有再联系过她，今天是她最后一天在学校呆着，她都不来看自己一眼。
她收回自己的视线，装作没看见这两人，默不作声地收着自己的东西。
宁小满和林欢喜对视了一眼，安静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谁也没说话。
空气里是要命的尴尬，宁小满透过桌上的镜子看到王惠芝单薄萧条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压不住的酸涩。
她没忍住，忽然问了一句，“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王惠芝正在将书捆绑在一起，听到她的问话，手顿了一下，自嘲地笑了一声，“问这个干什么？想去看我笑话吗？”
宁小满沉默了一会，说：“王惠芝，我一直想知道，我哪里得罪你了吗？让你要用这种不惜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的办法来对付我？”
王惠芝脸色忽然变得阴鸷起来，抬起头，有些怨恨地看着她，“如果不是你突然的变化，怡然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因为你，她现在一点都不快乐！”
宁小满觉得可笑，“如果我没记错，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她在似有若无地对我散发敌意，我根本就没招惹过她吧？”
“你胡说！怡然是那么善良的人，如果不是你在后背针对她，她又怎么会每天忧心忡忡？你就是像跟她争校花的位置，现在连名次都要跟她争！我都听说了，你现在是第一名吧？以前第一名的荣耀是属于怡然的！”王惠芝有些歇斯底里，猩红的眼眸里透着扭曲。
宁小满深吸了一口气，却是忍不住地冷笑了一声，“我从来没想到过跟她争什么，就算有，你是她的丫鬟还是她的走狗？她什么都没说你就急着给她出头，你这么有牺牲精神，她有对你感恩过吗？她就是在利用你！”
“你说是我抢走了唐怡然第一名的荣耀？麻烦你睁大眼睛看看清楚！她唐怡然只是第五名，前面还有好几个人比她强，建议你下次考试一个一个地去陷害他们作弊！这样的你的唐怡然永远都是第一名！”
